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喻坐上马车，便有些焦急地前往东宫。
今日的东宫，和往常不太相似，一眼望去，竟有萧瑟落寞之感。
东宫外，有人见了宋初喻，便小跑身前，微微拱手：“见过大人，小的在此恭候多时。还请大人随小的从后边走。”
宋初喻抬眼看了那东宫的匾额，想是范益原定有考量。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劳了。”
“大人这边请。”
进了后院，见这处的花草有些踩踏的枯萎，看样子是先前有了打斗的痕迹微微皱眉。
也不知吴清如今怎么样了。
才走两步，一道身影便吸引了自己的眼光。
远处，一孩童，正被小公公小心牵着小手，不知往何处走去。
宋初喻一眼认出那是小念，他脚下有些踩不稳，像是大清早被人吵醒了，还有些迷糊。
脚下歪歪斜斜的，若不是小公公仔细地牵着，指不定摔几个跟头。
“小公子，您小心些，用了膳，就得去看书了。一会儿太子殿下还得来看您。”
奇怪的是，小念听见太子二字，两眼就发了光，瞬间精神多了。
嘴里便嘟囔着：“太子叔叔～”
宋初喻在一旁看着，身边的下人见了便笑着提醒道：“大人，这边请。”
宋初喻下意识多瞥了一眼，有意无意道：“那小公子倒生得可爱。”
那下人一笑：“可不是嘛，我们殿下是将他当亲生孩子养的。”那人笑着笑着，脸上便僵了，意识到不能乱嚼舌根，连忙笑着说道：“大人奴才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在下知道。”
宋初喻听闻这番言论，心里有些不解，他不知道任何理由，足以表明范益原会全心全意照顾、培养小念。
越想便觉得不甚理解，最后只能归于“居心叵测”这四个字上。
从后门到了正殿，往日正殿外是有那名，名叫“阿东”的人在此守卫。
今日不见那阿东，也不见先那位白净有礼的小公公。
“公子，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殿内通报。”
“有劳公公了。”
……
东宫的正殿，就如那日，来的一般安静，充斥着庄正严肃。
殿内范益原正坐在殿中央，一旁有一身着华袍的男子。
那男子喉间能见些许绷带，看样子两人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只是范益原与那人脸上皆有着些许不屑。
宋初喻一眼认出那人便是吴清，隐隐约约觉得其人有些憔悴。
“见过太子殿下。”宋初喻上前微微拱手，然后侧眼看向吴清，眼神有些许遗憾。
吴清脸上瞬间有些喜悦，可是见宋初喻走路有些别扭，声音还没先前来临那般好，疑惑写满了脸。
“赵大人，三日未见，可思之？”范益原说着，又将四周的宫人撤下，硕大的宫殿只有宋初喻、范益原与吴清三人。
宋初喻闻言，心里满是“厚颜无耻”四个字。
吴清则上前问道：“公子您声音怎么了？”
宋初喻脸不红，心不跳，淡淡说了句：“无事，你怎么能擅自行动？”
范益原托着腮，眉头微皱，像是想仔细看看两人之间的对话。
“那戈尔出了事，我这不担忧你吗？”
宋初喻点了点头，看向范益原：“在下有几问，戈尔之事，可是殿下所为？”
“你难道不问问，孤为何要你前来？”范益原脸上颇有兴趣，语气有些玩味。像是无论宋初喻说什么，都能在他的把控之中。
越是这样宋初喻的心便躁动不已，这样被牵制的感受，太难受了。
“殿下是为合作之事？”
“当然，吴清闯孤之东宫，只是意外之举，孤也没想到，会有人那般愚蠢。”
吴清闻言，有些暴躁，却又无可奈何，自己的行为确实愚蠢。
宋初喻瞥了一眼吴清，又不解地看向太子问：“在下实在不知道殿下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戈尔还当真是您所杀？”
范益原眼神淡了下来：“没错，合作之礼，赵大人可喜欢？”
宋初喻看着范益原想要从范益原无所谓的眼神里，察觉到一丝看似正常的情绪。
可是没有，
太子和狄交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为何他要杀了戈尔，还要让所有人怀疑。
