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都市小说>权臣小娇妻总是失忆>第 72 章 番外四
  先生叫谢九桢,是当朝太傅,先帝亲封的定陵侯,他娶了一个妻子,就是我。

  我是晏家二姑娘,晏映。

  这下不会再出差错了吧。

  先生怕黑。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了什么,晚上一定要记得给先生留一盏灯。

  但先生说,我就是照亮他的灯火,是能温暖他的光亮。

  先生说,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谢九桢最最最爱晏映!

  昨天我没让先生回前院,留他在栖月阁睡了……

  说得好像我才是定陵侯府的主人一样。

  起初有点害怕,但先生很温柔。

  他喊着我的名字。

  原来先生也有那么动情的时候……不能再想了。

  今天也觉得谢九桢真的很爱晏映!

  小注:谢谢先生让阿姐跟那个周臭狗屎和离。

  今日在酒楼跟鸣玉说了会儿话。

  他似乎很不喜欢我,我隐有察觉,然而问明白原因才知道,原来他是害怕一向谨慎冷静的先生会因为我失了方寸。

  我比较好奇谁会拿我要挟先生……

  鸣玉特别提到了汝南王府的穆迁穆小世子。

  这人从翠松堂时就整日如沐春风一般,别人都带书童,他要带丫鬟,哼,不是个好男人,我当然要离他远一点。

  鸣玉还说,我是先生的软肋。

  在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有些窃喜。

  人有软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先生从前没有,是因为在乎的人都离开了吗?

  晏映果然是谢九桢最最最重要的人吧!

  魏仓公喜欢我阿姐!

  我不开心!

  我把这件事跟先生说了,又问了他魏仓公的为人,听先生说,他们一同求学于积室山,品行可以保证,至于别的方面……先生也愿意为我去询问。

  先生对我真的很好,于是我就亲了他一口,然后……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先生说,让我不要再把他忘了,今晨起身,一睁眼就看到先生期冀地望着我。

  原来先生真的会害怕,害怕我会再把他忘了。

  不想再看到先生受伤的样子。

  所以我才要写这本手札。

  我忘了先生两次,可每次都会再次爱上先生,我跟先生说,我这辈子只可能对先生动心了,这是我许下的承诺。

  晏映,会一辈子只喜欢谢九桢!

  滕氏原来是先生的人。

  清河滕氏原本是东楚的贵族,后来归于大胤,不知道为什么会跟先生交好。

  但先生托滕六办事,让我有点不爽快。

  我吃醋了!

  我要跟先生算账。

  谢九桢拿不出好话安抚晏映,晏映就不让他在栖月阁睡!

  先生诚恳地认了错,我原谅他了。

  晏映耳根子真软,谢九桢真会说话。

  我……

  我又把先生忘了。

  好在这次我没有对先生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原师兄说喜欢我,被先生听到了,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生气,也第一次知道先生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吃的药,是用来镇定心绪的药。手札里没有记载,他应该一直瞒着我。

  可他在失控的边缘时,依然不忍心伤害我。

  我有点讨厌自己了。

  为什么我总会把先生忘记?

  如果是我,我一次也忍受不了在他眼中看到陌生的神色,可先生每次都独自承受下来了。

  晏映不想再忘记谢九桢了。

  我有身孕了……先生竟然现在才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

  心情有一点点奇怪。

  因为印象中,我还没跟先生……

  不过手札里有记载,我确实跟先生是真正的夫妻。

  唉,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这种事我竟然需要翻手札才能知道。

  先生还送了我一个狐狸印章,做成了吊坠的样子。

  底下刻了四个字。

  爱妻晏映。

  那我是不是也得回一份礼,写上。

  爱夫九桢。

  原来,我是先生的仇人……

  发生了很多事。

  秋娘走了。

  晏氏当年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害得先生家破人亡。我曾跟先生说,不能只接受家族带来的好处,而不去承担家族带来的风险,如今总算得到应验,不论再怎么置身事外,我与先生之间隔着深仇大恨是事实。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想在先生身边。

