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吴渠无将可派,他只需安心等待着军报到来,届时再自荐便可。
如此想着,他便松了口气,不快不慢地向行宫外走去,却不料在宫门处看见了齐近。
齐近的双眸十分平静淡泊,将右手背在身后,左手置于腰腹处。
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着一身素雅又生采的银袍,发髻以一顶小巧的银冠固定住,俨然是位白面书生,富家公子。
令离有心中立生警惕与不妙之感的,不只是齐近胸有成竹、看穿一切的眼神,更是其嘴角上一抹恨意得畅、欲结束一切的笑容。
离有自认自己绝不会看错,也绝不会有丝毫感观差异,但他依旧维持着面上的沉着与从容,向着齐近步步走去。
齐近看着离有行至自己身前,嘴角抽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义弟。可赏脸前往丞相府一聚?为兄命人布了酒菜,义弟可不要不予为兄这个面子。”
离有与齐近已许久未曾如这般“亲近”,自吴渠登基后,齐近也未再叫过他“义弟”,如今齐近如此称呼并邀请自己,离有便更加坚定了内心之想。
尽管心知已面临暴露之险,他却仍气定神闲,对着齐近不慌不忙地道:“不知丞相有何要事?今日确是不巧,我于城中酒肆定了宴席,宴请朝中诸位大臣,以庆皇长子出征。”
“既然如此,本相便随你一同前去,不知义弟可介怀?”齐近盯着离有,似无波之水的声音下,充斥着箭在弦上的杀机。
“自然是不介怀,丞相肯赏脸宴席,我只觉幸甚至哉。”离有见齐近不依不饶,却也毫无异色,反而与齐近并肩,做了一个示意其上前的手势,道:“丞相请。”
齐近跟在离有身侧,恨不得立即将他杀死。他派去跟踪汪时的人皆是丞相府数一数二的高手,其中也有父亲齐旬生前的护卫。
这些人分为几路、多时段方位地跟着汪时几日,便在一个夜间发觉了汪时进入当朝卫将军之府。
齐近闻之,暴怒及悔恨过后,心知依例应将此事奏报天子,但吴渠如今虽未明言,却已不再信任齐氏,自己也变为了他心中的威胁,若是就此告予吴渠,反倒会被扣上一顶私自跟踪监视朝中太医与重臣的帽子,不如将齐有骗进府中,就地擒拿再加以审问,为戈楚除去大患。
而见面过后,齐近观齐有脸色,未见有异常或惊恐,便觉其未察觉自己已知其身份,且在宫门之外,无法与他翻脸或硬碰硬,便决定先行随齐有前往、试探他是否确置宴席,再做打算。
一路上,齐近因思虑着如何不为人知地拿下“齐有”而未说几句话,反倒是“齐有”道着眼下朝野之事。
离有在城中大街小巷七拐八拐,便逐渐偏离繁华之地。
齐近觉出奇怪,刚欲停下脚步,眼前却已见一间毫不引人注目的酒肆。
二人方一进得酒肆中,齐近见眼前几无人饮酒,只有几个伙计在擦着桌椅,便不再向内走一步,左手搭在木门上,右手已然向腰间匕首不动声色地摸去,同时开口问道:“怎的这样冷清?这里岂是朝廷命官饮酒之地?”
离有看了看闻声望向自己的几个伙计,使了个眼色,又转过身去,似是未看见齐近的动作,有些不解地道:“丞相,今日既是我宴请,自然不能使百姓们扰了诸位大人的兴致。我已包下了今日的酒肆,想必诸位大人有的已然到了二楼。”
“…”
齐近有些犹豫地放下了右手,看了一眼急急忙忙跪下的伙计们,依旧不肯动脚步,环顾了一周,又问道:“这里掌柜可在?”
离有的眼中射出阴鸷的锋芒,他压抑着几乎呼之欲出的杀气,高声问向伙计道:“掌柜可在?”
“在。在。”一个留着微须的男子陪着笑意跑了过来,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先是轻怔了一下,又立即反应了过来,急忙跪了下去,因不知离有为何来此,便只道:“拜见卫将军。”
离有心中松了口气,对着那掌柜道:“还不拜见丞相。如今可有大人到了?我若是未料错,该是已有人到了吧。”
男子伏在地上,眼珠一转,很快便觉出了离有之意,自然便跟上了离有的言语,忙道:“拜见丞相大人。回卫将军,已有大人到了,小的依卫将军之令,早早为大人们先上了酒。这便引丞相与将军上去。”说罢,躬身行至离有面前。
齐近收回了放在门上的手,虽仍有迟疑,终还是随着那掌柜及离有一同上得二楼。
那掌柜引二人至一雅间前,人便退下了。
临退走时,他与离有眼神交汇,便点了点头。
齐近未听得雅间中有什么声响,心中暗叫不妙,急忙回身,哪里还有齐有的身影。
下一刹那,他只觉脖颈传来一阵剧痛,眼前是铺天盖地的无边黑暗,而他甚至无法挣扎半分,便“扑通”一声跌倒了下去,没了意识。
离有如看着一头猎物一般,冷眼俯视着齐近。
那掌柜复又跑了上来,道:“公子,我已关了肆门,示出自此不营的牌子,公子可是遇了麻烦?”
