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姬发,阿明装作心魔,催发他压抑的野心;偏执与野心浇灌出魔气,产生真正的心魔。直到他变得愈发偏执,野心膨胀到遮蔽双眼,不惜一切。
如琵琶精,长久庇佑雉鸡精的不甘与怨气被放大,天生灵石堕落成魔;而雉鸡精的从心底生出的疯狂、戾气与嫉妒交织,使得在场双方完美演绎了一场杀戮乐章。
牢固的结界挡在外面,坚不可摧,谁也不会知道这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包括女娲,自然也包括殷受、闻仲和姜尚。
如今道教大兴,魔道的存在罕有人知。魔教老祖宗被道祖压在地底,魔教同样被道教被压得没边,就算是祖宗本人逃出来,估计也不知道这一派究竟还有没有人在。
阿明本来也不该知道这些隐秘,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天生就明白该如何利用人心阴暗,制造魔气,再利用魔气勾起人心中欲*念,循环往复,得心应手。
听起来好像操作很简单,事实上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心魔谁都有,但能从心魔中分离魔气的,世所罕见。
精准无误到这个地步的,无非就是那顶尖的几位,这件看似简单的小事,背后所蕴藏的东西让人心惊肉跳,不敢深究。
魔气的存在感无比鲜明,张扬到足够掩盖一切线索,与涂山琢玉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她修为已至金仙,周身灵光耀眼,杀两个血孽滔天只会扯后腿的同伙,可不会影响她身上的功德,或者产生心魔。
唯一遗憾的,不过是这块整天吊在眼前的肉,到底没能落到嘴里。
只要不是女娲当面询问,她就能保证自己不露半点破绽,毕竟跟同僚们相处这么久,多少还是学到了点东西。
追查魔气的事最终不了了之,随着姜尚入朝成为下大夫,狐狸的时间也越来越紧迫,在姬昌病重到不能进食的时候,姬考终于来到了朝歌。
上首的王者懒洋洋歪在王座之上,并未显得如何郑重,但高大身躯和显赫气势已经相当具有压迫力,像是一头正在小憩的凶兽,一旦大开杀戒,顷刻间就能把人撕成碎片!
“罪臣姬昌之子,汝为何而来?”
姬考跪下恭敬叩首,未语泪先流,“犯臣姬昌叛逆忤君,赦宥免死,暂居羑里。臣等举室感陛下天高海阔之洪恩,仰地厚山高之大德。然父今已年迈,病虚体弱,不饮粥水,气息奄奄,只恐天不假年,子孙不能侍奉于塌前。臣等不揣愚陋,昧死上陈,请代父罪。倘荷仁慈,赐以再生,得赦归国,使臣母子等骨肉重完,臣等万载瞻仰陛下好生之德出于意外也。”(出自《封神演义》原文第十九回,部分修改)
他说的情真意切,声音悲怮,真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众臣皆掩面不忍卒视。
涂山琢玉在袖子底下悄悄翻了个白眼:丫的,都是演员。
但事实证明,下属狗都是有理由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在一群狗比演员里面,殷受依然狗得无极限!
他听了对方的话,换个姿势坐直了些,神色本就冷淡,此刻嘴唇已经抿成一条直线,眉头微皱,看上去十分严肃正经。
狐狸本以为这人被姬考的真情实感打动了,因父子骨肉分离的经历而共情感伤,心想虽然同僚不做人,老大平时也不干人事,但偶尔还是有点心的。
涂山琢玉刚生出一股想要好好干活的豪情壮志,就听见殷受声音沉肃:“病虚体弱,不饮粥水,气息奄奄?你是如何知道的?”
伯邑考愣了一瞬,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事实就是事实,姬考虽有些辩才,可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君子,若论起巧舌如簧,指黑为白,他不是那块料啊!
往牢里安插些人手,关照关照自己父亲,免得他缺衣少食,死的不明不白,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谁不是这么干的?所有人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天子有心计较,小事也能要人命!他不肯轻轻放过,伯邑考又能如何辩解?
