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湾被杜文天逼至山道外侧,背靠着路边的大石,轻声地喘息。一丝血迹从嘴角缓缓渗出。手中的剑被杜文天挑出了五六丈远,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她闻言正色道:“我十五了,前些天刚过了生辰。”
“有什么区别?”杜文天哈哈大笑,“你师父没告诉你这些天不能随便跑出道观么?贪玩可不是好事。”
“师父这些时日看我看得很紧,想找到今天这样的时机,的确很不容易。”
“哈哈哈哈哈。”杜文天放声大笑,“送死的机会吗?”
“杀你的机会。”陆银湾道。
“……”
杜文天默默打量了她许久,才复又开口,笑道:“我本以为你比你师父机灵的,没想到和他一样不识时务。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
“说真的,如果你不是沈放的徒弟,我还挺不想杀你的。只是瞧见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跟他不是一类人……咱们,才是一类人,哈哈哈哈哈。”
“谁和你是一类人?”陆银湾轻笑一声,轻蔑道。
“你。”杜文天笑道,“有幸得了一副天真娇弱的皮囊罢了,不会真以为自己就是一朵良善的小白花了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难道不是同一类人么?”
“罢了罢了,我还是赶紧送你上路吧,你有什么遗言,不妨现在说,我会如实转告沈放的。放心,我也会尽量让你的尸首完整些,毕竟,沈放如今瞎了眼睛,只能靠摸的啦。”
“想象一下,当他绝望地摸着你冰凉的尸体的时候,我再上前去把你的遗言告诉他,你说他会是怎样的神情?哈哈哈哈哈,一定有趣得紧!”
杜文天言罢,一振弯刀,直直像陆银湾颈侧血脉处切去。刀锋过处,原本看来已经奄奄一息、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却一歪头,堪堪避过锋利的刀刃。她忽然朝杜文天露齿一笑,眸中紫华流转!
杜文天看见那笑,骤然觉出不对来,可为时已晚。只是一个弹指间,他便好似做了一场昏天黑地的大梦。
一瞬的功夫,陆银湾飞指如闪电,连点他周身十几处大穴。杜文天恍恍惚惚地从大梦中醒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容色尚有几分稚嫩的少女,冲着他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尖尖的虎牙一晃一晃。
陆银湾脚下随意使了个绊子,杜文天登时站立不稳,一头磕到大石之上,直撞得头昏眼花,他开口,声音里带了惊惶,大叫道:“这是……什么邪术!”
“南柯一梦。”陆银湾笑着摇了摇头。
“杜文天,你只知道我是沈放的徒弟,或许还知道我是陆玉书的女儿,可你大约不晓得,我亦是苍山雪狐霜笙雪的女儿。十几年前的圣教圣女,凭着美貌与幻术留名江湖的美人。哈,我早说了,我不是来送死的……我真的是来杀你的。”
陆银湾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弯刀,干净利落地将他身上衣物靴子剥去,又从头上将束发的头绳解了下来。
杜文天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她从乌黑的发丝中解下来的哪里是头绳,分明是小指粗的牛筋!他又惊又怒:“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银湾嘴角噙着一抹笑,垂着眼不紧不慢地将他手脚捆了个结实:“我想着要报仇,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说来也许你不信,从看到师父满身伤痕的第一刻,我的脑子里就已经冒出了几十种法子,来报这个仇。”
她咬着牙,声音也不自觉地有些喑哑。
“我这些天一直在服侍师父,每一天都给他上药。他身上所有的伤痕的位置、形状、深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我并不是刻意要去记的,可是那伤口是在太疼了,每一道都好像刻在我心上一般,由不得我不记住。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说得对,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不择手段,最是小心眼。凡是亏欠了我的,我都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你懂么?”
