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都市小说>诞降之师>第147章 失术(3)
  童氏拿着私章,更嚣张地去触尔穆月的唇,似在张扬她对他境遇的主导权。

  他下了决心。

  他张口,如她所愿,轻轻地咬住那枚私章。

  童氏笑逐颜开。“成交,哥哥。”小耳杯来到他面前。“来,喝下去。”

  尔穆月握住她持杯的手,果真饮下了那盅添了五石散的酒。

  童氏轻而易举就将他压在躺椅上,为所欲为。

  她过于热情,过于亢奋,竟没注意到树生已跃下天花,轻手轻脚地来到她身后……

  树生撅起拇指,就要往她身上的穴道一按──

  不料她算错了位置,没能止住童氏!

  被弄疼的童氏一惊,正要大叫:“啊!来──”

  树生一慌,操起一旁的酒壶,就往她头上砸。

  总算把童氏弄昏了。

  “呼,好险……”

  “你,这傻瓜……”尔穆月艰难地爬起身,唸她:“不会点穴,就别乱点……我不是,教过你吗?”

  “谁是傻瓜啊?!”树生低声斥道:“喝下那酒的人才是傻瓜!你明明就知道那五石散不是好东西……”

  骂着,树生一顿,发现尔穆月的脸色很不对劲。

  满面潮红,浑身热汗,喘息粗重,让她骂不下去。

  她赶紧去扶他:“阿月……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尔穆月没理她,却是费力地撑着身子,在躺椅上翻找,总算在童氏的身下找到那枚私章。

  “拿去。顾好。”他喘着说:“在约好的地方等,照我们说好的。”

  “咦?”

  “快点!”他咬牙凶:“我就是知道你会偷摸地跟来,才敢喝下那酒。你别让我白喝了!”

  树生一时哑口。原来尔穆月早就知道她不会安份地守在车上等他──他怎么会这么了解她?这该说是他与她之间的默契吗?

  他推她。“快点!”

  树生接过那私章,问:“那你呢?”

  “你先走,我一会儿就来。”

  他说谎,连说话都那么吃力,他怎么可能一个人脱身?那五石散到底是什么?她很担心这毒药的作用。

  “不行!”她收好私章,拉起尔穆月的臂膀,妄想抬着他走。“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尔穆月挣开她,低喝:“快走!”

  树生瘪着嘴,就是不放手。

  “树生!”他瞠眼斥她。

  “你不走,我就不走!”

  此时,外头的廊上响起串串脚步声。

  “你们方才有听到吗?夫人的声音。”

  “好像有。”

  接着,门上响起了剥啄声。

  “夫人,夫人!请问刚刚是您在叫我们吗?夫人?”

  没等到应答,下人们想直接闯入,门扇却事先被童氏给锁上了。

  这为树生争取了一些时间。她正想违背和尔穆月的约定,诞降出善背的大驮猿,好背着他逃走,尔穆月这时却忽然生出了气力,一把拦了她的腰,夺窗而出。

  下人正好破门而入,看见的正是摆荡的窗,与昏在椅上的童氏。他们惊慌地大声呼喝,要整楼上下出动擒凶。

  尔穆月所夺逃的窗并未通向楼外,而是陷入这栋巨大的土楼内如迷宫般复杂的游廊,他只好带着树生躲入了梯井的窝缝里。

  尔穆月紧紧地抱着树生,不敢妄动。

  缝里很安静,树生只听到下人们忽远忽近的脚步声与吆喝,还有……

  尔穆月压抑至极的呻吟与喘息。

  她很担心他,可是她只要稍稍一动,他环着她腰际的手便箍得更紧更实。最后,她整个人的后背与他厚实的空臂膀减少了空隙,她呼息的节奏也开始跟着他的呼吸与心跳一起起伏。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融入空气似的。

  “阿月……”她拉拉他的手,小声地说:“我好害怕喔,你别抱那么紧啦……”

  他的气息靠近她的耳边,如同春风轻轻地吹着。

  他靠她靠得极近,树生甚至以为他的胡须就要触到她的耳蜗了──

  她全身颤栗了一下。

  但尔穆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挺直腰杆,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让她的颈后乍然袭到一阵虚凉。

  不知为何,心头有一种落空的感觉。

  他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得想办法出去才行。树生想。

  “我去看看,有没有通向外头的窗口。”她轻声地说。

  尔穆月神智开始恍惚,没听清。“你……说什么?”

