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谢恩。”
唐棠从宣旨太监手中接过赐婚的圣旨,叩头谢恩。
俞自恒茫然地从地上起身。
他先是命自己的一众家眷以及几房儿媳进屋,待众人陆续离开后,方才转过身,问身后的唐棠,“小棠,方才那位公公说了什么?你,你要同谁成婚?”
俞自恒怀疑自己是不是岁数大了,以致耳聋耳鸣。
他方才怎么听见升圣旨上提及那谢怀瑜,还说两人是什么天赐良缘?
纵观整个颍阳,谢怀瑜他只认得一个,就是前太傅家的四公子,圣上面前大红人的那一位。
“除了当朝首辅谢怀瑜还能有谁?谁又能令咱们的唐大人甘心接下这份圣旨?恭喜您啊啊,少主,这么多年来,可总算是得偿所愿,把人给搞到手了。”
逢生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逢生从不跪东启的官员,自然更加不会去跪所谓的圣旨。
方才宣纸太监宣旨的时候他便刻意躲到只一帘之隔的里屋去了。
“多谢。”
唐棠将手中的圣旨收好,淡声道。
逢生:“!!!”
我并没有真的要恭喜的意思!
逢生声音清朗,吐字清晰,即便是俞自恒再想假装自己听落了都不成。
俞自恒在大厅里的乌木椅上坐了下来,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唐棠,“小棠,你同舅舅解释清楚,这一场赐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逢生刚才所言,这么多年来,终于得偿所愿,又是何意?”
唐棠垂首立于大厅,唯有言答。
“你说是不说?!”
俞自恒重重地拍了桌。
这是这么多年来,俞自恒第一次对唐棠发火。
即便是一旁的唐生,都目露惊讶。
唐棠下颚绷直。
他在俞自恒的面前跪了下来,“舅舅,对不起……”
俞自恒不是个傻子。
逢生的话,结合唐棠这一跪,他便知道,这场赐婚,外甥是知情的。
不但知情,而且已然同意。
这其中,无任何的难言之隐。
俞自恒想不明白,他精心培养多年的外甥,这么就忽然成了一个断袖?
不但如此,如今更是恬不知耻地,要像个女人那般,以新嫁娘的身份,嫁给谢怀瑜,一个佞臣!
甥舅两人僵直的气氛,令一贯多言的逢生此时都不敢随意插话。
俞自恒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手把,额上青筋凸起,“小棠,你对得起那些为反对新法而死谏并为此而牺牲的官员以及因为新法而苦不堪言的百姓们么?”
“舅舅,不破不立。谢怀瑜力主推行新法并没有错,他只不过是在推行新法过程当中手段过于铁血,加之在新法实施过程中地方官员媚上敛财。再则,退一万步,即便是谢怀瑜推行新法大错特错,他也不过是新法的提倡者,真正真正推行它,实行他它,令反对者染上鲜血的人……”
“小棠!”
俞自恒大喝着,打断了唐棠的话。
俞自恒紧张地环顾左右,大厅里除却他们甥舅二人以及逢生,再无其他人。
“小棠,你可知,你这一段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足以令我俞家满门抄斩。”
唐棠自知失言,他垂首道,“对不起,舅舅。”
俞自恒既失望又痛心地望着唐棠,“这种失当的言论,以往是决计不可能出自你口的。小棠,你素来谨慎又沉稳,可你听听你方才所说的话。你听听,你方才说的什么话?是身为一个臣子应该有的言论么?是,新法是当今圣上同意推行的,可谢怀瑜当真有你所言的那般无辜么?在朝中,他是如何铲除异己,培植自己势力的?那些反对他的大臣的下场又是如何?”
唐棠低头不言。
他入朝为官,为的从来就不是忠君事主。
他亦从未说过谢怀瑜如何无辜,只是人已身在这高台,若是不想被人拽下,推下,便只能踩着他人的身体,哪怕是尸身,唯有如此方能稳住地位。
“小棠,我对你,你让我很失望。”
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岁,俞自恒低哑着嗓子道。
失望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将唐棠的身体割成一片一片。
“对不起。”
这是唐棠唯一能够说的。
俞自恒一只手扶在把手上,缓缓地从乌木椅上站起。
唐棠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搀扶,俞自恒摇手,拒绝了,“我还没老,能自己走。”
唐棠嘴唇抿成一条线。
“嚯!原来老头也是有脾气的啊。”
逢生斜倚着大厅里的圆柱,煞有介事地感叹道。
唐棠默不作声,仍旧身姿笔挺对跪着。
“逢生要回南桑了。”
唐棠抬头,看向逢生。
“先前逢生让少主跟我回南桑,少主只是不肯。眼下,少主终于抱得美人归了,更不可能跟逢生回南桑。如此逢生同少主便别过吧。”
唐棠低低地道,“保重。”
他知道,这些年来,逢生一直都想要回南桑,是因为他才留在颍阳。
如今,逢生要走,他自是不能强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m.xqikuaiwx.cOm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逢生当然会保重。不过,没有逢生施针,少主日后腿疾发作,只怕得活活疼死吧?噢,有什么关系呢。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少主马上就能同谢怀瑜成婚了,自然是死而无憾的咯。噢?”