她将杜文天绑好,在他诧异又惊恐地目光中,随手抓了地上的一把烂泥,塞进他嘴里。她看着他,将食指抵到唇边:“这里虽然离白云观还有些距离,但我实在不想叫人听见……待会儿记得小声些。”
陆银湾轻轻拨了拨弯刀的刀刃,一阵清音立时响起:“人虽然烂了些,刀却是极好的宝刀。”
她抬头,一双眼睛在月亮底下被映的极亮极亮,不知为何,杜文天竟在那双眸子中看到了一股病态的癫狂来……
陆银湾一刀洞穿了他的右肩,又缓缓、缓缓地拔了出来。鲜血好似梅花一般开在山道边的大石头上,也开在了她身上。
一声含糊的、不似人声的惨嚎冲入月下无人的山林和荒野,
陆银湾随意地抹了抹脸,在杜文天面前盘腿坐下,语气平静,竟似是在安慰。
“不急,我们慢慢来。”
-
武林中的七位高手在白云观中等了两三日,玉壶神医秦玉儿和三尺青锋尹如是也上了少华山。几人商讨了一番,将再次为沈放护法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十五。
江湖中人现在不敢得罪金银二怪,几派掌门也都未将沈放被救下的事儿传扬出去,只有几个与沈放交情匪浅的门派才得到了消息。
到了九月十五这天,田不易吩咐弟子到山下去接来一位年轻姑娘。这姑娘一身白衣白裙,戴了云纱帷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一直到了观中才掀开面纱来。
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裴雪青。
原来裴凤天已服完了三颗解药,现今已经大好了。裴缘功力浅些,也已服下两颗,只等过几日再服一粒,便可完全恢复。
裴雪青一面见父兄死里逃生,心头大石终于落了地,另一方面却又心系沈放,日日忧心忡忡,茶饭不思。
裴凤天本就对沈放这个准女婿满意之至,此番又受他救命之恩,见女儿日日心忧、容颜憔悴,当即便吩咐她先行赶往少华山来照顾他。
一来,沈裴二人有婚约在先,未婚妻前来照顾将来的夫君,于情于理都不算违背礼法,二来,裴凤天也乐得叫女儿和女婿多相处相处,便于日后缔结良缘。
哪知裴雪青到了山上来,正赶上武林七位高手为沈放护法,需闭关几日。她闲来无事,便在道观中四处走动。
“你知道么?杜文天死了!”
这句话从程凤眠口中被说出来时,语气是很惊讶的,但是声音又被压得很低。演武场上,周围一群师兄弟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议论:“早听说了,他死了不是好事么,你这么惊慌做什么?”
程凤眠道:“死了当然是好事,只是死的也忒惨了些,瞧这有些怕人。”
“你瞧见了?”
“我没瞧见,是听说的……听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像样子了,身上衣物尽数被剥去,浑身都是血洞,简直没一处能看。肋骨根根折断,右肩上一处刀上贯穿了肩胛,竟旋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来,眼珠子也被剜去了,不知丢到了哪里。一眼望过去,竟像是被活活剐死的。”
“不是说这个杜文天很有俩下子么?连小师叔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到底是谁做的?”
“奇就奇在这里,从他身上的那些伤口来看,将他千刀万剐的正是他自己的那两柄弯刀,那两把刀如今也不知所踪了。所以竟一时敲不定这杀人之人到底是谁,真是奇……哎,哎!银湾,等等!”
程凤眠前脚还在跟师兄弟们交头接耳地讨论,后脚看到陆银湾,立刻匆匆忙忙跑了过去:“我找你好半天了。”
陆银湾正匆匆走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在盘算着什么。闻声立刻停下了脚步,笑嘻嘻地迎上来:“三师兄,叫我什么事?”
她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弯成了亮晶晶的月牙,端的是天真无邪,叫人一看见就忍不住地喜欢。
程凤眠笑道:“小师叔今日辰时闭关去了,他闭关之前想见你来着,但沈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许我们来叫你。当时我瞧他二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后来七位前辈都到了场,小师叔没奈何,只好先去闭关了。临进去前,他暗地里招手叫我过去,让我给偷偷地你带句话。”
“什么话?”陆银湾睁大了眼睛。
“他说他这次闭关疗伤大约也就三四天功夫,叫你等他一出关就去找他,不用管沈夫人怎么说,她拦着也没关系。”
“噗。”陆银湾一听就乐了,笑声铃铛一般脆,“他还说什么没有?”
“小师叔还说,他几日没见你,特别想你。”程凤眠挠了挠头,呆呆道。
他见陆银湾咯咯地笑个不停,很高兴很神气地样子,不禁长叹一声,幽怨道:“唉,小师妹,小师叔待你可真好,几日不见竟还会想着你。哪像我师父,对我根本就是眼不见心不烦,看见我还恨不得一脚踹的老远。哪里比去!”
陆银湾笑得花枝乱颤,却无从解释,心道:这可实在没什么好比的。你若是真知道了我跟师父的关系,怕不是要连下巴都惊得掉下来。
“不过我还是挺奇怪,为什么沈夫人不许小师叔见你?”程凤眠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陆银湾一摊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兴许是我不讨人喜欢吧。”
“谁说的!我们小师妹天下第一的可爱,有谁能不喜欢?你别管她,她瞧着就凶巴巴的。”程凤眠小声道。
陆银湾乐不可支,露出一口白玉似的牙齿:“谢谢三师兄!我也可喜欢三师兄啦!”