  糟了,不能再拖,他们一定得逃出去。

  她剥着尔穆月的手。“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树籽。”尔穆月敏感地一僵,把她抓得更牢。“不准。”他喘。

  她反过身,竟然捧住他的脸。

  尔穆月没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结实地一怔。

  “你别怕啦。”她笑。“我会保护你的。”

  尔穆月发现,这么近腻地面对树生的眼睛和笑容,自己的心倏地跳得更快更猛了,连他也分不清这是否为五石散的后劲作用。

  树生趁着他分神之际,赶紧脱离他的怀抱。

  她无声地爬出梯井的底间,悄悄地奔到前方廊道的转角,探头一看,惊喜地发现尽头就有一口窗,通向土楼后端的茂密竹林。

  她正要回去接尔穆月,这时却有一班童宅的仆汉操着棍器,来到梯井搜索。

  糟糕──阿月!她暗叫不好。

  她操心的不只是尔穆月现在无力反抗,更害怕被逼急的他会做出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

  绝不能再让他的手见血──她只想着这件事。至于自己是诞降师的身分是否会因此曝光,她反而觉得那不过是一桩小事。

  于是她抽出了一只方块,点水诞降──

  这一伙仆汉正要拿瓶灯去搜梯井底间的缝窝,忽然远端传来一声兽吼,震得他们纷纷往后一倒。

  他们抬头一看,一只上肢粗壮的黑猿四肢俯地,就要朝他们冲撞而来,吓得他们立马惊慌四散。

  树生从大驮猿的背上跳下来,支使牠将尔穆月捞出来。

  尔穆月睨着树生。“不是说……不准用吗?”

  “我就只有这个力量。”树生理直气壮。“不好好地使,我这个人还有什么用处?没有诞降术的杭树生,也太窝囊了吧!”

  尔穆月还想唸她几句,树生却已利落地爬上猿背,趁着那些操持刀器的护院赶上之前,循那道外窗逃出。

  大驮猿上肢粗大,因此善驮,下肢却如兔足般轻细,屈腿一跃,就像一枚脱弓的箭,急射而出,恰恰落入了竹丛的最深处。

  然而落地之前,树生的右手却感到一阵灼痒。

  她兜着月光一看,手背似是被竹叶划伤了,渗出了血珠。她不以为意,让大驮猿继续奔逃,逃得越远越好。

  直到出了童宅所在的街区,树生才发现不对劲──大驮猿的皮毛一直脱落,步伐吃力,最后甚至没能跃过一个连她也跳得过的坑洞,重重一跌,噗地一声,就这样化散于无形。

  尔穆月庆幸自己还有些气力能接住树生,让她免于伤害。

  树生却隐隐觉得不安。

  她的诞降术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她的右手背更痛更痒了,她一看,一惊。

  那道被竹叶划出的伤口,竟渐渐泛出青色的东西。她捻起一撮,搓了搓,是苔藓的手感。

  怎么会?

  “树籽……”这时,尔穆月的低吟声唤醒了她。“你起来……”

  她一愣,才看到自己是整个人跌坐在尔穆月的肚腹上。

  “快……”wWw.xqikuaiwx.Com

  尔穆月竟一脸难忍的痛苦。

  她赶紧跳起来,把自己手伤的事扔到脑后,拉着尔穆月往一旁的树干靠着。

  “你要不要紧?喝不喝水?”树生紧紧握着他热烫异常的手,焦心地询问。

  尔穆月却挣开她。

  树生气了。“你做什么啦?”

  “私章呢?”他转移话题,不让她一直聚焦在他身上。

  树生摸了摸腰际,拿出私章。“顾得好好的,你放心。”

  他看着她,目光不移。“你,怎么了?”

