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围坐在桌前。
郗铭双臂交叉看看眼前的兄妹俩,又看看一脸平静的谢昭。好一个谢载瑗,他怕不是早就知道了。说来也是他灯下黑了,他素来与南襄交好,对于南襄的话便是深信不疑,对于玉润多又好奇,却不曾探究,更不曾将其与素未蒙面的南家姑娘想到一块儿。
南颖看了看郗铭,又敲了敲谢昭。她在心中默默忏悔,这是她的不对,她对朋友没有做到坦诚以待,有违君子德行。
南襄头疼的抚了抚额头,早知道他还不如等着自家妹妹换了衣服来这儿吃个点心呢!
四人中最是淡定的便是谢昭了。
“裕德……”南襄出声打破了这个僵局。
郗铭颇有些生气:“哼,南景度,亏得我将你当挚友。”
南襄讪讪笑了笑,刚想说什么。
南颖起身,分别冲着郗铭、谢昭弓腰行了一礼:“裕德兄、谢世子,此事是玉润的不是,未曾对友人坦诚。未对二位坦言女子的身份,一则是家中长辈无意我在外头多出风头,二来便是书会雅集多是男子,玉润也不希望书友、画友因我是女子而对我特殊相待。”
郗铭一愣,荥阳城中,世家女子若是在诗书上有所成就,不需多时便被夸赞得跟朵花儿似的,因其是女子,便时常被宽待,这赞赏也往往是被夸大了的。想来若是南家姑娘在外展现出玉润公子的才华,恐怕荥阳儿郎便要将其封神、对其趋之若鹜了。
“你不必对我有所歉意。”谢昭起身将人扶了扶,道,“当日长明观后山时,虽然天黑,但我依稀见到了你,后来天师论道之时,我再见你,便已知你是南家姑娘。”
南颖惊诧地看了看谢昭,他的脸上确实是如他所言的坦荡。
“如此,我也当多谢过谢世子当日看破不曾说破的恩情。”南颖退后一步,对着谢昭又是一礼。
谢昭受了南颖一礼,亲自将她扶起,随后又守礼地收回了双手。
浅笑着,谢昭道:“只希望玉润日后与我等莫要因此疏远了。”
“怎会!能结识谢世子与、裕德兄,亦是玉润之幸。”南颖看着谢昭,又偷偷看了看郗铭,道。
郗铭看着二人,尤其是谢昭,他哪里见过谢载瑗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郗铭心里更加觉得,谢载瑗不仅是头狼,还是只狐狸。
说不准早早将人调查清楚,就等对方身份败露后,在贴心地给对方一个台阶,两人关系说不定能再亲近一些,还能让对方心中对他有所感激。
“行了,南家妹妹也说了,那咱们便喝了这一杯,此事便了了。”郗铭端着酒杯起身道。
“自然自然!”南襄见郗铭未在追究,心里一松,他与郗铭相交数年,也就此事,他对郗铭撒了谎。
四人举杯,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南景度,这妹妹的事儿,咱过去了。”郗铭幽幽道,“你呢?”
南襄正吃着菜,便听到郗铭饱含了深意的话语:“裕德,此事我亦有所过错……”
郗铭要的便是这句:“既如此,你便将你珍藏的梅间寻鹿图赠与我如何?”
“郗裕德啊郗裕德,你说说这幅梅间寻鹿你都打了多少年的主意了,怎么没打消这念头。”南襄放下竹箸,无奈地看着郗铭。
“你便说,给不给吧!”郗铭满是笑意地看着南襄。
南襄嫌弃地看着他:“给!谁叫此事过错在我。”
“那我过会儿与你回府拿。”郗铭身子倾向南襄,与他商量道。
南襄往郗铭肩膀狠狠一拍:“郗裕德,我应下的事儿,难不成还会反悔不成?”
郗铭道:“我这也是怕夜长梦多啊!”
“去你的夜长梦多,你都梦了几年了,不差这两日!”南襄白了一眼郗铭。
谢昭斯文地用起桌上的菜色,南颖看着二人毫无隔阂的相处,也便放下了心中忧虑。
最终郗铭还是跟着南襄去了南府,谢昭也一道跟了去。
南颖看了看车外骑着红鬃烈马的谢昭,按照她平常的习性,见到生得这般好看又有才华的儿郎,心中定是会生出亲近之意,可奇怪的是,对着谢昭,她欣赏之余更多的却是想要与之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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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郗家小子了?”