程凤眠乐颠颠地一挥手:“谢什么,师妹你太客气了!对了,你听说杜文天已经死了么?”
陆银湾讶道:“这倒不曾听说。”
“嗐呀,我跟你说……”程凤眠一提起这个,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简直口若悬河,“……那岂止是死的不好看,那简直是非常不好看!这叫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有恶人磨!”
“三师哥说的真是极是。”陆银湾笑道。
“小师叔之前被他伤成那样,可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了。你往后也不必提心吊胆了。你不知道,大师哥最近可担心你了,恨不得能时时跟着你才好。”程凤眠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感觉你俩最近说话少了许多?”
“我要照顾师父嘛,哪有那么多时间出来玩。”陆银湾道。
“也是哦,瞧我这脑子。”程凤眠摸了摸鼻子,笑道,“得了,你去忙你的吧。”
“好。”
陆银湾提着剑,步履轻盈地走向演武场的大门,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目光一偏,却正瞧见李皖站在不远处的兵器架后,神色颇有些古怪地目视着她。
她不禁眉心一动,旋即又恢复如常,没当一回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演武场。
-
陆银湾信步来到山门外,两指搭到唇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陆小叁高兴地叫了一声,从灌木丛中跳出来,打了两个响鼻,在陆银湾颈边蹭了又蹭。
陆银湾顺了顺马鬃,哈哈笑道:“憋坏了吧,这就带你出去跑!”
她话还未说完,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清婉的女声随之传来:“陆家妹妹!”
陆银湾一回头,不由得有些好笑,怎的这时候碰上了她?往前迎了两步,道了声:“裴姐姐好。”
“好妹妹,许久不见。”裴雪青见陆银湾牵着马缰,不禁奇道,“咦……瞧妹妹这模样,是要下山去么?”
陆银湾神色登时一滞,旋即又笑起来:“正是。这阵子照顾师父,许久没功夫出去啦。现下师父闭关几日,我正好下山去听听曲儿。”
裴雪青一怔,口上不说,心里却不由得叹道:“银湾终究还是孩子心性。她师父受了那么重的伤,虽说如今命大约是保住了,但也终归还是要人体贴照顾才行。她这种时候却还心心念念,只顾着要出去玩,玩心也忒重了些。似她这般心性,也不知沈放这段日子有没有被照顾好。”
陆银湾天生一副玲珑心肝,心中明镜也似,只观她神色便将她心中想法猜了个□□:“这小妮子眉头轻蹙,欲言又止的,不知心中又在怎么编排我。大抵就是在怪我好动贪玩,不为师父身体担忧,反而在师父重伤时还时时惦记着享乐。说不准还要骂我两句不知感恩,狼心狗肺,自觉日后还是得靠她这个未婚妻来照顾师父。”
想到此处,她不禁微微一晒,心道:“若真论起来,我待师父的心意如何,除了老天爷和我自己,又有几个人能懂呢?”
裴雪青终是忍不住道:“银湾妹妹,说句不中听的,现在江湖里乱的很。这个节骨眼上,万事都得小心。帮不帮得上忙倒是其次,可千万不能惹麻烦,我听说……”
陆银湾心中不快,哪里愿意听她啰嗦,未等她说完便一拽马缰:“裴姐姐不必担心。我出去玩玩罢了,去去就回。”言罢一夹马腹,策马冲上山道,绝尘而去。
她骑着马在山间奔腾,迎着秋日寒风,不住地甩响马鞭,却不知为何,心中一股郁气始终挥之不去。
她越想越气闷,连眼睛都忍不住酸涩起来:“你倒是关心的很,还不是跟所有人一样,一个劲儿地把他往火坑里推?那呆瓜又不是神仙,不是草木、石头,铁骨钢筋!怎么就没人也把他当成宝贝,用尽全力地疼一疼呢?”
