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何往?”吴玄机明知故问。
“往那落鹤坡降雨,此地已两月未逢甘露,有些干旱。真人将我拦下有何贵干啊?”老龙王问道。
“也无甚大事,就是想请龙王到我军中吃几日茶。”吴玄机道。
“真人乃是玉清高徒,定已算到老龙会来此。真人直言便可,不必圈绕。”这老龙王也不知是活了多少年岁的老龙,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之理,知道吴玄机有事相求。
“既是如此,那贫道便直言了。”吴玄机说道。
“真人请讲。”老龙王道。
要说这老龙王与吴玄机之间倒是没多少交情,虽说吃了吴玄机的婚宴,但他也送了贺礼,倒也算得上是钱货两清。
之所以老龙王能与吴玄机说这么多,主要还是看在应龙的面子上。吴玄机身上有应龙龙气所化的法印,自然吴玄机身上也有些许应龙气息,老龙王自是不会不给应龙面子。
且,驳龙与吴玄机交好,驳龙又是应龙之子,他身为应龙的孙子辈,自是要给吴玄机些许薄面的。
因此,饶是吴玄机的修为比他低,但身份上吴玄机却是要高上他几分的,还是能不开罪于吴玄机还是不开罪的好。
“贫道想请龙王降几场雪……”吴玄机说道。
“不可不可不可。”吴玄机话还未说完,老龙王便打断了吴玄机的话头,连连摇头,直道不可。
“龙王容禀。”吴玄机再道。
“此事万万不可,你若是降雨还好,这降雪之事却是做不得。此时乃是五月芒种,又无冤情,这飞雪如何降得?胡乱降雪下雨,可是违反天条的大罪,此事若是让上头知晓,可是厉害得紧。这等祸事,恕老龙担待不起。”龙王说道。
“此时绝地天通,龙王大可放心。”吴玄机道。
“不行不行,这可是天大的罪过。”龙王再道。
“这哪里是罪过,乃是大功一件。”吴玄机道。
“哦?这五月飞雪,搅乱天时之事还是大功?这功从何来?”老龙王见吴玄机说此事非但无过,反而有功,登时来了兴致,问道。
“想必龙王也已知晓如今贫道兄弟辅佐汉室收复江山之事。”吴玄机说道。
“老龙倒是有所耳闻,但与此事有何瓜葛?”老龙王问道。
“若龙王降了这场雪便可免了这十万生灵刀兵之祸,可是有功?”吴玄机问道。
“那倒是大功一件。”老龙王闻言,并未多想,直接了当地说道。他是仙人,不是天道。与天道而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无论这天下生灵无论如何纷争,皆是理所应当之事,并不违天道。但,仙人不是天道,仙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贪恋人间香火供奉。不过,不似凡人那般纵欲无度罢了。免凡人刀兵之祸,可获得香火功德,自是大功一件。
“真人欲要如何为之?这雪又该如何降?”老龙王问道。
“龙王这是答应了?”吴玄机问道。
“知晓真人计策之后,老龙自会定夺。”老龙王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龙王附耳过来,贫道说与你听。”吴玄机走到老龙王跟前。
老龙王见状,依言附耳过去。
吴玄机在老龙王耳边,轻声道:“龙王只需,如此这般……便可成事。”
小半盏茶过后,老龙王听完吴玄机讲述,点了点头,“好好好,此事甚好。”
“此间事了,贫道会命人与落鹤坡为龙王建起宫观庙宇,供百姓参拜。庙宇落成贫道再向陛下讨一封诰题字,与你做个门面如何?”吴玄机道。
“如此甚好,老龙就先在此谢过真人了。”老龙王闻言,连连点头,嘴角上扬,心中很是欢喜。
“小事一桩,还请龙王与贫道走一遭。请!”吴玄机朝老龙王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老龙王还礼。
申时,二人一道来到了落鹤坡上空,吴玄机对老龙王说道:“时辰已到,还请龙王做法,先降暴雨。”
老龙王闻言,随即问道:“降下多少?”