殷受见他不语,又是一顶大帽子紧跟着扣下,直接给这件事定性且升华了主题:“伯邑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羑里牢中安插眼线?!”
狐狸脸色麻木,听着顶头上司从安插眼线到意图不轨,再到大逆不道,最后肖似尔父……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抄家死满门的时候,殷受突然住了口。
伯邑考已然伏地不起,连声喊冤。
殷受嘴一停,话音一转,“……不过有你父亲先例在前,寡人破例开恩饶他不死,后人理应感恩戴德,不敢再犯。”
“伯邑考,寡人说的可对?”
转机来的猝不及防,劫后余生,伯邑考被这个惊喜砸的有点晕,“王上明鉴,自七年前父亲犯下大错,有幸死里逃生,被囚羑里,西地众人皆感念王上恩德,从无半分怨言。周氏子弟日日警诫后人,不敢再犯,还请王上明鉴。”
“寡人自然相信尔等所言。”殷受看起来愈发悠闲,“但是……”
伯邑考的心一跳,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小心脏又被这个“但是”给提了起来。
饶是这么个好脾气的男人,内心里也忍不住暗骂一句:“能不能一句话好好说完?非要弄的人提心吊胆!”
跟他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可惜大家说了不算,殷受才是能做主的那个。
“但是……尔等如今的所作所为,着实不像个样子。”不轻不重地斥着,“今日之事暂且不提,之前与北伯侯之间也是接连战乱,扰得民不聊生,实在不像话。”
略提了一句,他便不再多说两大诸侯之间的摩擦。
——确实到了该管的时候,在殷受看来,都是他的东西,掌权者之间关系不合是好事,但要是内战伤了彼此根基,绝对不可以!
打了七年,西岐这么多年储备的物资估计消耗的差不多,也该停了。
但他只表态,全然不管后续结果和解决办法,二者后面还有得扯皮。
不在这个话题打转,殷受又漫不经心说起姬考那位好父亲这些年有多不消停。
天天沉迷占卜,刚开始是喊冤,后来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乍一听没问题,殷受当众说上两句,大家仔细一品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任何忏悔的表现,直白点说就是拒不认错,死不悔改,表面上装个样子糊弄人,心里面恨毒了殷受。
可怜伯邑考因为老父亲的表现愧疚极了,趴在地上腰都直不起来,操碎了一颗心,羞愧掩面,只觉得按自己老爹这表现,自己这条小命怕也是要跟着丢了。
但是王上是很大度很有王者气概的,表示寡人看在你爹年纪大的份上也懒得计较了,至于你,好好在家里忏悔,约束百姓,不要再和北伯侯掀起战乱,天下太平,寡人就心满意足了。
不用安插探子,寡人也会好好给你爹治病,争取让他活得久一点,你把西方各诸侯管理好,他的待遇就会好。
伯邑考感激涕零,后头根本不敢再提让父亲回家的事,只觉得能让自己和老爹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何况王上还让他去见父亲一面,真是天大的好人啊!
朝廷里不少人觉得不对头,但真要说起来,伯邑考想的也没错,按照这个等级的违法犯罪程度,伯邑考和他爹确实活不了,那么王上抬手轻轻放过这件事儿,就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毕竟他们这位君王,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
这个时代人民群众还是很淳朴的,搞不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计谋,文字普及度不高,更别提把这些暗地里的东西写出来编纂成册,大家基本上就是靠天赋和直觉在玩政*治游戏,各人屡出奇招,玩的就是心跳。
狐狸旁观伯邑考被玩的全过程,只觉得有满腹话语不吐不快,但真要具体形容吧,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说不出来,听完转述的阿明倒是忍不住吐槽,“他操作好骚啊!”
这狗比明明就没打算要人命,偏偏装模作样吓唬人,把人吓个半死再放过,再吓个半死……姬考这么正直的孩子,哪里玩的过这种千年老狗比?!