“虽然还未问齐近,但他十有八九已用了什么法子,知晓了我乃玉汉谍士。我今日突逢其发难,也是走投无路之下急中生智,方才一不做、二不休,径直将他带至此处。此处乃我玉汉于越州的谍士聚集地,较我府中更为隐秘,无人知晓我将他带来此处,即便行宫处有兵士看见我与他离开,我也有理由推脱。既然齐近已知我身份,他便不能活在这世间。”
离有蹲下身来,在齐近衣袍中翻找着,却一无所获。
他抬起头来,镇定又阴沉地对着“掌柜”道:“我要你去做两件事。首先,将谍士们散出去,寻出汪时的下落,再者,是将齐近关进此处的密室中,待我问罢了便杀死他。”wWw.xqikuaiwx.Com
…
齐近缓缓睁开双目,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堪称伸手不见五指,他下意识想站起身来,却一个趔趄跌回座椅上。
与此同时,脖颈的阵痛将他拉回了昏迷前的记忆中,逐渐适应了黑暗的齐近边不停地以双手及双脚挣着绳索,边确定了自己是被齐有关在了什么地方。
事已至此,再去自责大意已无用,齐近只想快些挣脱,从而逃离此地。
然而无论他如何奋力,绳索却依旧不见分毫松动的可能,至于匕首,也早不知去向。
齐近的心中无比焦急,一不知如今外界时刻,二不知如今外界局面,已有些疲惫的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挣扎,以保存体力。
…
四日后。
池沐率三万大军一路前进,已进入越州境内。
吴渠召集众臣商议,齐近却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丞相府几乎将可派的人尽数派了出去,在整个翔躍城中四下找寻,却依旧未得齐近半点下落。
焦头烂额的吴渠心中惊异的同时又疑心起来。
因此,面临着关乎戈楚生死存亡的大战,他未令越州忠于齐氏的任何将领为统帅,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朝中仅有的几位武将。
“如何?哪位爱卿欲为国征战?替朕分忧?”吴渠心知越州之战必须得胜,故而提了提精神道:“朕已得军报,玉汉军不过三万而已。而越州军足有十万,又有皇长子率水军于玉汉军背后,此战只需将士协力,便必胜无疑!”
“陛下圣明!陛下天威!”官员们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向着吴渠叩首高呼。
然高呼虽有,自荐却无,朝堂之上竟无一人主动求战。
几个武将皆被玉汉用兵之智与勇吓破了胆,纵然有心领兵出战,却亦要反复权衡一番。吴渠眼见无人求战,心中怒火与失望接连交替着熊熊燃烧,他的脸色已随着尴尬的气氛不知第几次阴沉起来。
离有见时机已到,一切正如自己所料,便行出列来,对着吴渠简略地道:“臣请战。臣此前曾败于玉汉,此次必戴罪立功。”
吴渠的眼中燃起了光亮,他禁不住站起身来,开口道:“卫将军英勇,朕心甚慰。传朕旨意,令卫将军为越州军统帅,与玉汉军决一死战。”
于吴渠而言,他虽知齐有乃齐近义弟,却不知怎的并不觉得这二人是一路人,更妄谈心意相通。
加之登基后,齐有较比齐近,更忠于自己这个皇帝,故而认为齐有乃此次大战的不二人选。
至于齐有曾败于玉汉,在吴渠看来,也是因戈楚内存有谍士、将戈楚之密告予玉汉军所致,齐有本人仍是极有御兵作战之能,这一点早在自己为皇子时,便早早见识过了。
离有与戈楚官员寒暄后,便回府静待着夜晚的到来。
子时时分,他换上一身黑衣,于屋脊之上跳跃穿梭,抵至那间酒肆前。
扮作掌柜的谍士将离有迎了进去,道:“公子,谍士们已查明,汪大人现在齐近府中,且齐近此前曾派人跟踪汪大人许久,应是发觉了汪大人出入公子府中,便将汪大人骗入府中关押。”
“齐近果真有些能耐。他如今如何了?”离有边向二楼走去,边问向谍士。
“几日来我每日皆命人向密室中送吃送喝,齐近如今无碍,他时常奋力挣扎,却又不得其果。”
“我即将领兵出征,在灭楚之前,你要保齐近活着。我要他亲眼看见玉汉军进城、亲眼看见篡逆的吴氏皇室的最终下场。此外,每日必派二人守卫于密室前,若是绳索不甚牢固,便换作铁链。”
离有嘱咐一番后,在一间雅间的柜子前停了下来,与那谍士一起搬开柜子后,便抬脚迈了进去。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在游戏里完成复国大计更新,第238章 幽禁与坦白(上)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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