-
金银谷从前就门庭若市,许多人为求一张药方不惜千金。如今此处又成了孽海花毒解药的唯一出处,镇日里真金白银当真如流水一般地送进来。
金银老怪每日亥时闭门谢客,子时回房休息,几乎是雷打不动。这一日,二人回到房间之中,关上屋门却忽然觉出有些不对劲来。
屋子里面多了一个人。
两人慢吞吞地背过身去。
金老怪眯着眼睛看向房间中央,只见那六尺长的黄花梨八仙桌上,一个人懒散地坐于其上。磨刀的声响窸窸窣窣地传过来。
这人穿着一身厚厚的皮袄,脚蹬鹿皮靴,脸上带着一个白狐狸的面具,两柄弯刀交叉着搁在腿上,其中一柄已经出鞘,被那人反手握住,正细细打磨着。
“杜文天?”银老怪是个瘪了嘴的老太太,皱起眉头的时候额上显出一道道波浪似的抬头纹,“你在搞什么鬼?”
那人并不吭声,仍旧不紧不慢地磨着刀,忽然从怀中扔出两样物事来,啪嗒啪嗒地掉在地板上。m.xqikuaiwx.cOm
细瞧之下,竟是两只带血的眼珠子!
“不是他。”金老怪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银老怪身前,沉声道,“此人不是杜文天。敢问英雄尊姓大名,深夜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那人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跳下桌来。一下地,便很明显地显示出与杜文天的不一样来:厚厚的毛皮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又带了个面具,真好似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
金老怪见这人身材娇小,料想她是个女子,果然,这人一出声,便如环佩叮咚作响,娇俏动听,漫不经心。
“我是来讨债的,你们猜猜我是谁。”
“讨什么债?”金老怪双拳一紧,压低了声音,“……你是圣教的人?杜文天已经被你杀了?”
“金银二怪,你们好大的胆子。”那女子道,“一面将孽海花毒献给我教,一面又将解药送给中原武林……哼,你们这一出借刀杀人,是把圣教当成什么了?”
金老怪听眼前这人声音娇柔,却冷笑连连,额上顿时见汗。他猛地抓住妻子的手,推开屋门,冲了出去。
金老怪气沉丹田,正要长啸出声,将庭院外把守的正道子弟唤进来,一个人影却猛然在他们眼前冒出来。
一身毛皮的狐面女子一伸手便抓住了两人的脖颈,两手高举,指上发力,两人登时被提起来。
两人面孔涨得紫红,脸上的皱纹都狰狞起来了。濒临死亡之时,那人却忽然收手,两手分别点上两人哑穴。
金银老怪年老力衰,窒息良久,险些直接去见了阎王。二人缓了许久,才终于不再头晕眼花。睁开眼时,却发现两人被相对着绑在屋中的两把梨花木椅上。
那身穿皮袄的女子正在房中漫不经心地翻找着,将柜橱中的瓶瓶罐罐尽数搬到两人之间的桌子上来。
金老怪喉咙干哑,说不出话,喉头却嗬嗬作响,那人回身解了他的哑穴,金老怪忙不迭地开口,声音老迈而沙哑:“我们一时糊涂,还望大人饶过我夫妻二人一回!我们定当竭尽所能,为贵教效犬马之劳!”
“你不是答应了沈放,要替武林中人解毒的么?这么快就变卦了?”那女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悲哀啊,真是悲哀!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强者死在蝼蚁手里,圣人相信了小人的誓言。”
她摇了摇头:“你们连我的对手都不是,却生生把我师父害成那个样子。”
她一边笑得弯了腰,一边将面具推了上去,露出了一张娇艳如花的面孔来。金老怪见眼前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娃,不禁大吃一惊:“你、你不是圣教的人!你是……沈放的徒弟!”
“不错,正是。”陆银湾笑道。
金老怪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至极:“你怎么知道我和圣教……”
“猜的,诈你们的。”陆银湾笑了笑,“却没想到让我一猜中的。”
“你们这一番计策,借刀杀人,真是妙得很呐。既能除掉我师父,为你们那个禽兽儿子报仇,又能全身而退,不损一丝一毫。”
“你们掌握着孽海花毒的解药,便是掌握住了武林人的命,即便你们杀了我师父,也没人敢动你们。不仅如此,武林正道还要派人保护你们,这正合了你们的意——因为你们利用圣教散布毒药在先,很怕圣教找你们麻烦,也的确是需要人保护的。”
“我猜,现在门外就有许多正道子弟在守着吧?若不是我从杜文天口中逼问出了上山的暗道,不要说是我,即便真的是圣教的人杀来了,你们也会被保护的妥妥帖帖,是不是?
“考虑的这么周到,真真是算无遗策呀。”
金老怪知道了她是沈放的徒弟后,反倒长舒了一口气:“你不会杀我吧,小丫头?你若杀了我,便会有不知多少正道人士死于非命,你也会成为全武林的公敌!你敢么?!”