  一年前的隐龙山,四年前的翠松堂,先生应该花费了很大的勇气才靠近我。

  所以我不能再退缩。

  我时常看先生都是孤身一人的,秋娘走了,他在这世上真的已经再没有一个亲人。

  我也想保护先生,心疼他,照顾他,将他捧在手心上。

  ……

  蝉鸣阵阵的深夜里,月华洒进窗沿,铺就一片银白,晏映坐在玫瑰凳上,手里捧着一本皱皱巴巴的小册子。

  她不停地擦拭眼角,可泪水还是不停地涌出来,她像一只黑夜里无助逡巡的小兽,发出难过的呜咽声。

  每翻开一页,她似乎都看到了自己伏在案头,满怀着各种不一样的心思将这些话写在上面的模样。

  然后透过那一字一句的停顿,和殷透纸面的泪痕,往事一幕幕都在眼前走马观花地闪过,记忆在脑海中也越来越鲜活。

  这是晏映害怕自己忘记先生而写的手札,为防有心人混淆,她甚至在每一次记录后都特地写下先生和她的名字。

  但她还是又一次伤害先生了。

  这本手札,自从她着手记录的第一天开始,就缝在衣物的暗兜里贴身带着,可她刚才发现这本手札的地方却是穆迁的房间。

  想起这半月来的种种,晏映心里就升起腾腾怒火,将她玩弄在股掌之中就算了,还害得她在先生面前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自责和愧疚不停滋生,好在她没有真的跟穆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然晏映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怪不得她总是莫名抵触穆迁的靠近。

  但先生呢,先生会怎么想她?

  晏映想到这处,再也忍受不住,她冲出屋子,直奔主屋而去,在门前站定时,她才再次看清先生的样子。

  跟记忆里分别之前又清瘦不少,眉眼也尽是疲惫,晏映在那一瞬间,心头像被针扎一样,她好像永远都在给先生招惹麻烦,给他出难题,让他费心,让他难过,让他重复一遍又一遍相同的折磨。

  看到先生望过来时,晏映什么想法都没了,她小心翼翼地跑过去,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像得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对不起……”晏映不停呢喃,手却抱得更紧,谢九桢仿佛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任由她抱着,两只手停在空中。

  穆迁更是瞪圆了眼睛看着,直到发现她手中的小册子后,脸上才闪过了然的神色。

  他有些忧虑。

  这下手里一个筹码都没有了。

  谢九桢才回过神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微微弯下身,将她包在怀里,等她哭得气息平稳些,才轻道:“你都想起来了?”

  跟以往都不同,晏映这次是真的害怕了,穆迁随便扯得一个谎就让先生从洛都一直追到汝阴,只是失忆还没什么,若都像这次一样,或者发生了更加难以挽回的事,她在先生面前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晏映满心都是后怕。

  刚忍回去的委屈又一并爆发,她放开谢九桢,哭哭啼啼地把册子推到他怀里,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我把重要的事……都记下来了……我怕我把先生了忘了会让你受委屈……可是这次让穆世子藏起来了……我没看到……呜呜呜可我没有对不起先生!”

  晏映吸着鼻子,忽然不敢看谢九桢了。

  如果先生怀疑她,她该怎么解释?

  如果先生因此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晏映低垂着头,再严重的后果都不敢想,却忽然感觉到两颊一热,谢九桢捧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来,他用指腹为她温柔地擦去眼泪,就像原来一样,她在他眼中没有看到半分嫌弃。

  晏映忽然就不害怕了。

  “先生,你等一等。”晏映握着谢九桢的手放下去,再开口时声音清亮许多,虽然还有些鼻音,但已经不哽咽了。

  她脱离谢九桢的束缚,忽然转身走到穆迁身前,穆迁刚要说什么,嘴还没张开,脸上就落下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给晏映震得手都疼了。

  穆迁一日里挨了两个耳光,每一个都让他猝不及防,白日那个浇灭了他与父亲之间的最后一点情谊,现在这个……

  穆迁偏头笑了一下。

  是他活该受的。

  从小到大就总是听到有人在身边说,不要觊觎自己注定得不到的东西,不要奢望一定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穆迁觉得自己已经做到极致了,却没想到有一天还是栽到这个小丫头手上。