正厅中,徐氏、姚氏坐在首座。
郗铭与谢昭拜见过二人。
郗铭一直对好友家中这不寻常的状态心有疑虑,就按照郗家,正房夫人便不可能与妾室平起平坐,更不会视妾室所出之女如珠如宝,甚至还越过了嫡长子。
且徐氏作为南氏如今当家人、当朝司空大人的夫人,居于荥阳、远离了京中纷扰,也是一大奇事。
只是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便多过问。
姚氏看着堂下谢昭谦逊的模样,也不曾多说什么,倒是郗铭,她仔细瞧了瞧。
徐氏同二人随意聊了几句,便同姚氏回了自己院子。
“郗氏真是大胆。”徐氏感慨道。
姚氏将午间作好、已经晾干的画收了起来:“那到底是大姐姐的孩子,想来也是官家默许了的。”
“官家倒是对姚家姐姐念念不忘。”徐氏笑道,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姚氏心中冷笑,那位心心念念可从来不是她大姐姐,那位想要的不过是大姐姐对梁王殿下的情义罢了。也是身居高位的孤家寡人,连枕边人都时不时要来算计他一回,看到自家兄弟逍遥快活还能的一份真挚的感情,又怎么会不嫉妒。
姚氏正侍弄着房间里的梅花,倏地心间一疼。
“芸初,怎么了?”徐氏察觉到她的不适,担心地忙上前扶住她。
只是姚氏一下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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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阿娘是怎么了?”南颖匆匆赶来,红着眼眶问道。
徐氏正拿着帕子擦拭着姚氏额间的虚汗,十几年来,姚氏从未生过大病,她几乎从未见过姚氏这般虚弱的模样。她心中慌得厉害,便是南颖的问题,她也不曾听见。
“玉润,你先别慌,母亲也不知姨娘这是怎么了,咱们等大夫过来好吗?”南襄拉住想要上前的南颖,看着失神的母亲,安慰道。奇快妏敩
“雀枝姑姑,大夫呢?”南襄又问道。
雀枝儿上前道:“大夫已经着人去请了,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谢昭与郗铭站在门外。
姚氏的状况并不好,当时在长明观时谢昭便已经知道了。可是看着南颖伤心的模样,他便忍不住地心疼。
谢昭看了一眼天一,天一立刻会意出去了。
看着脸色苍白、面容痛苦的姚氏,南颖难过地埋在南襄怀里掉眼泪。
存仁堂的大夫很快便过来了。一番望闻问切,他皱紧了眉头。
“心有郁结,忧思过度。”大夫对徐氏道,“心脉有损,命不久矣。”
“怎么可能,我都不曾见我阿娘生过病,怎么好好的,就心脉有损了?”南颖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大夫。
雀枝儿亦是难以相信,可她更难以想象的是,若是姚氏真的去了,徐氏日后该怎么过。她是自小跟在徐氏身边,看着徐氏从年少到中年,看过他们几人年少轻狂的样子,也看过几番算计人走茶凉的荒诞。姚芸初是徐偌心中唯一的慰藉了。她看着愣愣的徐氏,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南颖,这自襁褓中看到大的姑娘。正是因为她了解徐氏,心中的担忧便不曾停止。
“老夫再三确认了脉象。不会有错的。”大夫自然明白亲眷的不能接受。
“怎么可能……”南颖喃喃道。
南襄担心地看着妹妹,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大夫留下了一张无甚作用的药方,便离开了。
“家中突然间出了事,裕德,载瑗兄,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南襄上前道。
“无妨,我等也不便叨扰……”郗铭道。
天一带着一位白衣妇人匆匆赶来:“少主,南公子,这位是北地化仙堂的洛神医。”
“景度兄,洛神医和我有些渊源,我此来中原便是与她同行。”谢昭道。
南颖眼神亮了亮:“神医可否先给我阿娘看一看?”
洛神医面上带着白纱,目光中带着慈爱,应了一声便入门看诊了。
洛神医皱着眉头,仔细替姚氏看察着脉象。
“神医……”徐氏道。
洛神医不着声色的看了看徐氏,她神色焦灼,眼角还蜷着泪水。
“这位夫人的脉象的确如那位大夫所言。”洛神医道。
“怎会如此。”徐氏怔怔道。
洛神医说着从药箱中取出了一套针:“不过若是拿着些名贵药材吊着,或许能挨过这个冬天。”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南襄问道。
洛神医神色淡漠地摇了摇头,众人倏然间陷入了沉默。
“如今我要给病人施针,只是施针手法不好外漏,还请诸位回避。”洛神医道。
徐氏定了定神,将世家夫人的仪态又端了起来,谢过洛神医后,不舍地看着床上昏睡的姚氏,终是带着一众小的出去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绿蚁浮春(重生)更新,第 6 章 初相见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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