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立刻捂住阮乔的嘴：“禁言！”
阮乔很是郁闷：“至于吗？难不成只要说几个字上面就要一个雷劈死我？”
颜若叹了口气：“死倒未必，但绝对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他忧心忡忡地看向盘腿打坐的殷绪：“你刚把搜魂的方法教给他，总要看着他摸索，不然我们走了，他再像刚才那样怎么办？”
说到这里，阮乔罕见地有几分心虚，他素来对颜若之外的人毫无耐心，绝不是个当老师的好苗子，只会生硬地将知识一股脑塞进学生脑子里，以殷绪自身的悟性，即使没有他估计也能自己摸索出来。
“这具身体虽然多处滞涩，灵气却比他本来的那具强得多，能更好的发挥原本的力量，要是放在之前那具身体，他眼睛没用几次就要废了。”阮乔眯了眯眼：“怪不得江泛月和东君都不肯放过这具身体。”
“我猜，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云容容本该就是殷绪，那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两伙人都没得逞呢？”
颜若又想到从地府问出来的事：“那两个打伤地府的人，难道真是仙尊？不可能啊？仙尊怎么会这么做？”
阮乔道：“孔少卿就是江泛月？”
“应该说，是也不是。”颜若道：“孔少卿是仙尊投胎转世，我的出现是仙尊早就安排好的，他让我只管照顾好殷绪，便下凡历劫了，后来每一步指令，都是师兄们通过仙尊留下的锦囊传给我的。殷绪出生的时候，我才发现孔少卿就是仙尊转世，仙尊即便下凡也颇有神通，我为了不漏踪迹，根本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阮乔皱眉：“如果他还是人，怎么可能打败地府的鬼差？”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颜若道：“殷绪在商宫的那五年，虽然仙尊的感觉很灵敏，但我肯定他绝对只是人类，怎么......算算时候，倒好像是......把殷绪送走之后，便不再是人了？”
“孔少卿是因为他才下凡历劫的？”阮乔对殷绪和孔少卿的前世充满了好奇：“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不会是......”
“他们二人情同父子，绝无狎昵之心。”颜若断然否定。
他显然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这事你可千万别往外说，仙尊一生大起大落，亦正亦邪，很多事情外人是无法理解的，但无论怎样，仙尊值得尊敬的人，你不要再对他无礼。”
阮乔又回想起往事，不禁黯然地轻抚颜若的脸颊：“他救了你，我十分感激，只是我心中总觉得，若没有他，或许我们也不会蹉跎千年时光。”
“可我又知道，如果没有时间沉淀，或许你不会这么快原谅我。”面对颜若的坚定，阮乔总是会妥协的：“往后纵使无法同你一般敬重他，我也不会恶意揣测。”
“仙尊生于乱世，四岁拜入天衢宫，少年得志，天纵英才，是三界最有望飞升之人。后来入世修行，只待看破红尘即可领悟大道。那时正值人界妖物横行，王室暴虐无道，仙尊顺应天命，助之后的宣武帝建立楚周王朝，被尊为国师。宣武帝甚至亲自为他在民间修建了一座庙宇供人敬奉香火。”
“听起来像是姜子牙的故事。”阮乔来了兴致：“之后呢？”
“有两种说法。”颜若道：“一是宣武帝对仙家数法既忌惮又憧憬，想要让仙尊教他修行。仙尊不同意，便从此生了隔阂。”
阮乔道：“第二种呢？”
“野史记载，宣武帝在和仙尊一起征战沙场时，就爱上了他。”颜若嘴上说着野史记载，脸上却明明确确地表达着——这就是真相：“他对仙尊说‘要么你留下陪我一辈子，要么我就此抛下楚周，随你修习仙法’。”
阮乔道：“要我的话，必定直接选择第二种。”
“可宣武帝是命中注定结束乱世的人，是天命所写，如果他不管不顾，刚刚平定的天下又会四分五裂，甚至不如从前。”颜若摇了摇头：“所以仙尊选择了第一种，宣武帝凡人之躯，最多不过再活几十年，对于修仙者来说，几十年不过弹指一挥罢了。”
“眼看着心爱的人毫无变化，好像挥挥手就能了无牵挂地离开，自己却一天天老去，既然不能陪他长生，为什么不可以让他陪我一起死呢？”宣武帝每天都在这种想法中痛苦纠结，身为凡人的自卑和身为皇帝的自负让他的心灵不断扭曲。终于有一天，他对自己爱的人下了手。
宣武帝背着孔少卿私下寻找各方术士，在皇城布下通天法阵，丧心病狂地将楚周国运与孔少卿绑在一起，孔少卿不死，楚周国运不灭，即便宣武帝驾崩，孔少卿也永远无法离开他，离开楚周。
孔少卿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所幸宣武帝最后棋差一着，孔少卿冲破法阵离开皇城，从此极少出现在人前。奇快妏敩
“仙尊虽然逃出来了，却受了很严重的伤，修为停滞不前，还生了心魔，心魔不除，就绝无飞升可能。”颜若道：“可连仙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阮乔问：“是他自己不知道，还是他说他自己不知道？”
颜若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宣武帝死后两百年，仙尊从皇宫里带走了第一世的殷绪。”
“皇宫？殷绪第一世的身份是......”