类似的吐槽不止阿明一个人在说,下朝之后,也有人憋得不行,对着殷受小心翼翼开口:“大佬,你pua怎么用的这么熟练?”
殷受很习惯脑子里这个自称“小言”的东西冷不丁冒出来找点存在感,反问它:“何为批羑诶?”
是说批准伯邑考去羑里的事情吗?倒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刺激一下姬昌那个老匹夫罢了。
他说放过姬考,可没打算放过姬昌。
小言给他解释:“pua原本的意思和后来大家普遍表达的意思已经相差很远,这里我说的pua是指您对姬考的行为。通过让他绝望再给他一点点渺茫希望这一反复的行为,导致他短暂地将您视为救命稻草,最终在得到一个原来并不满意的结果时,却对您产生了巨大的感激之情,一度愿意为您肝脑涂地。”
殷受挑了挑眉毛,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原来如此。”
听它的意思,这种技巧很难吗?寡人生下来就会了。
这句话忘了开屏蔽,以至于听的一清二楚的小言:……宿主,不愧是你。
也是小言跟他太晚,要是它来的再早点,大概就能从邪见对某人的狂热态度里得出答案。
当人的心里期待值跌到谷底,这种情况下随便做点什么都能把好感疯狂刷起来,伯邑考这种完全是洒洒水,根本不够看的。
不过,为什么要放走伯邑考呢?甚至留了姬昌的命这么多年,既不杀也不放,到底是想做什么?
小言问了,但殷受依然没有给答案,他心里自有一本账,向来懒得跟旁人多费口舌,懂得人自然会懂,笨蛋说了也没用。
再次未被屏蔽听到后面一句话的小言:……辱统了!
它憋屈地闭麦沉睡,心想你现在就傲吧,只有小言我才知道你辛辛苦苦想找的人到底跑哪儿去了!虽然它不能说出来,但是不妨碍它在心里对这个狗比宿主幸灾乐祸!
嘿嘿,就是快乐!
它不知道,但远在千里之外时刻掌握着朝歌动静的阿明心里已有答案。
比起殷受和小言日常的相对无言,阿明和狐狸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聊,她很乐意给不懂的学生解惑,并且态度比殷受温和了一百倍不止。
“姬昌被囚禁,他本人就无法再插手西岐的事务,西岐缺少主心骨,短时间内会很乱。如果有人接位,动乱当然不会太大,偏偏他本人不死,姬考永远不能名正言顺。这些年你也看到了结果,他在朝中受到的阻碍,至少一半都是因为他名不正言不顺,所有人都喜欢拿‘王怎么怎么样’这种话来堵他,人心不齐,自然不可能全力发展。”
她托着腮,笑着问狐狸:“至于为什么不杀?我问你,如果那时姬昌死了,会有什么结果?”
狐狸掰着指头算:“嗯,首先西北两边打不起来了。”
“是的,西北两边打上几年,有所消耗,才符合商朝的利益,不然两人合起来对准他就不好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不得不防。”
“然后,姬考会很顺利地接手过渡。”
阿明像个老师正儿八经地给她划重点,“是的,姬考会非常顺利地继承权力地位,继续领导西岐,延续上一任西伯侯的政策。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他是个孝顺并且有能力的人,至今为止,西岐都没有出什么乱子,这里面有他很大一部分功劳。”
君子不代表人心慈手软,他人温和,但也不是没有脾气,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君主。
“还有吗?”阿明循循善诱。
狐狸咬着爪子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姬昌那时候很受爱戴,他如果当初死了,西岐上下都会对殷商产生仇恨吧?”
阿明大力表扬,欣慰的开口:“不错不错,在朝廷这几年你进步挺大的,这个答案终于配得上你的职位了。”
“一般般啦,你要是想奖励我,记得给我做两顿好吃的就行。”狐狸说的很谦虚,但讨赏讨的十分利索,背后尾巴都得意的要翘上天了!