吴玄机抬手掐指演算,片刻之后,答道:“降水四尺三寸零四十八点即可。”
老龙王闻言,并未犹豫,依言行云布雨。
申时一刻时分。
“轰~隆~隆~”天空之中响起闷雷。
天空之上阴雨密布,电闪雷鸣,平地刮起天风,狂风大作,将落鹤坡吹的尘土飞扬。
落鹤坡守关胡将被大地中升腾的暑气热地难受非常,此时正率众与那吕道长在关隘城墙下的阴影中纳着凉。忽见头顶顷刻间响起闷雷,平地刮起狂风将暑气吹散,大声赞扬道:“吕道长真乃神人也,申时果真要下雨。”
“哪里哪里,将军过誉了。”这吕道长闻言,嘴角微扬,谦逊道。
不过,他嘴上虽是高兴,但心中却泛着嘀咕:“看这架势,雨水怕是不小,与我所推算点数大相径庭啊。这场雨怕是不止一尺两寸零三十五点。以往推算从未有误过,为何今日却不灵了。算了,不想了,反正将军不知。”
这吕道长虽是心中泛起嘀咕,但嘴上却并未说出。毕竟,他若是说了,定会降了他在这胡人守将心中的地位。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哪里肯做,他不傻。加之,他当初也并未说会下多少雨,只是说了申时要下雨,倒也算不上他算错了。只能说,他只是将话说了半截罢了。
雷风之声响了半盏茶的功夫,方才收敛。待得风雷微歇之时,天空之上骤然暴雨倾盆而下。
怎见得好大的雨,有诗为证:
黑云似玄龙探爪,白雨若漫天羽箭。
天河决堤倾覆下,雷动九霄撼山河。
一时间,狂风大作,风雷韵动,暴雨如注,暑气登时消散无影踪。
胡汉两军将士尽皆跑到雨中淋雨消去身上暑气。
“好雨!好雨啊!哈哈哈!”落鹤坡守将站在雨中振臂高声狂笑。
“定是上天见将军守关辛苦,这才降下甘霖与将军消暑的哩!”副将见状,赶忙上前溜须拍马。
“哈哈哈!好好好!还是你小子会说话,待我回朝之时,定在陛下面前为兄弟美言几句。”守将对于副将的言语很是受用,上前与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多谢将军提携,多谢将军提携!”副将闻言,赶忙道谢。
其余诸将见溜须拍马便可得到提携,也纷纷效仿,上前拍马奉承。
一时间守将脸上乐开了花来,笑得嘴角险些咧到耳根。
这暴雨整整下到半夜方才渐渐歇敛。
夜间,张怀仁与诸将在帅帐之中商议军事。
“好险没在山脚扎营,若是在山脚扎营此时怕是要被山洪冲了去。”早间还大声抱怨的王成阳庆幸道。
“王将军说的是,我等错怪真人了,真人果真料事如神。”李贵虎也附和道。
张怀仁闻言,并未搭话,他知道此事乃是吴玄机所为。
“玄机回来了么?”张怀仁询问冯天理。
冯天理摇了摇头,答道:“不知,方才我去师父营帐看过,师父不在帐中。”
“今夜会变天,去吩咐厨下熬煮姜汤,让军士们喝。润下,你等军医不可懈怠,若有人受了风寒及时医治。”张怀仁对主管军医的洪润下吩咐道。
“诺。”洪润下闻言,稽首应是。
“若无它事就各自散了吧,早些歇息。回去之后记得叮嘱军士,将湿衣换了,莫要害了风寒。”张怀仁对众人说道。
“诺!”众将闻言,纷纷抱拳应是。
“诶,你说,今晚不会真的要变天吧。如今这斗笠蓑衣已然用上了,莫不是今夜真能用上棉衣棉被?”王成阳与李贵虎一道出了帅帐后,王成阳对李贵虎说道。
“真人料事如神,多半真能用上。大帅与真人师出同门,这事真人多半与大师通过气。依军令行事就是了,莫多想。”李贵虎此时对吴玄机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到了子时时分,吴玄机与龙王一同来到张怀仁的帅帐之中。
张怀仁见有吴玄机携客到来,赶忙上前与客人见礼。
“这位是?”张怀仁看向老龙王。
“你好差的记性,那日你兄弟成亲,你与老龙还喝过酒哩。”老龙王将张怀仁错认成了张怀义。
张怀仁闻言,有些疑惑,不知老龙王说的什么,“我何时与贵客喝过酒了?”
“哈哈,龙王错认了。这位是怀仁,他与怀义乃是同胞兄弟。”吴玄机知道老龙王误会了,笑着解释道。
“哈哈,原来如此,是老龙眼昏了,抱歉抱歉。”老龙王闻言,微微颔首致歉。
“不必不必,龙王来我军中乃是我等荣幸。只是我这军中也无甚好物招待,怠慢了贵客。”张怀仁见龙王给自己道歉,赶忙摇手道。
“不必招待,老龙受了真人好处,路过此地,特来歇歇脚。”老龙王道,说完自顾坐下歇息。wWw.xqikuaiwx.Com
张怀仁见状,将吴玄机拉到一旁,小声问道:“玄机,你怎么将龙王请来了,你与了他什么好处?”
