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气开得很足,被窝里都是热烘烘的,她无意识把被子拉高了些,睁眼,看了下来电显示。
她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很淡地“嗯”了声。
“脏脏啊,”那边松了口气,语气还是柔和的,甚至带了点讨好,“妈妈不是想这么晚打扰你的,就是这个事情比较急。”
苏白洲没吭声。
“妈妈就是想问一下你,”女人继续说,声音放轻了些,“你裴哥哥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
苏白洲慢慢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直接按了挂断。
她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没再犹豫,直接摁了关机,重新放在床头。
她闭上眼,半强迫地让自己再次入睡。
后半夜却再也睡不好。
像是做梦,也像是什么逃脱不开的囚笼,脑海中一直反复地回放着一个画面。
是她唯一一次带江沉晚见她妈妈的时候。
她原以为只是她突然想关心自己了,很迫切地催她把男朋友带回家看看,再三保证了只有她会去见他们。
可当时去到订好的包厢,十几个位置的圆桌几乎都围满了,有她那边的几个亲戚,更多是裴家的人。
苏桂荷坐在剩余的两个位置对面,脸上挂着日常讨好的笑,招呼他们坐下。
右边的位置旁坐的就是裴于杰,像什么游手好闲的混子,穿着花衬衫,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着江沉晚看。
之前在娄底一中的时候,两人都见过。
但她从来没告诉过江沉晚她和裴于杰的关系。
她在那一瞬像是跌入谷底,浑身泛凉,直直地看着苏桂荷。
江沉晚却没有表现出来,回看了裴于杰一眼,神色如常,伸手拉开远离裴于杰那侧的椅子,边牵了下她的手,“坐。”
裴于杰冷笑了声,“我要跟我妹坐,你滚边儿去。”
圆桌上静了下来,苏桂荷的笑也有些支撑不住,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地僵硬,还是看向了她。
苏白洲只想拉着江沉晚扭头就走,苏桂荷眼里的恳求又像是钉子,让她在原地没法移动分毫。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脸上都浮现出看笑话的表情。
她慢慢地挪动脚步,拉开裴于杰旁边的凳子,坐下了。
江沉晚站在原地,静了几秒,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裴庆像是才意识到他们到了似的,在苏桂荷旁边笑了笑,招呼起来,“行了,人来齐了,我介绍一下啊,那位是阿桂的女儿,旁边是她找的男朋友,我也是第一次见。”
苏桂荷很快给她使眼色,语气温柔,“脏脏,你给我们介绍一下呀。”
她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还是江沉晚接了话。
他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但大概是谈到专业或是职业时,饭桌上的人都露出戏谑的表情。
“唱歌的?”裴庆笑起来,饶有兴致看他,“我儿子也喜欢唱。要不这样,一会儿吃晚饭你们一人唱一首来听听?”
苏白洲不敢去看江沉晚的表情。
只感觉有什么,一点一点拖着自己往下拽,看不见底。
旁边裴于杰懒懒地搭话,“爸,又不是小孩了,唱什么啊,而且人家可是专业的。”
“什么专业不专业,”裴庆答得漫不经心,“那唱歌不就是给人看的。”
桌上的人低低地笑了起来,有人夸了一句他们两父子感情真好。
不知是谁动了筷子,桌上慢慢地开始进入到吃饭。她浑身都是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碗里的菜渐渐多了起来,但一口没吃。
中途的时候,裴于杰杯里的酒喝完了,把杯用力一放。
“脏脏,”他食指点了点桌面,看着她,“帮我倒酒。”奇快妏敩
她没动,桌上有老人说她,“这么大个人了,女人上桌就要时刻注意倒酒啊,还要你哥哥提醒的。”
苏桂荷慌忙站了起来,拿起酒赔笑,“小孩子不懂这些,我来倒,我来倒。”
裴于杰靠着椅背,给她让出点位置,看着穿着旗袍的苏桂荷费力地侧着身子,给他倒酒,低低地哼笑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
裴于杰起身去了厕所,裴庆把钱包拿了出来,放在转盘上,转到她面前,边打着酒嗝,“脏脏啊,你去帮我买下单。”
她低头,拿去钱包,江沉晚跟着起了身。
“等会儿,你,”裴庆抬手指了指江沉晚,已经有些喝多了,“你等会儿,我跟你,我们几个聊、聊一聊。”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挡了一下,抬起头,“叔叔,我们一会就准备走了。”
“不是,你还怕叔叔对他,做什么啊?”裴庆像是被她逗笑了,揽了揽旁边的苏桂荷,“你妈...你妈看着呢,你去就是了。”
她不肯走,苏桂荷不断用眼神示意她先出去,江沉晚在底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让她放心。
她只能转了身,想以最快的速度买完单,就带着江沉晚走。
出去的时候,却正好迎面撞上裴于杰进来。
裴于杰低头看了她一眼,浑身的酒气,唇角扬起弧度,用低哑的声音叫她,“脏脏。”
她头皮发麻,只觉得恶心,推开他就快速往门外走。
被服务员的喊声叫回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打起来了。
江沉晚整个人像是没了温度,面上也没半点表情,眸色漆黑,将裴于杰摁在地上,拳头上骨节外的皮肤都蹭脱了层皮,却毫无知觉般依旧往人脸上抡。
周围的人有哭的,有来拉架的,裴庆看上去都快气昏过去,揪着他头发想把他拉开,所有人围着江沉晚,甚至还有一个亲戚在拿手机录像,边嚷嚷说要报警。
那个本该站在光里,被人喜爱和尊重的青年,一脸的伤痕和淤青,被周围所有人当流氓地痞地对待。
警察最后真的来了,甚至给他拷上了手铐。无论她如何解释,他还是被带到了警局拘留。
一路上的指指点点,和背后不绝的议论声。
苏桂荷一脸受到惊吓的惶恐,过来抱住她,带着哭腔问,“囡囡,你怎么找了个那样的对象啊?他都快把你裴哥哥打死了!”
