齐近已披挂整齐，率大军严阵以待。
见离有归营，齐近的面上浮现了一丝惊喜。虽是转瞬即逝，但足以证明他对离有的刮目相看与点点感激。m.xqikuaiwx.cOm
在齐近与吴渠的一声号令下，戈楚军有序地登船就位，近三十艘战船离开长江南岸浅滩，驶入江中，阵势颇为宏伟。
燕军忙着救火，对戈楚的突然进击没有半分准备。
齐近指挥战船靠近北岸，命人向燕军营放箭，燕兵死伤无数。
吴渠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便命战船靠岸，想率军上得岸去，将燕军歼灭。
一时间，江上岸上火光冲天、箭雨密布。
齐近立在船头，见燕军军营庞大，虽乱但已快速整兵列阵，便拦住吴渠道：“殿下，燕军战力非同小可，我军不可擅自靠岸。若是缠斗起来，胜负未知不说，如被燕兵趁机登了船，便要铸成大错。”
“此时趁乱将其剿灭，便是大功一件。柏晤何故突然惧之？胜利近在眼前，你我岂能畏手畏脚？”
吴渠咬牙看着不远处的燕军大营，本是兴奋难当，听得齐近此言，不解地发问道。
“绝非那么容易。燕军有十五万人之多，且战力很强，就算因战船被烧而惊慌失措，但真的上岸与之硬拼，我军必然亦会损失不少。”
“现今燕军战船已毁，已然无法渡江。而不出意外，明后日江水便会大涨，如此我军只需略施小计，便可不费一兵一卒而胜之。”
齐近看向船下，眼眸中映着汹涌翻滚的长江水，以很平静的口吻述说着。
“柏晤是说，决了大堤？”
吴渠反应了过来，问道。
“眼下只有此法方为上策。”
齐近回道。
“可大堤一决，必然也会淹及我楚州沿江郡城军民。这……会否太过……？”
吴渠喃喃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殿下是想说残忍吗？还是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齐近依旧十分平静地反问道。
“不，我只是在想，既然我等奉命击退燕军，便理应由我等护国护民、奋勇杀敌，为何要将无辜百姓牵扯进来？”
吴渠粗犷的面目显出犹豫之意。
“那殿下可曾想过，燕军常年征战，军力远胜我军。此番进攻不成，便有很大可能继续增兵。如若硬是正面对抗，便是以己之短碰敌之长。我戈楚数年来未为大燕所灭，靠的并非是战力，而恰恰是地利。正是因着长江天险，方才能守住社稷宗庙。”
“殿下，我会尽力安排靠近长江的百姓撤出郡城，退一步说，即便来不及撤离，为防汛期，这些沿江郡城中亦多会备有船只。”
齐近转过身来，正对上吴渠的双目，他一字一句地缓声道。
吴渠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自己最信任的表弟、最忠诚的下属，突然觉得自己不曾真正地了解过他的一切、或是不曾真正地洞察他的内心。
这一瞬间的齐近将数万平民的性命当成了砝码，押的是与燕军对抗所取得的胜利。
他太过平静、太过镇定。
仿佛只在讲述着一件轻如鸿毛的小事。
他的语气和用词皆传达着一个事实。
那便是，他并不在乎。
不在乎这些戈楚子民的安危。
或者说，至少无法与战争的胜果相提并论。想到这儿，吴渠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什么来。
因为他很清楚，齐近分析的话句句属实，而自己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齐近见吴渠不再开口，便重新转过头去。
此时看到岸上的燕军已开始列阵并放箭反攻，便下令调转船头、鸣金收兵。
直到战船驶回南岸戈楚军营，齐近与吴渠谁都没有再发一言。
等到下了船归营时，齐近却突然打破了沉寂与尴尬。
他静静地道：“殿下。臣但凡有更好的办法，便不会如此行事。其实不用殿下说，臣也猜得到殿下在想什么。”
他顿了顿，接着道：“去年，燕将楚则征伐玉汉梁州，水淹梁州州府大羲，而今臣所做之事，与他别无二致，甚至更甚于他。说实话，臣也痛恨这样的自己。但以五万军登陆对战燕军的十五万大军，几乎没有胜算，届时燕军再造船只、渡江入楚，江山社稷危在旦夕。为了戈楚基业……眼下之计，只有如此。”
他的声音依旧很平和，却夹着一种悲凉和无奈。
“…本王知道了。此事父皇怪罪下来，全由本王一人承担，柏晤只说是奉了本王命令，不得不为罢了。”
越王吴渠轻微低下了头，用力眨了几下眼，最终抬起头来，朗声对齐近道。
不等齐近开口，他又立刻接上一句：“本王这便去告知沿江郡城，让百姓连夜收拾逃出城去。”说完依旧不待齐近反应，便骑马跑远了。