  她一怔。她的一举一动,任何变化,皆逃不过尔穆月的眼睛,她更没想到他连身体那么疼痛难熬的时候,都在注视着她。

  “你的,诞降术……为什么?”他极喘,声音都变得一截一截的。

  “没有,没什么。”树生别开眼睛。“可能是我那张方块没刻好,失效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她也这么安慰自己,不要心慌。

  缓了缓,尔穆月说:“那,你,去救朝仁。”

  “耶?”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私章一得手,一样是由尔穆月出面,向狱方出示盖了私章的命令,要求释放朝仁。能完美伪出一身大官派头的尔穆月,懂得用威吓与利诱主导在下位者往自己期望的方向走,如此救出朝仁的机会可谓不小。然而现在他全身颓弱无力,又惊扰了童府,童府的下人见过他,只怕县府与童府连成一气,等着缉捕他,这时只能改变计划,由树生出马。

  “可是……”树生犹豫。她个儿矮小,又是个少女的脸蛋,怎么样也不象是个能拿出县丞命令的官员或办事郎,她能办好吗?

  尔穆月的焦虑与害怕并不下于她,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担心她的安危,可是现下必须把握时机,赶在县丞知情前动手,也只能如此。

  “我相信你。”他深吸口气,说:“你也要,相信自己。”

  “阿月……”

  “你刚刚说,没有诞降术,很窝囊……你,收回那句话。”

  她的手背又是一阵抽痛与搔痒。她忍着不去碰它。

  “你的脑筋,总想出,一堆鬼点子,诞降术,不过是辅助的,工具罢了。”

  树生紧张地抿着唇。

  “重要的是,你很聪明。这五年,你不是一直在向我,证明这一点吗?”

  树生闭上了眼睛,又张开,露出了坚定的眼神。

  “我信你,树籽,你一定能救出,你的老师。”他的话越说越促:“所以,快去。”趁县府什么都不知情前,这枚私章才有效力。

  树生鼓起勇气。“我知道了。”她收好私章。“我一定会带先生回来找你,你要乖乖地在这儿等我喔!阿月。”

  他点头,默默地看着她奔出树林,往县府所在的街市而去。

  他吁了口气,松下了全身紧绷。这一松,却让他深刻地了解到,男性的身体里长年关的是怎样一头凶恶贪婪的猛兽。

  “该死。”

  他用力扯着头发,像在惩罚脱序的自我似的。

  “我怎么能对她……”他喃喃地斥责自己:“有那种反应。”

  以前,这猛兽还能靠花街的妓女驯服,没有感情的包袱,也不会有任何留恋、保留与疼惜,所以他从没尝过用自己的意志禁锢这头猛兽的滋味。

  现在尝到了。

  在他对这个什么都懵懵不知的少女有了那份感情之后。

  原来,是既疼痛,又空虚的滋味。

  而这时的他也还不知道,原来这滋味就叫作──

  寂寞。

  树生用剩余的皮料画成了一幅人面。人面粗眉、凸眼,嘴鼻略窄,牙嘴微暴,颊上有一些斑点,总之,尽可能的其貌不扬,是那种人们一眼晃过后,很难产生印象的长相。

  她点水诞降。

  然后,她像用毛巾子洗脸一样,捧着皮料,往脸上一敷。

  当皮料敷住了她面上的皮肉,映在水盆里的人相也整个改头换面。一切如她所画。

  她重新梳了头,用布巾扎了一个杂役式的小幞头,再揽着水盆照映一下,并对着倒影叨叨地唸着:“你是县丞派去的密差,带着县丞秘密的手谕,因为县丞不敢让人知道他得罪错人了,所以要你默默地放走朝仁。你有手谕、私章为证,没问题的!没错──拿出手谕、私章为证,态度强硬,绝对没问题的!”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勇敢。

  尔穆月信任她,她也要信任自己!

  打理妥当,便赶路上县府。

  县府暂管疑犯的押房,得由县府的后门出入。她担心声音会泄底,因此假装自己是个哑巴,仅向守门的门役出示手谕,并且装出“情事重大,不得拖延”的焦急模样,要门役别多问。

  树生学过刻书,只要有摹本,就能把对方的字迹仿得唯妙唯肖。门役读了分明是出自县丞亲书的手谕,加上有私章用印,信以为真,也慌了起来,赶紧将她带入押房。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诞降之师更新,第147章 失术(3)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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