室外很低的温度,她浑身都是冷的,被她抱在怀里,也没感受到半点温暖。
她也在心里问他。
江沉晚。
你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对象啊。
好像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她就没带给他半分半毫的正面效应。
倒是像自己已经陷入泥潭里了,还要拖着他一起往下沉。
当时有句很流行的话,叫‘爱是盔甲,也是软肋。’
但她那天站在路口,看着一边的救护车,一边是警车,两侧围观的路人不断投过来的目光,她像是退缩回壳里的蜗牛,脑海中只余下一种想法。
爱不是盔甲,也不是软肋。
而是拖着每个人无法前行的累赘。
....
她睡的不好,从混沌里醒来的时候,眼角干而涩,酸酸地泛疼。
她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五点过几分。
凌晨发生的事都像是一场噩梦。
她记起今天是江沉晚的生日,没再在被窝里磨蹭,起身到行李箱旁边,从侧面的拉链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来。
——里面是一枚指甲盖大的圆硬玉,质地透亮,用红绳穿过,可以用来作项链。
她着实是不知道送什么,本来想从他的喜好入手,买乐器一类的,但自己完全不懂,又怕买错了。
最后决定买首饰,她观察了好几个对方演出的视频,挂坠银戒指手链一类的对方都有,才动了买玉的心思。
以前听老人有句说法,‘人养玉三年、玉养人十年’,养熟以后,玉能替人挡灾。
她买的时候,有些迷信地想。
希望他能够一世顺利。
如果命里有些躲不掉的劫,也希望这块玉能帮他挡着。
她起得早,江沉晚的房门还没开。
换好衣服以后,她琢磨着给对方弄个早餐,有什么做什么。
往冰箱一看,只有葱和面。
她又上网找长寿面的教程,打算照猫画虎地弄一弄。
才刚起煤气灶,火苗刚从台面上窜起一点,里面的房门就开了。
江沉晚叫了她一声,嗓音有点晨起的哑,“苏白洲?”
“哎,”苏白洲回过头,“我在厨房这儿。”
江沉晚走了过来。
外面还刚刚蒙亮,是北京惯有的雾霾天。窗帘半掩着,让人感觉还是傍晚或凌晨。
他头发还有些乱,眼下带了点青灰,从后面牵她的手腕,将人往后带了带。
苏白洲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周身被他的气息包围起来,心也像是被温暖的手包裹住,慢慢平定安稳下来,凌晨时那通电话带来的压抑也渐渐被磨干净了。
江沉晚从她身侧伸手,把煤气关了,边低头,埋在她颈肩。
“没睡好吗?”
他还没太睡醒,呼吸喷薄在她脖颈的皮肤,低而沉缓。
“没有,”苏白洲被他头发蹭的有些痒,没忍住笑了笑,试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昨晚睡得早,也可能是室内有点干,不太适应。”
江沉晚没动了,仍由她轻轻地用指尖轻碰他的发梢。
“嗯,”他低低地应着,“一会儿去买个加湿器。”
“也不用,”苏白洲眨了眨眼,问他,“我刚刚想给你做个早餐的,是不是吵醒你了?”
江沉晚反问,“为什么给我做早餐?”
苏白洲老实回答,“因为你今天生日。”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放下手,转过身来,面对面地看着他,“生日快乐。”
“二十三岁了,”苏白洲说出这个数字,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好小’,还是憋了回去,换了句朴实无华的祝福,“祝你以后天天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
江沉晚盯她看了会儿,轻笑,“听明白了。”
苏白洲:“?”