  不就是一个巴掌吗,挨一下也没什么。

  “消气了?”他看着她愠怒的脸问。

  晏映看着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准备好的说辞却卡在了喉咙中。怎么可能消气?这半月来他一直在骗她,明明知道一切,却不说,将她戏耍得团团转。

  “你要是没消气,就这边再打一下?”穆迁指了指自己的另一半脸。

  晏映的火气一下又被挑上来了,没想到谢九桢忽然站到了她旁边。

  刚要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

  “你如果想长教训,大可不必拜托她,我又办法可以让你一辈子不会忘。”

  穆迁眯了眯眼:“那我还能有命活吗?”

  “看天意。”

  穆迁“嘶”了一口:“你们两个心真狠啊!”

  他似乎还在打趣,晏映了解先生,这语气可不像在开玩笑,对于穆迁的无礼行为,先生明显也是生气了的,但他今日悄悄出现在汝南王府,似乎就没打算现在就跟穆迁算总账。

  不然依照先生的性格,穆迁怕是不会蹦哒到现在。

  她并不知道自己中毒的事。

  穆迁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慢慢收起笑容:“先生不愿意跟我做交易,今夜怕是没那么容易出这个王府,现在加上一个累赘,想要全身而退就更难了。”

  晏映抬头看了一眼谢九桢。

  他面不改色,还是那副沉敛的神情。

  “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叫人过来?”

  穆迁愣了愣,随即暗暗咬了咬牙,谢九桢拿捏人心很准,他不想错失良机,如果要对付他父王,谢九桢是最好也是唯一的人选,如果不能颠覆整个汝南王府,那他穆迁就会一辈子被那对父子捏在手心里。

  穆迁有些慌了,后背生出冷汗,夜风一吹,凉到心坎里。

  他突然开始后悔,谢九桢跟晏映,一个都招惹不得!

  想起刚才那巴掌,他站在脸上还疼呢!

  穆迁忽然后退一步,撩袍大大方方跪了下去。

  “穆迁愿誓死效忠先生,如有异心,该当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还请先生原谅我之前的冒犯!”他说得掷地有声,也不知道是不情愿得咬牙切齿,还是坚定振奋以表决心。

  晏映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服软。

  谢九桢却回道:“我不需要你效忠我。”

  穆迁微怔,但很快就明白他说的意思。

  “穆迁会誓死效忠陛下,绝无二心!”

  谢九桢忽然说了一声“鸣玉”,然后房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紧接着一个黑衣人就出现在门口,穆迁有些愣神,他僵硬地转头看了谢九桢一眼,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破罐子破摔。

  看到鸣玉,晏映也很惊讶。

  “鸣玉,我二弟和清月怎么样?他们没事吧?”

  鸣玉摘下蒙面,跟晏映告罪:“属下没能保护夫人安危,罪该万死!夫人放心,晏少爷和清月都安然无恙,在洛都等着夫人回去呢。”

  晏映放了心:“事出有因,你不必自责,而且是我让你保护清月的。”

  鸣玉羞愧地无地自容。

  一旁的谢九桢看向穆迁,沉声道:“事情结束后,我会让鸣玉将你带去一个地方,如果你能在那里撑过两年时间活着出来,今日发生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穆迁顿了顿,问:“那我要是不能呢?”

  谢九桢笑了,好像他问出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似的:“自然是死在那里了。”

  晏映当时不知道谢九桢说的是什么地方,只记得先生说完这句话后,穆迁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谢九桢悄无声息地潜入王府,又悄无声息地走,临走时,把晏映也带走了,穆迁倒是还留在王府上。

  谢九桢的人马驻扎在城外,晏映看到了熟悉的装扮,黑甲军也随他过来了,但是看数量,似乎并没有全离开洛都,想也知道,京城那边还有小皇帝在,黑甲军一下子全都撤走,会少很多震慑力,极有可能给别人可乘之机。

