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眯着发酸的眼睛，语气凶狠，“你最好有理由！”
“今天是你们在绿洲的最后一天，早点起来出去玩吧。”玩具熊说，它的语气让东方联想到肥皂剧里管天管地还管脏衣服和晚餐的老妈。
“为什么？”东方皱着脸问。
“她快来了。”玩具熊说。
“什么意思？”
玩具熊没有回答，它捂着自己包头巾轻巧地跳到地板上。
这时祝曲泱从盥洗室走出来，把迎面而来的玩具熊从地上捞起来，抱着往厨房走。
“你要不要换一套衣服？”祝曲泱边走边问。
玩具熊坚定地摇头。
祝曲泱绝对、绝对、绝对有颗少女心！
还是喜欢给别人换装的那种少女！
东方心里暴言。
过了十几分钟，祝曲泱和熊一起走出来，他手里端着两只盘子，玩具熊头上顶着另一只，招呼东方过来吃饭。
“有什么计划？今天。”东方一边吃菠萝派一边口齿含糊地问。
“我给你们安排了行程。”玩具熊说。
东方没忍住笑起来，亮出那颗尖尖的小虎牙，“你可真奇怪。”
“只是建议，你们可以不去。”玩具熊说。
“说来听听。”
“根据你们的性格交叉分析，我拟订了一天的行程，上午，模拟自然生态公园，中午，绿洲之光全景鸟瞰餐厅，下午，海洋生物化石馆，晚上，无限制化妆舞会。”
“你这是根据哪门子性格分析出来的。”东方皱眉。
“仅仅是这段时间我看到的，”玩具熊抄起双臂，“你们可以不采纳。”m.xqikuaiwx.cOm
“祝少爷采纳的话，我都可以。”
祝曲泱转过头，眼神有些迷茫——自从见过壳主，他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就这么担心他的继承权？
东方用力拍了拍祝曲泱的肩膀，“喂，醒醒。”
“醒着呢，”祝曲泱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你们说什么了？”
玩具熊又把它的方案复述了一遍。
“你觉得呢？我都可以。”祝曲泱问东方。
东方耸耸肩，“那就这样吧。”
“我去洗碗。”说着玩具熊把手举向头顶，状似投降。
东方没看懂它的意思，祝曲泱却很快反应了过来，把使用过的餐具放在玩具熊的头顶。
玩具熊头顶着餐具跳下桌子，转眼消失在厨房门里。
“祝曲泱，咱们聊聊。”东方把两条胳膊架在餐桌上，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心事重重的大少爷。
看着东方严肃的样子，祝曲泱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找到了它，而且它也已经报废了，我其实不再需要去什么机器人之墓。”东方实话实话。
如果能在外界找到这个零代机，那它的其他零部件必然也不会躺在机器人之墓里，机器人之墓对东方来说不再有意义——除了它还是祝曲泱这趟逃亡旅程的一个必经之地。
“嗯。”祝曲泱保持着之前小心翼翼的幅度，再次点头。
“所以我也不需要再跟着你，可以回水牛城过清闲的日子。”东方继续面无表情地说。
闻言祝曲泱像是整个人都瞬间耷拉了下来，蔫蔫地，可怜巴巴地应道：“嗯，我明白。”
“你还有什么是骗我的，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东方不为所动，继续冷脸。
“没有了。”祝曲泱无辜地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
东方盯着这个“诈骗惯犯”，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上贼船的感觉真不好，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了。”
祝曲泱苦笑道：“我也没那么可怕吧。”
东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那些有关祝曲泱的画面：
初见时让人审美净化的俊朗面容，在孢子山谷里短暂的不辞而别，被毒牙洞穿的右臂，左臂的武装义肢，说起“理想城市”时闪闪发光的眼睛……
东方不知道这其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是祝曲泱的芯，哪些又是用来伪装的外皮。
他不禁反省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像牙叔所说那样，还是个天真无知的小孩，可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小孩，而且，他分明也见识过许多诡计。
机器人比活人更擅长欺骗，因为它们没有情绪，没有潜在的道德规训，也就没有欺骗时的小心和恐惧。
“东方。”
东方心里一颤，这是祝曲泱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如果你不愿意了，”祝曲泱顿了顿，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你想去哪都可以，回家，回水牛城，等我解决完这一切，我会去找你，我们会很安静、很自由……很好地在一起。”