这点小事,阿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顺毛又夸了几句,阿明心酸又有点骄傲——用朝廷实际事例做教材教了好几年,可算是把这小祖宗教的有模有样了。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你最近要多注意羑里的动静了,姬考一走,殷受估计就要动手了。”
狐狸一惊,“咦?!”她转念一想,时过境迁,眼下情况和当初确实已经大不相同了。
依如今姬考的性子,加上朝会上那顿敲打,只要不刺激他,八成不会再做出什么叛逆之事。
倒是姬昌,留着无用不说,还可能影响好不容易安定的西岐,反倒成了祸害。恰好谁都知道他病重,这时候死正是时候。
姬考执政几年,因着姬昌的缘故打了这么久的仗,西岐民心有怨,不会再有谁惦记着他,姬考若是前脚一走,他后脚一死,谁也不会来追究他是病死还是他杀。
死了也就死了,只要没有证据,谁也不敢跑到殷受面前问人是不是他杀的。
所以他放走了姬考,留下姬昌,绝不是什么大发善心,无非是利益权衡,有所图谋。
当然啦,他有他的谋划,阿明有阿明的算计,满天仙神、姬昌、姬发、姬考……谁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只看谁技高一筹!
七年之期未过,姬考与姬昌见面还算愉快,父慈子孝,同七年前分别时无甚差别,只是殷殷切切思念,语重心长交托,再之后,姬考流泪拜别,离开朝歌。
他刚动身,被囚禁却仍然消息灵通的姬昌也同样准备动身了。
老狐狸闻着味儿都觉得大事不妙!七年前他或许还笃定自己能出去,但战争一起,周地不复当年荣光,他从西伯侯变成叛臣,满朝文武来看望他的人逐渐稀少,连伯考来迎他归国也被驳回,他便猜到局势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
这病原本就半真半假,他其实并没有年迈到走不动路的地步,诸侯们守卫边疆,各个都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真本事,就算到了八十岁,那也是老当益壮,不减当年。wWw.xqikuaiwx.Com
只是这场病试探的结果不尽人意,殷受小儿怕是已经容不下他,姬昌不得不做最坏打算,准备出逃。
逃之前照例卜了一卦,这一看,心便像是石头落到井水里,直往下沉,整个儿凉透了。
——不逃的结果是“大凶”,逃的结果是“凶”,两条路都不好走,死的结果占了九成九。
姬昌倒抽一口气,捂脸长叹:“天不怜吾!”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从殷受登位后,所有事情都开始不顺,不过十几年的功夫,他竟落到了这幅田地!
不敢再深想下去,姬昌怕自己忍不住去跟那个小王*八*蛋拼个你死我活!
心酸归心酸,跑还是得跑,虽然逃亡路上可能会死,但留下来一定会死。
姬昌大业未完,姬考是个合格的继承者,却不是合格的开拓人,姬发倒是不错,可惜长子在前,他不能为次子开这个先例,违背祖训。
所以,还是要撸起袖子自己上啊!
咬一咬牙,说什么他也得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殷受知道姬昌出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他冰冷的眼神落在报信的人身上,盯了一会儿,直到下方跪着的人额头上冒出一片冷汗,才想起来这人似的,挥挥手让人下去。
姜还是老的辣,殷受真没料到姬昌的病是装的,还一装就是这么久!
但是转念一想,他倒是不怎么生气。
姬昌的生死无足轻重,他与殷受也没有什么私人恩怨,殷受囚他是为了商朝,杀他也是为了商朝,如果他逃跑后再死能比他悄无声息地死更有价值,那么殷受只会觉得高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最终必须死!
殷受不愿意看到西岐反叛,并不是害怕,只是不喜欢好好一个国家落到他手里反而变得四分五裂,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
“传旨下去,让守卫罪臣姬昌的首领戴罪立功,务必将人捉拿归案,生死不论!”