  晏映想着,先生应该把洛都全权交给东郡公滕思柏了,整个京城唯有他最得先生信任。

  可是先生必然不能离开太久,不然会发生什么变数都是未可知的。

  但如果仅靠他带来的这些兵力就能很快拿下汝阴城,似乎也并没那么简单,汝阴是穆连城的地盘,先生是长线作战,时间一长必然吃亏。

  她将担忧跟谢九桢说了,他只让她不要担心。

  营帐里,油灯昏黄,时不时发出噼啪声,衬得黑夜更加宁静。

  晏映跟谢九桢相对而卧,她握着那只失而复得的手,声音浅浅的:“你不问问我,这些时日里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谢九桢只是看着她的眼,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晏映手心一紧,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穆迁一直说他才是我夫君,可我就是无法相信,我以为是我的问题,强迫自己要接受,却也没办法让他靠近我,所以我一点都没有”

  “我知道,”谢九桢打断她,温热的手掌覆到她脸上,轻柔地抚摸着,声音温柔似水,“只要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晏映心头一热,往他怀里蹭了蹭,还是不放心,又扬起头问了一嘴:“先生真的不介意吗?”

  谢九桢回答:“真的。”

  营帐外面,鸣玉巴拉着快要熄灭的篝火,咬下一口肉,嘴里含着东西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在黑甲军里好好照顾一下穆迁,啧啧啧,大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要不是他留着还有用,怕是后果跟郭家那个四娘差不多。”

  星沉看了他一眼:“还好这次夫人没事,不然你不死也得蜕层皮。”

  鸣玉打了个冷战:“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我也得好好照顾照顾穆迁啊!”说完,又狠狠啃了一口羊腿。

  晏映原本还担心汝阴城不好攻下,没想到谢九桢那晚对她说的话并不只是安抚。

  更让她料想不到的是,跟谢九桢一起前后夹击,把穆连城逼到绝境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南境的敌军南禹。

  半月之后,汝阴城破,大军冲破城门,断壁残垣,硝烟弥漫,穆连城被黑甲军活捉,连着许多南境追随他的将领,一起被就地关押到铁牢里。

  还在汝南王府内,寻到了相州原氏的小公子原随舟,原来之前穆连城上奏说南禹进攻边境告急,需要豫州营支援的所有事全都是他杜撰的,豫州营真的派兵去增援后,却被自己人堵在峡谷里,死伤惨重。

  原随舟和陈砚时是被当作战俘抓起来的,之所以留下原随舟,是因为穆连城认出了他的身份,想要用他威胁原氏。

  可惜,在地牢里没有找到陈砚时的身影。

  晏映也没想到,当时跟原随舟一别,再见他时会是这么个场景。

  换了战俘的囚服后他洗漱一番,已经没有那么狼狈,可是原来那个意气风发恣意张扬的少年,如今却犹如一潭死水,身上再也没有从前的光彩。

  “原师兄!”晏映在后头喊了他一声。

  原随舟正在扶栏看池塘里的荷花,听见声音转过身,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比以前沉稳不少,短短几月的时间,竟然让他从一个少年蜕变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wWw.xqikuaiwx.Com

  这样的改变多少有些心酸。

  “是你啊,”他笑了笑,但笑容不及眼底,“听说你是被穆迁掳到汝阴的,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原随舟还是下意识关心晏映。

  晏映摇了摇头,走过去,看到池塘里有鱼儿在吐泡泡,便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似乎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原师兄,我跟先生说了,他会派人去找陈砚时的,不管是生是死,总要有个交代。”

  原随舟眼中有几分错愕,随后他扬唇笑了笑,这次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只是多少有些苦涩,他转过身去看前方,也不知目光落到了何处,声音低沉:“晏二,你不知道,刚到豫州营时,我满怀凌云壮志,其实我以前也游历过各种地方,看过许多人间疾苦,就连你的弟弟,我也是在那时遇见的,行军打仗,我佩服这样的人,所以陈砚时离京时,我才会毅然决然跟他一起离开。”