“未来的皇帝。”颜若定定道：“殷绪出生时，本应是楚周朝中期，虽佞臣当道却不乏忠义之士，若按原定的轨迹，殷绪将在冷宫长大，十四岁被老皇帝流放到皇陵守墓结识西北大将军之子炎如风，继而结识一众被奸臣排挤的文臣武将，二十六岁起兵清君侧，登基后再创楚周盛世。”
阮乔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下一任皇帝？！就这么被他带走了？天道也没劈了他？”
“不知，但我猜与宣武帝当年将国运绑在仙尊身上有关。”颜若也并不完全清楚：“仙尊把殷绪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亲生父子亦不过如此。而人间......佞臣把控楚周，王室无力反抗，西北大将军扶持宗室子弟清君侧失败，楚周王朝就此覆灭。”
阮乔道：“孔少卿既与楚周国运绑在一起，楚周覆灭，他岂不是......”
“巧的是，那位覆灭楚周的佞臣与魔族有关，仙尊率领众仙门发起第三场神魔大战，位居首功，原西北大将军遗腹子炎如风在天衢宫的帮助下黄袍加身，建立了新的王朝。”颜若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仙尊度过雷劫，终于飞升。”
阮乔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荒谬：“如此庞大的阴谋，难道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吗？”
“天命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对于天下百姓来说，仙尊救人于水火，是大义之举；剿灭魔族，仙门以他为尊，即便有人看出来又如何呢？”
“那你说殷绪的第一世为他而死？”阮乔问：“这又是为什么？”
颜若道：“因为炎如风发现了殷绪的身份，不慎被魔族余部知晓。”
孔少卿发动仙魔大战的缘由便是魔族先行祸乱人间，仙门才插手皇家事。若所有人都知道殷绪的皇子身份，知道孔少卿对楚周王朝的干预，他的一切行为都会被推翻颠倒，由仙门之首的尊上变为人人喊打的老鼠，轻而易举。殷绪为了保护亦师亦父的孔少卿，自爆于魔界，自此楚周王室彻底灭绝，无人能证实高高在上的仙尊所做的一切。
“原来如此......”阮乔似有所悟：“但我总觉得有哪里遗漏了什么，楚周王朝的覆灭不可能对仙尊全无影响，东君、魔界、楚姬、楚周、聂清林，聂涵清......炎如风......风言滨？！”
二人猛然看向彼此，眼神中都是满满的不敢置信，颜若喃喃道：“或许......我知道仙尊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若有关于殷绪的一切始于第一世因孔少卿而起的错过，那么这一世......不，是每一世，殷绪，风言滨和聂清林三人都如同陷入了一个循环的怪圈，爱而不得，含恨而终。若殷绪斩断七情六欲，必将回归天道，成为无知无觉的一抹意识；若他仍因情而死，便继续轮回转世；只有在此世飞升，成仙或成魔，他才能在拥有自己的意识的情况下逃离轮回的圆圈。
“风言滨和聂清林，只要除去一个，就好了。”颜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茫然地看着阮乔，希望能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力量，来告诉自己他的推测一点都不对，完全没有可能，可是心里却清楚，那个人并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所以，他选择了谁呢？
“你疯了吗，反抗你爹是没有好下场的。”晏秀端着一碗参汤进了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守在殷绪床前的聂清林：“汤是给他的，你要吃去厨房盛。”
聂清林连个余光都没给他：“他不是我爹，被殷绪救出来的才是。”
“何必呢，你再怎么苦情，他闭着眼睛也看不见。”晏秀神色复杂地将汤递给聂清林：“他醒了你也捞不着好处，所有知情者对他来说都是帮凶。现在的我们在他眼里或许还不如付疏篆那个混账玩意儿。”
聂清林依旧沉默，他轻轻掰开殷绪的齿关，细致而小心的一勺勺喂到殷绪嘴里。这汤中几味药材都含有剧毒，就算是受过训练的聂清林也不敢放到嘴里，说不清楚蛊虫对于殷绪来说究竟是福是祸，这次刺杀明明没有任何外伤，却令殷绪整个人昏沉数月，常人根本无法活下来，只有剧毒方能催发殷绪体内的蛊虫活动净化血液，帮助殷绪的身体吸收必需物质，令他不死不僵，得以留存性命。
“我就知道，除了殷绪你还看得到谁？”晏秀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该死的寂静，他嘟囔一句，打算直接走人。
“我从小就喜欢他。”
聂清林的声音再没有往常的清冷，直到他开口晏秀才发现这人的声音哑得已经不像原来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从我见到他后，午夜梦回时总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不要再失去他，不能再失去他。”
聂清林顿了顿，低声道：“可我还是把他弄丢了。”
晏秀嘴唇开合几次，终于道：“他还没死。”
“我听说，巫禁军的掌控方式是从南疆得来的。”晏秀深吸一口气。
聂清林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凝：“你想说什么？”
“眼下取出蛊虫是不可能的，但若能将殷绪送到南疆，等他醒来，教他掌控蛊虫之法，或许可以让他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聂清林怔住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晏秀闭上双眼，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可是，我有悔。”
“巫禁军对我很重要，可为了他们，我伤害了一个真心待我的朋友，那种负罪感一直缠绕着我，在殷绪昏迷的这段时间达到了顶峰。”
“现在我知道了，放弃其实并不难，特别是放弃一个错误的决定，我终于得到了解脱。”晏秀对聂清林呲牙一笑，好像真的无比轻松：“我会在亳都制造一场大的动乱，先生和聂松那边我来拖住，你带他去南疆吧。”
晏秀背过身去，吸了吸鼻子：“他这个人，说着自己很冷漠绝不会管你死活，实际上连以后要做什么都替你考虑好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可尚且还算是个有些良心的人，如今再踩着他的尸骨，我做不到。”
“所以趁我还没有知难而退，赶紧收拾包袱带他滚，滚到聂松找不到的地方，再也别回来。”
“他绝不会同意抛下一切。”聂清林笑了：“不过，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让他醒过来。”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殷绪穆遥公子炮灰命更新，第 181 章 多难识君迟（三）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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