“传令天下,罪臣姬昌不知悔改,以下犯上,蒙蔽天子,私自出逃,十恶不赦,天下共诛之!谁能捉住此贼,赐百金,受殿赏。”
“问罪西岐,令他们戴罪立功,将姬昌押往朝歌。”
“寡人倒要看看,是谁在暗地里帮着他?”
帮着姬昌归国的人不少,得益于他多年的好人缘,虽大部分都是塑料情,但总有些人真情实感,比如阿明的老父亲。
要不是阿明提前知道阻拦了,他恐怕也是要往里面掺一脚,淌这趟浑水的。
阿明:日常辱*骂姬昌老贼,骗得我父亲这些年总惦记他!呸!要不是还得维持着周氏和己氏的面子情,怕苏护脾气上来冲过来暴打他女婿,阿明早就告诉他真相了。
但是那一天,想来也不会太远了。
狐狸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过,白天忙着上朝做事,晚上就盯着姬昌在哪里落脚。
她没有告发过姬昌,反而几次装好心人,帮助他躲过追逃。
这是女娲乐意见到的,也是阿明想要的局面。
阿明和殷受都需要姬昌死。
前者希望把人追回来,昭告天下,让他光明正大死在朝歌,以示商朝威严不可侵犯,警告后来人不可再犯。
后者却希望得到一个完美的,无可比拟的巧合。
姬发的人已经在去往朝歌的路上,路途遥远,传信缓慢,他甚至还没有得到姬昌出逃的消息,只知道自己的兄长正在回国途中。
——他磨刀霍霍,剑指姬考。
虽然还没有下定决心要自己兄长的命,只是希望在对方身上落下永久性的,不可磨灭的伤残,让他失去继承人的资格,但若是实在不行,那便只有杀了。
阿明不会给他选择题,姬昌和姬考,谁都不能活着回来!
姬昌一路艰难逃命,无数次离刀光剑影只差毫厘,好在他背地里有人相助,除了过去认识的一些朋友和涂山琢玉之外,还有一个没有料想过的人。
狐狸在几番调查,终于确定暗地里那个人之后,心情颇为复杂,转头通知了阿明:“真没想到居然是他!倒不用你费心去想殷受哪里不好了。”
阿明放下手里的文件,估算着姬发的人和姬考、姬昌之间的距离。
没错,姬考身边和姬发派去的死士里都有她的人,一些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真正的主人是周氏这一代的长媳,姬考的妻子。
谁能想到呢?从来以绝色闻名天下的女子,有着不逊于容貌的野心、手腕和武力,足以让她在哪里都过得舒服。
“姜尚?”阿明微微坐直了身子,挺着大肚子让这个动作变得十分艰难,她揉了揉腰,稍微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很快又舒展笑起来,“真的吗真的吗?那厮居然真的敢这么作死?!”
换了别的君王看在他背景的份上说不定就忍了,可惜殷受这个人向来不能容忍背叛。
你私底下打的脑袋开花,只要不到明面上,怎么都好!但只有一点,你不能在选择他之后,还想着吃两家饭。
但凡有这种前例的,无一不是死相惨烈,所以狐狸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战战兢兢,大晚上做噩梦都是自己被女娲和殷受大卸八块!
像那种一直都旗帜鲜明跟他搞对立的,比如姬昌,下场反而好一点。
纯粹的敌人或者陌生人能在权衡利弊之后,该活的活,该死的一刀完事。比起背叛者,已经足够幸运。
在得知姜尚面上一套背后一套搞小动作之后,无论是狐狸还是阿明,对他的下场都心里有数。只有一个问题,姜尚好好的官不当,为什么要这么作死?
这个问题对姜尚来说也很好解释。
首先是他出手隐蔽,要不是倒霉碰上狐狸这种一路盯死的,绝不可能暴*露。
毕竟人生艰难,他本来就两袖清风一贫如洗,娶了媳妇之后要花钱的地方更多,幸亏算命一绝,还有义兄接济,勉强没有饿死。好不容易当个官,要是有法子,谁想得罪衣食父母呢?