  晏映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陈砚时并不是被流放,而是换了个身份,去了豫州营。

  都是先生的安排。

  原随舟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捂住脸:“但是我没想到,边境军报里的伤亡在眼前发生时,会是那么残酷。晏二,整整五万大军,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千人,每当我闭上眼睛,就看到血肉横飞的景象,在不久之前,我还跟他们睡同一张床,吃同一锅饭……”

  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所以不停地说着,以致最后都有些哽咽,声音更是模糊不清。

  原随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这种打击足矣摧毁人心,更让他没办法接受的,是豫州营所有兵力最终不是倒在南禹敌军的手下,而是死在了谎言和背叛中。

  穆连城镇守南境那么多年,一直是他心中敬仰的英雄。

  原随舟的信仰也随之崩塌。

  晏映不知该怎么劝解他,他原来那么一个通透的人,倘若自己都想不明白,走不出来,别人说再多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侧臂。

  结果晏映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原随舟着急地看着她。

  晏映尴尬地笑了笑:“好像……踢了我一脚……”

  原随舟怔了怔,目光落到她肚子上,然后觉得有些失礼,又挪开,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因为哭过,鼻音也很重。

  他长长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释怀。

  “我想呆在汝阴,不回去了。”

  “为什么?”这下换晏映呆住。

  原随舟看着远处的天,目光幽深无底:“这次过后,南境或许能有百年和平,但总要有人留在这里镇守。我见过生死,虽然难过,但还是想拥抱它。还有那些死不瞑目的英灵,我想替他们看看南境幸福安康的光景,替他们守住这份宁静。”

  晏映静静地听他说完,竟然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心情很复杂,但更多的是高兴。

  那个躲在她屋檐下的少年,从此心中不止有春思,还有这天下得来不易的好风光。

  两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池塘里吐泡泡的鱼,直到落下雨滴。

  晏映与他分别后去找谢九桢,大军攻下汝阴城后就把汝南王府当作落脚点,府上还没修整妥当,杂乱不堪,只有谢九桢处理公务的地方干净整洁。

  她收起伞,见到门外有鸣玉和星沉守着。

  里面还有别人。

  晏映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看了看鸣玉:“先生现在不便见我吗?”

  鸣玉却让开门口:“大人特意吩咐了,如果是夫人来,就不用拦着,夫人请。”

  晏映眨了眨眼,推门走了进去。

  外面阴雨聊天,里面也有些昏暗,藕色纱帘后传来落子声,两人似乎在下棋,晏映没有停留,直接去了里面,越过那展春江花月图的屏风,就看到一个身着绯红衣裙的女子坐在先生对面。

  她坐得有几分随意,虽是执着黑子骚头的不雅动作,却被她做的风情万种。

  晏映不禁看直了眼。

  那女子察觉到有人进来,扭头往过看了一眼,眸中似有惊艳之色,随后回头看着谢九桢,神色玩味:“师兄,这就是你的夫人吧?”

  晏映听到她唤他“师兄”。

  是南禹人,又在积室山求学,如今能出现在这里,只有南禹的长公主了。

  谢九桢见晏映过来了,将白子落在棋盘上某一处,然后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你输了。”

  说完,冲晏映招了招手:“过来。”

  晏映走过去,挨着谢九桢坐下,发现棋盘上的战况实在凶险,可见对面的人棋艺也很高超。

  女子输了,也不是很在意,反倒对晏映更感兴趣,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到她身上。

  谢九桢很冷漠,似乎没有要两人相交的意思,而是说起正事:“签订盟约的事,你如果没有别的意见,就这么定了,我在汝阴不会留太久。”

  女子把目光收回来,莞尔一笑:“现在北胤是你做主吗?”

  “算是。”

  “我劳心劳力替你解决了心腹大患,师兄就没什么可以报答我的?”

  谢九桢直言不讳:“这个盟约,就是对南禹最好的报答。”

  女子一怔,随即摇头笑了笑:“你是看准了我大禹多年内耗风雨飘摇,早就无法经历大规模战事,所以才敢这么笃定我会签下这份盟约?”