陆银湾哈哈大笑起来:“老东西,这一点你兴许就想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武林当中就是死再多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玩游戏,我们不妨现在也来玩一个游戏吧。”
陆银湾说着,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摆弄开,问金老怪:“哪个是孽海花毒?”
金老怪脸色铁青,阴沉沉地看着陆银湾,闭口不言。
“呦,真的不相信我会杀人啊?你也忒小瞧我了。”她笑吟吟地走到银老怪身后,将她花白的头发往后狠狠一拽,弯刀架到了她的脖颈上,俯下身来,“我数三下,回答我的问题。”
金老怪瞪了她片刻,泄了气一般地道:“那个红色瓶子里面的就是。”
“哦。”陆银湾果然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看见了一个红瓶子,淡淡一笑,“好,你吃了它。”
金老怪面色骤变,银老怪也剧烈地挣扎起来。
“不肯?”陆银湾嫣然一笑,横刀一抹,在银老怪的脖子上抹出了一道血痕,鲜血汩汩地涌出来。她佯作惊讶:“哎呀,这一刀划偏了,没能割到动脉呢。”
“够了,够了!”金老怪道,“我吃,我吃就是了。”
陆银湾一刀斩去,刀风割断了他右手的麻绳,金老怪摸到桌上的红瓶,手抖得厉害,倒了半天才倒进嘴里。银老怪老泪纵横,睁大了眼睛,喉咙嗬嗬作响,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都颤抖起来。
“老东西,哭什么。你的眼泪现在才流,是不是太迟了些?”陆银湾冷冷道。
此时正是子夜时分,蛊毒一入体,便疯狂地钻入血脉骨髓。陆银湾找了一块麻核塞进金老怪的嘴里,看着他在椅子上挣扎抽搐,死去活来。
陆银湾这时却还不闲着,又解开了银老怪的哑穴:“该轮到你了。想让我给他服下解药么?说说看,解药又是哪一瓶?”
银老怪忙不迭地给她指认:“绿色的,绿色的那一瓶!”
“哦,这一瓶啊。”陆银湾咯咯娇笑起来,却不急着给金老怪服下解药,而是继续问道,“我问你,医治我师父的解药,有没有?”
银老怪神色一僵:“有……只是、只是还没有炼出来。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炼出来给你。”
“可以啊,那我就把他带走了哦。”陆银湾一指金老怪,“什么时候,你炼好了我师父的解药,我就给他服解药。要不然……呵。毕竟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玩意,你们也该尝尝它是什么滋味啊。说说看,你需要多久?”
银老怪怔然地看着一边抽搐,一边发出含糊惨嚎的丈夫,半晌说不出话,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忽然流下了两行泪来:“没有解药了,没有了。”
“我们是抱着置他于死地的心配出那种毒的,毒制成之后,我们便将他的那一张配方给烧了,我们自己也刻意地将那方子给忘了,忘了方子便制不得解药。因为我们是一定要他死的!”银老怪忽然双目赤红,声泪俱下,“他杀了我们的崇明!”
“是啊,因为你们的崇明也杀了无数父母的女儿!无数丈夫的妻子!无数孩子的母亲!他是咎由自取,他是死有余辜,你们纵容无度,姑息养奸,也活该如此!”陆银湾听闻这世上再无解药能治好沈放,也忍不住淌下泪来,咬牙低吼道。
她一把揪住银老怪的衣领,不死心似的逼问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药,到底有没有?说!”