“是。能够同他在一起,哪怕是一天,也是好的。”
“哼!少主你就气逢生吧!反正等逢生走了,日后连个同你拌嘴的人都没有了!”
逢生气哼哼地走了。
直至逢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唐棠的一圈一点一点地泛红。
这么多年一主一仆,怎么可能……当真一点也不会不舍。
唐棠一个人跪在大厅。
一跪,便是一整日。
“老爷,表少爷还在大厅里跪着呢。”
晚膳时间,老管家对坐在软榻上看书的俞自恒小声地道。
俞自恒冷声道,“他爱跪,便由他跪着!”
管家在心里头怅然叹了口气。
“那孩子还在大厅里跪着?”
夜里临睡前,俞自恒唤来管家。
老管家赶忙道,“是啊,老爷,可不是还跪着呢么。期间一滴水都没喝过,也没吃过东西。夜里还这么凉,咱们大厅里又没烧地龙,表少爷身子骨那么弱……”
俞自恒这才急了,他放下手中根本就没看进去几页的书,“这孩子,他不知道他那双腿跪不得么?是想日后那双腿全废了不成?逢生呢?逢生没给他递软垫,没给偷偷塞一点吃的,喝的?”
那主仆两人,他还不清楚么?
就都不是老实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俞自恒一整日都未曾理会唐棠的原因。
哪曾想,这孩子今日竟实心了一回。
“不知道是不是表少爷同逢生二人也吵架了。逢生走了,上午便走了。说是要回老家去了。”
“什么?所以小棠这一整日,滴水未进?”
老管家点头。
“糊涂,糊涂!逢生走了,你应该早告诉我!”
老管家心说,他倒是想说,这不是每次一提及表少爷,老爷就打断他的呢么。
俞自恒急急忙忙地走出房间,往大厅走去。
老管家也忙跟在身后。
俞自恒同老管家急急忙忙赶往了大厅,大厅里,灯都熄灭了,乌漆一片,哪里像是有人的样子。
管家叫来府中婢女,婢女低头,吞吞吐吐,“表少爷被,被,被……”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小棠怎么了?”
那婢女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道,“表少爷被谢少傅给抱回房间去了!”
俞自恒呆了呆。
“什,什么?”
谁被谁,给抱回房间?
“方才谢少傅来了,见表少爷跪在地上,便不由分说地将表少爷从地上抱起。瞧着……像是往表少爷院子方向去的。”
俞自恒脸色铁青。
“小棠最不喜他人碰他,难道没有给谢怀瑜以颜色?”
“两人好像是有起争执来的,表少爷好像还很生气,但是,但是还是被谢少傅给抱走了……”
俞自恒一听,唐棠是被谢怀瑜给强行抱走的,顿时怒火攻心,“好啊!好个谢怀瑜,欺负人竟敢欺负到我府上来了!”
带着管家,怒气冲冲地赶往唐棠所住的院落。
“你若是一定要跪着方能心里好受一些,我替你跪。”
刚要生气推门,听见里头传来不属于外甥唐棠的声音。
是谢怀瑜。
俞自恒两道浓眉皱到了一处。
“你……你替我跪有何用?舅舅看见你只会气不打一处来,便更不会原谅我了!”
唐棠坐在床榻上,他的裤子被卷至膝盖处,谢瑾白在给他抹续筋生肌膏。
膝盖的疼痛令唐棠不耐,逢生的离去以及舅舅对他的漠视见,无一不令他心烦意乱。
都怪这人!
舅舅一贯心软,本来他有把握,只要跪个一晚,舅舅定然会心软的!
唐棠不自觉地蹙起眉心,咬住下唇。
若是下跪都无法获得舅舅的原谅,他便真穷驴计穷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给舅舅磕头?求求他,行行好,看在我三十好几,连媳妇都还没有抱上的份上,求求他,同意你同我成婚?”
唐棠涨红了脸色,“谁,谁是你媳妇?”
“自然是,我的棠儿了。既是已答应我的求婚,且圣旨已下,那你便是我的人了,你逃不掉了。”
谢瑾白一只手,攀上唐棠的小腿,缓缓站起身,身子前倾。
唐棠的身体不得不往后倒去。
倏地,“嘭”地一声,房门被大力地撞开。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巡按的心肝宝贝(重生)更新,第 124 章 番外二十二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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