  她将黑子放回棋笼里,摆摆手:“算了,就当我还当年的人情,魏师兄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帮你们扫清个障碍没什么。”

  说罢,她起身,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到门口时,晏映似乎看到她身边多了个人,只有道模糊的身影,女子伸出手,那人轻轻托住,然后为她撑伞,翩然离去。

  “人走了,还看什么?”

  晏映回过身来,才发觉自己竟然看痴了,

  那个长公主长得真好看!

  晏映回过头看着谢九桢:“先生原来还遇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谢九桢皱了皱眉:“哪里好看?”

  他不觉得。

  晏映认真:“哪里都好看!”

  “可恨我非男儿身!”

  谢九桢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已经有驸马了。”

  晏映一怔:“那我没戏!”

  谢九桢抚了抚眉心,这次换成了无奈的语气:“你本来就没戏,你是我的妻子。”

  是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可这几个字被他说起来就缱绻万千。

  晏映抱了抱他手臂:“先生,你嘴真甜,再给我说两句。”

  谢九桢正了正音色:“过两日咱们就回洛都,在穆迁那里拿到的药方要尽快给魏济看,你的病一日都耽搁不得。”

  “嗯,”晏映应了一声,想起刚才两人的谈话,也摆正了脸色,“南禹真的可以相信吗?那个长公主可以相信吗?”

  谢九桢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解释了一遍:“南禹国内的形势比大胤要更加复杂,虽然两国都是幼帝登基,但大胤好歹有赫连珏,即便是姚妙莲垂帘听政的几年,大胤也一直平静安稳。但南禹不一样,大大小小的战事一直没停过,所以内耗极为严重,咱们不打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晏映听懂了他的意思:“话虽这么说,但咱们大胤根基也不稳,先生是想用这份盟约牵制住南禹,给小皇帝足够成长的时间,对吧?”

  “是。”

  晏映想起原随舟刚才跟她说过的话,如果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和平,那比战火狼烟要好的多,边境将士毕生所愿,不就是守护脚下的土地,身后的亲人吗?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先生是真心在为小皇帝谋划。

  晏映正想着,却没留意到谢九桢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她眼睛一瞥,看到后骤然变色,伸手便要去够,谢九桢却先她一步把手抬高。

  “你哪来的?”晏映瞪圆了眼睛。

  她明明把手札都藏起来了,想起里面那些她自己的碎碎念,晏映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既然是记录了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我为何不能看?”谢九桢温和地看着她,眼里有笑意。

  晏映又去够,可惜胳膊太短。

  “为什么每日最后,要用名字表述?比如,谢九桢最爱晏映这样的”

  “啊啊啊啊你不要说出来!”晏映捂着耳朵,拒绝听他读里面的内容。

  谢九桢面不改色:“怎么了,这话原本就没错。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名字表述。”

  晏映不想看他:“我是怕,等我失忆之后再看到这本手札,还以为是别人写的,那不就功亏一篑了?”

  谢九桢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难得露出几分错愕。

  半晌之后,他把手札递给晏映。

  “不要讨厌自己,失忆不是你的错。”

  晏映微微一怔,良久之后才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她在手札里写的话。

  晏映发觉,记忆是人最宝贵的东西,它承载了与这记忆有关的人所有的爱意和希望,失去了记忆,不止被忘记的人会痛苦,她也是会痛苦的。

  不知何时就会把心底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忘了的恐惧和担忧,无时无刻不再笼罩着她。

  她又害怕先生会因此而感到疲惫。

  所幸一切都找到了解决的方法,而她还在先生身边。

  这就是最难得的事。

  晏映垂着头,扑到谢九桢的怀里:“先生,谢谢你。”

  谢谢你的不离不弃。

  谢九桢抚了抚她的头发,轻轻闭了闭眼。

  是他该谢谢她。

  那个在黑夜里安抚他的女子,终于变成照亮他人生的光。

  谢九桢曾觉得这世上一切都无趣。

  现在呢,他只想自己活得久一点,更久一点,陪在她身边,永远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填坑番外结束啦,主要是把正文里还没来得及填得坑都填起来。

  然后就是正正经经的番外。没有说现在的番外不正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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