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他是真没看出来殷受哪里不好——不,不能这么说,作为一个人,殷受性格上毛病一堆,人狗事多眼神利,唯吾独尊不听人话。但是作为一个君王,他执政手段和政治策略都是没话说的。
成汤江山在他手下蒸蒸日上,眼看还能再上一个新台阶!加上天然的立场加成,他实在看不出周的赢面在哪里?!
可是有句老话说的好,爹要儿子死,儿子不敢不死。修仙的规矩向来是师长如父,师徒关系甚至比世俗的父子关系更牢靠,师父领他进门,修行四十载,如今他老人家有命,算出姬昌命不该绝,谁又敢让他死呢?
姜尚便暗地里一路护送,直到姬昌被人追上,又被人救下,好几番惊险,可算等到了师兄云中子的徒弟、姬昌七年前来朝歌请罪路上收的义子,雷震子。
算上这个,正好一百个儿子,整整齐齐。
虽然长得有点磕碜,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得震了震,但武力值确实配得上名字,比姜尚这个菜鸡好不少。
姜尚放下心,看着追兵追不上了,自己使命告一段落,便打算悄悄离开。
却不料一阵妖风忽如其来,硬生生把他从云上刮了下来,正好落到追兵面前!
姜尚:!!!
姜尚:不不不!你们听我狡辩,啊,不是,听我解释啊!
深藏功与名的狐狸弯起眼,看着姜尚被客客气气地请回了朝歌。
他要是跑了,自然当场坐实罪行,可不跑吧,殷受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姜尚还是跟殷受相处少了,不够了解他,不然就该知道,眼下跑了才算一了百了,回去那才叫活受罪呢!
狐狸跟阿明汇报了一下进度,那边却没怎么在意姜尚,反正这老头子后台硬,八成是死不了的,早晚会自己跑回西岐,不需要多费心。
他没有其他选择。
阿明时刻关注着周氏父子三人的动静,雷震子将姬昌送回西岐城外,话别后便返终南山回复师命,姬昌慢慢走着,姬考差不多也到了。
父子二人在这荒郊野岭相逢,看着父亲形容狼狈,姬考虽然觉得私逃着实不妥,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心情复杂,最终还是让人为父亲整理衣冠,瞒下了这个消息。
父亲死里逃生,二人叙话之后,又是一番痛哭,姬昌当场就病倒了。
这回是真病了,一路上波折不断,吃不好睡不香的,如同惊弓之鸟,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城外边遇见儿子,一口气松懈下来,就发起了热。
既然病了,自然应该更快进城,家里条件总归比外面好,但是天色已暗,病人晚上不宜赶路,姬考便找了一家客栈,妥善安排老父亲,打算明日再进城。
姬发的死士们,恰巧也正等待着对方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阿明无声无息从床上坐起,鼓起的肚子奇迹般飞快变得平坦,轻轻一挥手,满殿人顿时沉睡不醒。
她披衣起身,只裹了件单薄丝裙,一步步踏出殿门,踏入了满地月色中。
今夜睡不着的远不止阿明一人,姬发独自坐在寝殿中,满室黑暗透不见光,他沉默静坐,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窗沿上,等待着一个消息,全然不知有人从他门前经过。
只要阿明想,她的行动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一位人或仙神能够看破。神识扫过姬发,不再停留,一步迈出,转瞬便消失在宫中。
夜幕倾覆,血色泼溅,杀戮来的猝不及防。
手下的人手匆匆抵御,到底比不上对方有备而来,一时节节败退。
姬考皱着眉出门,火光映衬着他如玉眉眼,越发看出神色焦灼。
“大公子,请您进去吧!此处危险!”几个心腹围绕在他身侧,手中提刀,将周围偶尔射来的流矢一一砍落。
对面那群人同样提着刀剑,少部分还拿着弓箭,隔得太远,看不清长弓制式,箭簇却在黑暗中划过流星般灿亮的光泽。
冀州的武器在近些年来贩卖给各地诸侯,这正是最新制的一批,冀州有,殷商有,北伯侯有……周地,自然也有。
一墙之隔,城里城外,他不想怀疑却不得不怀疑,谁能这么快,得到他落脚的消息?