“殿下……何苦如此。殿下虽性子急躁刚烈，但单纯重义，善良心软，有朝一日若能为天子，当是位仁政爱民的明君。”
齐近望着吴渠纵马驰骋的身影远去，低声自语道，不知怎的眼角竟有些湿润。
他急忙以手轻拭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境，对身旁卫兵道：“传令，召众将入帐，本将有要事吩咐。”
…
两天后。
长安城。
池沐府邸。
池沐从送菜人手里接过菜，揉了揉眼睛，问道：“戈楚和大燕的仗打得怎么样了？”
“小打了一场。戈楚占了上风。”送菜人擦了擦汗，道。
“除了大燕水土不服外，还有其他原因吧？”池沐又习惯性地拿起一根黄瓜，笑了一下，问道。
他的眼睛里闪着看穿的光芒。
送菜人显然知道他的聪慧，也不故作高深，直接道：“御史大夫派去的谍士烧了大燕的战船。”
“我就知道。为了防止大燕速攻取胜，也只有这一条路最管用了。”池沐眯了眯眼睛，他没有问那个谍士是谁，他心里已经可以确定。
下一秒，他的脸上浮现了一层阴影，语气也凝重了一些，道：“然后呢？如果我没有猜错，齐近不会善罢甘休。”
“…”送菜人默认了池沐的话。
“现在是长江汛期。这几日长安城里到处都在说，今年的汛期格外凶猛。”
“如果你是齐近，你会怎么做？”
池沐吃完了黄瓜，抬了抬眼睛，问道。
送菜人没有答话。
“决堤。这是最好的方式。也是最快压制住燕军的方式。”
池沐看了看天，自己回了自己一句。
送菜人走后，池沐背着手，在院子里继续看天。
今天长安城的天很蓝。
或许对于戈楚沿江百姓而言，眼下天也很蓝。
可是不久之后，他们的天，还会这么蓝吗？
张荟和离无一定也料到这一层了。
从战争的角度而言，池沐不认为齐近有错。
他是为了戈楚的江山，为了效忠的政权的稳固。
也是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对齐近而言，只有牺牲掉这些百姓。
池沐没脸去指责齐近，不久前，他也是用了计，挑起梁州百姓的暴乱。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人是一定要死的。
张荟和离无挑起了这场战争。
或许比起齐近，他们才应该对这些无辜的百姓负责。
可是他们就错了吗？
为了玉汉，他们也没有办法。
或许哪一方都没有错。
韩聘已经把齐远送去前线了。齐远到了后，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池沐揉了揉眉心。
为了平复心情，他想起张荟那句话：“做谍士，就不能有感情。”
或许同情，友情，爱情，对他而言，都太过奢侈了。都会毁了大计。
…
与此同时的燕军军营中，沈聪无精打采地坐在主帐里。
战船已被烧成灰烬、渡江无望，戈楚军昨夜乘船放箭，他急令将士列好阵、准备与之一战，但戈楚军却又不登岸。
他觉出戈楚有意阻止燕军渡江、不与其正面相抗，但又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因而便愈发焦急、且心神不定。
他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地在大帐中走来走去，思考着戈楚接下来该如何出手，却又毫无头绪。
此时一个小兵高喊着“报！”，便急匆匆地跪在营帐前。
“何事？”沈聪心烦意乱，没好气地问道。
“禀将军，刚接到消息，枢密使大人遣戈楚军主帅齐近之弟齐远来此，现已被送至大营外，等候将军发落。同来的还有枢密使大人写给将军的信，请将军过目。”那小兵飞快地回道。
“枢密使大人？不是丞相大人？”沈聪怀疑自己听错了，反问道。
“是，是枢密使大人。”那小兵不明所以，只得点点头重复道。
“……算了，将信呈上来。”
沈聪虽没有听从韩聘之令的意愿，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先阅信再说。
他展开信件，草草浏览了一下，心中挣扎了一下，还是对韩聘的主意认同了起来，心中暗道：“今齐远在我手上，我倒要看看，齐近还怎么与我为敌。就算他不降不退，但至少也灭了他的气焰。如果他执意与我为敌，我便当众杀了他的亲弟弟。”
这样想着，沈聪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在游戏里完成复国大计更新，第62章 置百姓于何地？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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