这不像是他所为，可他要明明白白地承认了。
实在看不透。
只见范益原又道：“赵大人的回礼不错，孤又怎么可能仅是薄礼。”
宋初喻闻言一哼：“在下不懂殿下所言为何，既然合作，那么在下想问问殿下所求为何？”
“那戈尔，孤本无意杀他的，只是那人一来便对大人喋喋不休地羞辱，孤看不惯，杀了他。”范益原端起案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热茶又道：“下边的茶都是才上的，大人若是嗓子不舒服，大可不必拘谨，不然孤会觉得愧疚。”wWw.xqikuaiwx.Com
宋初喻沉了沉眼，脸上像是写满了隐忍二字。
微微吞吐着气，一旁吴清却傻愣愣地小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宋初喻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测，范益原莫不是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吧，毕竟他在范益原的眼里，看见了一丝丝的莫须有的恨意。
便直接略过吴清的话，问道：“殿下要言些什么，直白些，在下一粗人，听不明白。”
范益原一笑：“粗人，哈哈哈哈，好，孤与狄交好，只是与其先皇有过交集，与现在的狄国皇帝，不仅没有任何交好，且留意忌惮，孤不相信他们，这个理由可否？”
“殿下就相信在下？”
范益原瞥了一眼：“不得不承认，你眼神坚韧，但你看见你心中的善良，孤喜欢、欣赏品德高尚，志向高远，心存志坚之人。”
宋初喻冷哼一声：“殿下不得觉得，说得太假大空了些吗？”
“那道现在的局势，大人不喜欢？赵王看似门客众多，实则皆为鼠辈，他帮不了你新国，但孤可以，孤先前的承诺不变，若铁骑踏平狄国，肥沃之地尽归新国！孤可是破釜沉舟，想与君一共，和那狄人一战了。”范益原说着，脸上的笑容看着很是诚恳。
宋初喻犹豫一会，仍然有些冷淡地问道：“殿下想要什么好处？”
怎么好的利益全交给了新国，这太子不可能无欲无求，也不可能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为国家计。
但有一点，自己不得不承认，若是太子不想，即便他日狄人偷袭临国，那最多只是防卫击退一下便是。
一来景德帝向来忌讳战争，哪怕是送去大量金银也不好起什么战事。
二来景德帝虽然时不时打压太子，又时不时动动锦衣卫可本质上却仍然是偏袒太子的。
毕竟当初的帝王之象，他景德帝又怎么会不喜欢。
“殿下如何劝动皇帝？”
范益原一笑，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挑了挑眉：“这赵大人不是胸有成竹吗？先挑起我临人对狄人的不满，又说服赵王爷，联同周家也愿为您鼎力相助，哦哦，不对！除了他们，北杞和南阳也在大人的掌握之中吧？”
最后一句话，让他直接愣在原地，果然在中宸，没有范益原不知道的事情，果真他已经认出自己来了。
可他认出来了又能如何，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软弱无能、手无缚鸡之力、处处看别人眼色的书生了。
一想到这里，既然他认出了，那自己也不必装模作样，言语也多了几分刻薄：“殿下的可真手段高明，果然别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仅能掌握，还能加以致用。？”
吴清在一旁，看着两人一言一语，很是不解，适才不是在讲戈尔吗？
自己才刚刚听懂，两人又在说些什么。
满脸皆是疑惑，在宋初喻耳旁小声道：“到底联盟不啊？”
宋初喻看了一眼范益原，确实他将这些事情做得很绝对，只要他愿意，加之自己联络群臣，再凭自己的一番游说，哪怕景德帝百般不敢，也无能为力。
宋初喻看着范益原笑而不语，他眼神中有些许愧疚与温柔。
心里就觉得可笑：“殿下如何觉得我会和你合作？”
“孤要想利益最大化，只能如此。”
“那我说不呢？”
范益原一笑，指了指吴清：“若是孤上了书，您觉得他还有活路吗？”