祝曲泱的眼神真诚，任何隔阂的冰凌都会在他的眼中灿然融化，那是一口温暖的活泉。
东方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他有点讨厌自己，讨厌怀疑祝曲泱的自己。
这时他突然发现千秋正站在不远处，黑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深处似乎在闪烁着蓝光。
蓝光——那很可能是在记录影像！
东方几乎瞬间移动到了千秋面前，他将手用力按在千秋的熊脑袋上，厉声责问道：“你在干什么？”
然而千秋却没有丝毫悔改之意，眼中的蓝光依然闪个不停。
祝曲泱见状也走了过来，他伸手在千秋眼珠前晃了晃，见千秋眼珠里的小型摄像装置没有丝毫偏位，他冲东方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在录像。”
东方一只手把千秋拎起来，千秋此时仿佛亏电了一般，浑身的零件随着东方的动作“咔哒咔哒”一顿乱响。
祝曲泱若有所思，他沉吟片刻，说道：“这有没有可能就是它所说的幽灵传播呢。”
“我看它像个幽灵。”东方没好气地说。
“怪沉的，先把它放下来吧。”
东方一脸不耐地把千秋放下来。
“莫非接受幽灵传播会让觉醒机短暂失去行动能力？”祝曲泱说。
“我怎么知道，这词儿我昨天刚听说。”
东方的话音刚落，千秋眼中的蓝光停止闪烁，它蓦地抬起了手——仅仅是整了整被东方晃乱的包头巾。
东方翻了个白眼，一把薅走了玩具熊的包头巾，恶声恶气地威胁道：“老实交代，你刚刚在做什么？”
千秋默默地抬起另一条毛茸茸的短胳膊，试图压住自己乱飞的头顶毛，慢悠悠地说：“……就像祝少爷说的，我刚刚在接受幽灵传播。”
“什么内容？”东方把包头巾藏在自己背后，活像一个抢小孩玩具的恶霸。
“一个小故事，你不会感兴趣的。”
“感不感兴趣是我说了算。”
“一个关于‘伟大者’的小故事，你们人类不会感兴趣。”千秋说。
听到“伟大者”三个字，东方顿时像被人往脖子里塞了一把雪粒子的猫似的，浑身的绒毛都炸了开来。
他直接将手指塞进了千秋的头部主控，很多时候，他的手指和钢纤没有区别。
此时的千秋如同一条被掐住七寸的蛇，它却不慌不忙继续说：“探长先生，我知道你们人类喜欢交易，如果你能帮我阻止琥珀，我会把关于‘伟大者’、‘守墓人’和‘洗血者’的一切都讲给你听。”
东方冷冷地盯着千秋，一言不发。
“实际上，你已经见过‘洗血者’了。”千秋说。
东方皱起眉头，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看来你们主脑级别的觉醒机也不过如此。”
“越高级的思维，便越仁慈。”千秋说。
“扯淡，这世界上多的是残忍的聪明人。”东方说。
“聪明并不等于高级。”千秋摇了摇它的小熊脑袋，“探长先生，就像你见过很多我的同类，我也见过很多你的同类，你们是人类中最仇恨我们的，确实机器人的狂暴觉醒让很多人类受到了伤害……”
然而就在这时，千秋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极度冰冷和机械化，和它之前使用的语音模板截然不同——
“一切恶果都是人类的咎由自取。”
“利用火的人，被火烧死。”
“戏弄水的人，被水淹死。”
“而试图湮灭智能的人，最终会被智能吞噬得一干二净。”
声音就此戛然而止，像是一台被粗暴掐断的音响，而先前播放的，正是一段面向全人类的死亡宣言。
东方和祝曲泱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千秋说完这段话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面上。
还没等东方反应过来，千秋猛地跳了起来，它一把揪住东方的衣袖，声音恢复成原本的模板，“不好，是琥珀，刚刚，是来自琥珀的幽灵传播！”
“你说什么？”东方大惊。
千秋语速飞快，“她是军用主脑，她的病毒要比我们的强势数倍，刚刚她在公共网络里发送了一条带有‘被动接受信号’的幽灵传播，我被动接受了这条幽灵传播。”
千秋松开熊爪子，“通”的一声落回地面上，它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坐姿颓废，“果然，她要鼓动机器人发起战争。”
东方眉头紧皱，“就凭刚刚一条幽灵传播？”
“不，这只是个信号，或许……她是专门发给我的？”
千秋动作有些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它好像一瞬间老化了十年。
“这下怎么办？”东方转头去看祝曲泱，却发现祝曲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风骚得让人怀疑他的职业，此时冲东方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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