“没有了!”银老怪泪流满面。
“好,好,好!”陆银湾扶着脑袋,踉跄着倒退两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那你们也没必要活下去了。”
她的眼泪淌着淌着,便流尽了,脸上忽然显出笑容来,狰狞如修罗。
陆银湾割开了银老怪手腕上的绳子,将那长刀往银老怪面前一扔,擦干了泪痕,喜笑颜开,笑吟吟地道:“拿着这把刀,杀了你自己,我就放过他。”
金老怪被毒药折磨的奄奄一息,却在听见这一句话之后猛然激动起来,瞪大了眼睛,一个劲地朝银老怪摇头。
“你们两个都活了这么大岁数啦!该享的福也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拿你们的两条命换我师父一身武功,实话说,你们还不配这个价呢。若不能叫你们死的痛苦些,我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陆银湾脸上是笑眯眯的模样,语气却是咬牙切齿。
“你们从前大约不知道,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们才有至亲至爱之人,又或是你们其实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没关系的,现在我让你们知道。我让你们也明白明白,那些父母、丈夫、孩子,还有我……在流下眼泪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动手,自戕。”她一字字道。
银老怪老泪纵横地看向自己的丈夫,终是伸出手来,用苍老如树皮的手指握住长刀,在金老怪惊恐地目光下颤颤巍巍地刺进自己的身体里。
可一来她年老体衰,气力不足,二来人终有畏死之心,这一刀刺得又浅又偏。
“哎呀,这样怎么行?怎么刺的死人?”陆银湾走过去,将那刀刃□□,对准了银老怪的心脏。她咧开嘴看向金老怪,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一字一字道:“你可睁大眼睛,瞧清楚了呀。”
她手起刀落,长刃瞬间刺入银老怪的心脏,又从后背穿出,银老怪两眼猛地一睁,低低地惨呼一声,登时断了气。
金老怪悲痛欲绝,双目猩红,挣动起来,连椅子都被他带的吱扭作响,可是他口中塞了麻核,连放声哭吼都做不到,涎水从嘴角淌出来,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
陆银湾走了过去,冷冷瞧着他,忽然抬手一拳,正正击中他嘴角,将他半口牙齿连带着麻核一起打的粉碎:“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是恶鬼。”金老怪口中呕出血水,双目几乎要流出血泪来,颤声道。
“不,我本来只是少华山上一个小道姑,信得是三清,修得是无为,是你们逼我的。”陆银湾面无表情。
“我师父倒是君子,只杀罪大恶极之人。所以他宁可拿自己的命来换解药,也绝不会拿剑抵在你们脖子上逼你们,哪怕他要杀你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可你倒是说说,你们是怎么对他的?”
“他真是糊涂,真是天真!”陆银湾咬牙道,“你们从前是没杀过人,是没害过命,可你们纵容自己的儿子草菅人命,难道就不算是伤天害理了吗?你们为了报仇,为了自己的私怨,不惜投靠圣教,荼毒整个武林,难道就不算是罪大恶极了吗?”
金老怪被她质问得无言以对,蛊毒的折磨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你、你杀了我们……就不怕你师父知道么?”
陆银湾忽然轻嗤一声,俯下身来:“天不说,地不说,我不说,死人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
“你!”金老怪睁大了眼睛。
陆银湾轻哼一声:“我问你,孽海花毒的解药方子在哪?”
金老怪原本神色委顿,此时却忽然狞笑起来:“我不会告诉你的,死也不告诉你。”
“若是没有现成的,现写一份儿也可以呀。”
“不可能!”
“子时已经过去了,蛊毒估计会消停一会。无妨,我们再等一两个时辰,我倒要看看,你说不说。”陆银湾摇了摇手上的小瓶子,笑道,“刚才这毒你才吃了一点点,这里可还多得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挨够足足四十九天呢。我有解药,甚至可以把你再救回来,重新玩一回。”
金老怪好似看着怪物一般看着陆银湾,神色绝望,半晌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陆银湾将金老怪的双手又重新捆好,点了他的哑穴,将他晾在一旁,自己则潜进二人的书房里去翻找。
书房里尽是药方子,可她找了半天,竟都没找到孽海花毒的解药方子,不觉有些后悔:“方才真是冲动了,不该那么快杀了银老怪的。应该用她性命相逼,让金老怪交出解药方子才是。如今虽然拿到了解药,但到底数量有限,治标不治本,鬼知道圣教手里还有多少毒药,这毒患又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我还真的要留那老怪一条性命?”
“不不不,这是万万不能的。”陆银湾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咬牙切齿道,“若是让他活下去,完蛋的不就是我了?叫他好端端的活在这人世间,我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不成,绝不成!”
她在书房里又找了许久,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心道:“恐怕还是得从那老东西下手。再折磨折磨他,无论如何,今晚得把解药方子给弄到手。”
陆银湾这般想着,便又丢下一片狼藉的书房,掀开帘子跑回外屋去。谁知她刚一走到外屋,瞧见眼前景象,瞳孔便骤然一缩!
金老怪仰倒在扶手椅中,双手皆被绑的结结实实,一柄长长的弯刀贯穿了他的心脏,又从他后背穿了出来。人竟是已死去多时了。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面容扭曲狰狞,好似临死前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黑莲徒弟她选择欺师灭祖爱尚更新,第 74 章 前缘尽(三)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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