“你是说,”江沉晚弯腰,和她的额头相贴,语气闲闲,“以后每天,你都陪着我。”
“.....”苏白洲也忍不住笑,边点头,“对。”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盒子,递给他,“生日礼物。”
他接过时,抬起的手腕还戴着她的那只发圈,从她的指尖微微擦过,毛刺的触感。
她心尖涌起说不出的热意。
江沉晚低头,看了眼,询问她,“现在能拆?”
苏白洲点头。
他把那个看着就有年代感的小木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块透亮的玉坠,圆形,中间熔了孔,被红线穿起来。
他取了出来,放在掌心凉凉的,递给她,“帮我戴上。”
又不是什么项链,明明直接低头套进去就行,苏白洲抿了抿唇,还是没说,接过来帮他戴上。
他这身高,就算是低着头,她还得踮脚。
但这可能就是这男人的乐趣所在。
她一边腹诽他幼稚,一边把红绳从他头顶上向下,慢慢地到他脖颈,把玉佩捂热了些,从他的衣领口塞了进去。
“我也是听说的,说玉可以帮人挡灾,”她边塞,边絮絮叨叨,“你没事别取下来。”
江沉晚笑了声,“你还挺迷信。”
男人的脖颈下多出了一截红绳,本来是很古典祥和的东西,戴在他身上,总没有那感觉在,仿佛玉都因为人而嚣张了几分。
她盯着看了会儿,没注意到这个距离很近,渐渐听到男人的呼吸沉了。
她抬起头,才发觉这是个很好的接吻的距离。
他低头,就能碰到她的唇瓣。
江沉晚的唇色偏浅,不会像她的,抹什么唇釉一类都盖不住原本的颜色,她有这个领悟,是昨天在车上被他吻的时候。
苏白洲咽了咽,莫名的有些口渴,顺从本能地微微抬起了头。
江沉晚眼神暗了暗,却还是抬手,手背轻碰上她的唇,挡在两人之间。
“......”
苏白洲唇被他手背一碰,顷刻清醒了。
江沉晚垂眸,解释,“没刷牙。”
苏白洲羞得不行,整个人是差不多熟了,还是硬着头皮闷闷解释,“....我刷了。”
江沉晚边笑,带了点儿无奈,“我说我。”
“......”苏白洲只想找个什么地洞钻进去。
“现在就去,”江沉晚捏了捏她的脸,“一会儿再亲。”
“.......”
再亲你个大头鬼。
等江沉晚进洗浴间了,她站在原地平复了会儿心情,边想着这辈子都不要再主动亲他了,边重新到灶台边,想开火给他煮面。
但不知道他怎么关的,这会儿再也打不开。
折腾了几次,她怕自己给弄坏了,还是放弃地没再去碰。
等江沉晚出来,她坐在流理台边,指了指煤气灶,“为什么煤气打不开了?”
“开了童锁。”江沉晚走过来,“小孩别乱碰火。”
“......”
“......”苏白洲无言到了极致,终于没忍住说,“你二十三岁。”
江沉晚扬了扬眉。
苏白洲指了指自己,“我二十六了。”
“换句话说,你还没出生的时候,”苏白洲还和他解释起来,“我就已经要上幼儿园小班了。”
“你念初中,我就念高中了。”
“你上大学的时候,”她一件件数,“我都在考虑找工作还是读研了。”
江沉晚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苏白洲抬起头,末了又添一句,表情有些悻悻的,“你真的好小。”
她很快被人推着往流理台一抵。
眼睫微抬,就撞进那双似点墨般晕不开的漆眸,和眼底毫无遮掩的欲念。
江沉晚手环在她腰侧,隔在她与流理台之间,上前了步。
“学姐。”
他低着头,俯下身,叫这称呼时,脸不红行不跳的,语气像是他们昨天还这么相称呼。
但对苏白洲就不同了。
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就是学校和青春的回忆,能一下把她拽到高中读书那会儿和对方相处时的记忆里,于是面前的场景,除了暧昧和调情,莫名地染上几分禁忌感。
他低头吻她,轻咬她下唇,边低声问,“你小学科学课没学好?”
苏白洲不敢后靠,怕压到他的手,反而像是欲拒还迎地承接了,耳根一红,“...嗯?”
就算借苏白洲一千个胆,放在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也不可能想象到今天这个境地。
江沉晚,一个比她文化课低白来分的厌学青年,指责她没好好听课,而后边吻着她,边言传身教似的上前微微顶了一下。
“实践出才能出真知。”他低笑,“小不小,学姐不该试试才下判断?”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怪情歌更新,第 50 章 怪情歌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