“搅动天时岂是易事?自是需龙王帮助。至于这好处嘛,对我等来说也是易事,给他建个宫观庙宇,受百姓香火罢了,回头我再向陛下要个题字与他撑撑门面就而已,非甚难事。”吴玄机说道。
“原来如此。”张怀仁闻言,大概也知道了吴玄机打算做什么了。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张怀仁问道。
“冰封落鹤坡。”吴玄机说道。
“你可别给百姓冻死了。”张怀仁说道。毕竟,他攻城略地旨在收复失地,顺便将其中胡汉百姓收归王化。若是将百姓都冻死了,只收了地,却没了百姓,反而不美。
“你且安心,我有分寸。此时是夏季,胡人军中并无棉衣棉被。但,百姓却是常年住在城中,家中自然有过冬衣物被褥,冻不死的。”吴玄机说道。
“如此甚好。”张怀仁听完吴玄机所言,心中顿时安定了几分。胡人守军死活他倒是并不非常在意。他们是军人,现如今正在,马革裹尸本就是军人的归宿,若是被冻死了也算是兵不刃血了。至于百姓,还是能不伤及尽量还是不要伤及的好。
直到四更天之时,吴玄机与老龙王出了张怀仁的帅帐,飞往天际。
因落鹤坡地势较低,故而此时落鹤坡城中已然被雨水所浸,城外的护城河之中已被雨水所灌满,城中雨水已然没到了脚脖处。
“龙王,降雪吧。”吴玄机说道。
“降多少?”老龙王问道。
“二尺三寸零四十八点。”吴玄机道。
“这雪势可不小。”老龙王提醒道。
“城中可小些,但需将那处河道冻住。”吴玄机指了指吩咐冯天理抬高河床的那处河流。
“好说。”老龙王闻言,化作龙身,口吐寒气。这寒气所过之处,顿时原本飘落的雨水变为了白雪。
此时,落鹤坡方圆百里之内再度刮起风来,不过,这风已不是夏季该有的南风,而是凌冽刺骨的寒风,寒风之中夹杂冰霜。
片刻过后,落鹤坡方圆百里之内,银装素裹,滴水成冰。真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胡营帅帐之中。
“将军,下雪了!”夜间值守的胡人兵卒来报。
“道长,你说下雨,但却没说下雪啊。”胡人守将打了个哆嗦,朝手上哈了口气暖手。
“这个,这个……”那吕道长有些语塞。他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五月天竟会飞雪。
“将军,这五月飞雪之事古来有之,不过,这等天时极为少见而已。明日定会复晴,将军毋慌。”那吕道长抬起手,装模作样地掐算了一番之后,说道。这降雪之事乃是北海龙王这等接近金仙之境的天仙所为,他哪里能算得到。就是吴玄机来算,只要不是紫微元神掐算,吴玄机也算不准。
“你可千万不可说错了,我军中无有御寒之物,此时写书将御寒之物调来需五日之久,我军可挨不过五日。”胡人守将说道。
“将军放心,此时乃是五月天,有暑气相抗,这等天气不会持久。明日午时定然复晴,将军不必忧心。”吕道长说道。
“最好如此。”胡人将领见吕道长信誓旦旦,也只好点头。
第二日。
当汉军从营地之中走出来之时,众人惊讶地发现,身周竟满是白雪,往远处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紫微王的棉衣棉被竟真派上用场了,神了嘿!”
“谁说不是呢,当初咱错怪王爷了。”
“……”
军中不时传来惊讶之声,皆是感叹吴玄机料事如神。
昨日,众人换了湿衣,又喝了姜汤,还有军令强令众人着棉衣裹棉被,因此汉军之中并无受了风寒之人。
再看胡军营地之中。
“嘶,什么鬼天气。昨日又是酷暑,又是暴雨的,晚上竟然还下雪了。长这么大都未曾见过这等怪事。”一个胡人一边搓着手,一边对身边的同伴说道。他几乎是将所有的衣物都穿在了身上,显得很是厚实,但比起汉军将士的棉衣却是相差甚远。
“是啊,一日之内见四季,五月飞雪,怕是有妖啊。”他身边的同伴说道,同时也将身上的衣物紧了紧。
“阿嚏!”
“阿嚏!”
……
胡人军营之中不时传出喷嚏之声,显然,皆因昨日风吹日晒,淋雨挨冻,在冷热交错之下害了风寒。
正是:
玄机神算无遗策,邀来老龙搅天时。
平地狂风惊乍起,倾盆大雨消暑气。
怎料夜来鹅毛雪,一觉初醒满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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