也许,只有城内的人了。
他心里一刺,咬着后槽牙,眼尾泛起不明显的红色,很快就消失不见,快得像是错觉。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装备精良,都是好手,他们这边已然呈现劣势。
手下人苦苦支撑,姬考看着场上形势,对身边人果断道:“派人去将王上背来,做好准备,我们突围!”
此处离城墙不远,若是突围逃命,想来还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只怕被困死在这里。
手下的人很快背着昏昏沉沉的姬昌出来,老者费力地抬眼看了一眼战场状况,比儿子更快了解双方形势,只是他到底被囚禁太久,无法从武器中推断出什么,只是略惊讶于双方武器的精良锋利,又很快思考起突围方向。
好不容易到了自家地盘,就差这么一点距离,怎么甘心前功尽弃?!
姬昌有气无力地指了个方向,断断续续开口,很吃力才能勉强说完一句话:“从……从那边走,那里……有一片树林……从林子里……绕出去……”
林子昏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让人难以辨清方向,同样能够拖慢双方追逃的速度。
逃不逃的出去另说,至少小命能苟一时算一时,总比在大路上你追我赶比赛跑步要好的多!
姬考等人按着姬昌所指的方向全力突围,一边还不得不分出心神时刻关注姬昌的状态,以免他不小心中箭或者被人砍伤——身上病还没好全就千里奔波,神经时刻绷紧,受伤、疲惫、发热的姬昌本就是强弩之弓,再来一刀怕是承受不住。
偏偏此时此刻,杀红了眼的双方谁也无法停手,哪怕一向以翩翩公子形象示人的姬考,也是鬓发散乱,衣服和脸上布满了敌我双方的血迹。
虎口开裂,手上的血从伤口涌出,顺着剑身一滴滴落到地面上,他随手挥去,神情冷凝,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素来温和的面容在血色与黑夜映衬下格外凌厉,反而更突显出坚毅摄人的特质,令他光华耀耀,神采非凡。
说老实话,这种美感恰好是阿明会欣赏的那种。
她偏不爱那种温柔没脾气的调调,越是千依百顺越是不喜,反而是那种冷不丁爆发一下的,或许能吸引一下她的注意。
禁*欲者折腰,温柔者冷情……像那样做着最心狠的事,转身对你说着最温柔的话;或者是说着高傲又言不由衷的话,与你做尽温柔快乐事……如这种极致反差,正是她喜欢的。
直白点说,她就喜欢野的。
轻易到手的东西都不会太珍稀,人之劣性根如此,谁也逃不脱。
姬考对于阿明而言,就是那个轻易得到的东西,至于殷受……他不一样。
阿明思绪飘远,谁也说不清她是被那个人的反差所吸引,还是被他所吸引之后,才觉得他浑身上下每一点都长在了自己的审美上。
但长达八年的光阴,即使众多小叔子们鲜嫩可口,每当想起当初那个只见过一面,却做过最亲密事情的人,心里仍然会涌起十分温柔的情感。
这与她时刻窥伺他身下的位置并不冲突。
就像她其实对相处这样长时间的姬考很温柔,也很心软,并不介意满足他无伤大雅的小心愿,在他不开心时也愿意做一朵解语花……这些事情的前提是,他和他父亲今晚必须死在这里。
万物都有其代价,他提前索取,眼下自然该付清欠款。
毕竟,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她指尖动了动,在他们浴血奋战,眼看就要冲出重围的时刻,无形的结界拔地而起,正卡在最前方那人脚下向外一寸之地。
那双漂亮清澈的眼底倒映着人群绝望狰狞的表情,始终无波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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