“殿下可真是做什么事之前都要连人心也看个透彻，杀人诛心最是可恨。”
范益原微微一愣，站起身了，看着宋初喻的样子，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
宋初喻拱手答道：“好！在下愿意和殿下合作，只是还请大人将小念还给我。”宋初喻言毕，抬眼直视着范益原，眼神满是范益原从未见过的坚韧。
吴清在一旁，虽然看着郁闷，却始终觉得这气氛越来越不对劲。
尤其是此刻，那股针锋相对，随时就像要爆发一般的样子，让人一些喘不过气来。
范益原苦笑道：“你现在索性不装了，是吗？”
“这不是殿下喜欢的吗，怎么？还是，您又想算计什么？”宋初喻放下手，有些感叹，幸好吴清还在，自己还能保留几分理性。
“这些年，小念我一直好好照顾着，若是他愿意和你走，那我一定不拦。”
宋初喻冷笑一声，眼里很是不屑，侧了侧身子，既然已经捅破，那自己便不必看他的脸色：“殿下有什么要求，快说了吧，在下看着眼脏。”
范益原看着宋初喻越来越冷漠的眼神，心里很是不舒服，顿时额头暴起了些许青筋，有些顾不上什么了，缓缓走到台下，语气就想软了似的：“阿喻，你还在怪我吗？”
“呵，殿下就不要装模作样了，阿喻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说的。”宋初喻背着手，尽量让声音大些。
甚至满肚子，学的脏话都想在他头上骂个遍。
范益原拳头紧握，咬了咬嘴唇，刚伸了伸手。
便被吴清一把抓住，两人目光相对。
吴清微微一愣，适才温和的目光，竟然能一瞬间狠戾起来。
范益原看着吴清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宋初喻到了什么地方都有一群护人护着他。
宋初喻看着两人，很是担心范益原继续拿吴清威胁他。
“你有什么要求说便是了。吴清不得无礼。”
吴清哼了一声，不甘心得松了下来。
范益原则看着宋初喻，眼神有些逃避：“看在往日的情分，给我一个机会。”
宋初喻有些发愣，觉得实在好笑，眼前这人在说什么，他是在杀人全家后，提出要别人原谅。
真的好可笑。
宋初喻有些气不过来：“哈哈哈哈哈，殿下在说笑吧？殿下，您怎么有脸面提的，实在可笑。若不是往日的情分，我恨不得饮汝血，食汝肉，你要我给你机会？那你可有一丝一毫给过宋家机会！”
宋初喻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将话说一口气完，就连最后一句话，就像喉咙被撕裂一般。
“这些年，我为宋家平反，我……”
“多说无益，事成之后，我带上小念，回天京，你太子殿下荣华富贵否，儿孙满堂否，还是日后成为英勇的帝王。那都和我赵喻，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是他日能有机会见一面，我还愿意恭敬地称您一声殿下！”宋初喻直截了当地打断。
随即微微拱手：“合作事宜，书信往来便是，使臣告退。”
宋初喻转身看向愣在原地的吴清：“走。”
言毕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这一刻仿佛身上的疼痛也不过如此。
范益原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随之代替的是，一如既往的势在必得。
这时一个小公公，小心向前道：“殿下，外面有公公传旨，皇上召见。”
范益原早知道景德帝会召见，也见怪不怪，只是好奇得看向那小公公：“杨右？你竟然没走？”
杨右闻言跪拜道：“奴才从小在中宸，长大不愿离开这里。”
范益原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道：“阿东也知道？”
杨右眼里泛着泪光，低着头，不敢说话。
“罢了，备马车，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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