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大师堕魔震动九州,一时众说纷纭,惋惜者有之,唏嘘者有之,贬斥者亦有之。然是非功过皆随逝者而去,千百年后,唯余书册间的半点笔墨罢了。
迦叶心中惦记着扶风曾与他提到的九州风光,先是往西洲走了一遭,接着又一路向南。
他在长留山附近的小城中逗留了两日,在客栈房中对着那飘渺仙山发了一整日的呆。
再往南走,便要路过天竺山,迦叶离山也有几年了,此时竟有几分近乡情更怯之感,但又想到自己背着师父偷偷下山,若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去跟他老人家打招呼,八成要被念叨个几日。
最终他只得就近买了些特产,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师父休息时放到了对方屋门口,然后对着屋子规规矩矩磕了个头,又做贼心虚般摸黑下了山。
迦叶继续往南,预备到妖族所在的九丘去闯闯。
一路走走停停,这一日,他来到一座山脚下,见衰草连天,断壁残垣,似是一座荒芜已久的村庄,不由驻足。
他抬步往村中走去,眼中惟见中庭旅谷,井上旅葵,耳边只闻鸟声凄凄,风声冽冽。待到了靠近山林之处,有累累青冢闯入眼帘,让人心生感慨。
迦叶听着这四周鸟兽之声入了山,愈往深处走愈发觉得熟悉,等看到山路尽头的那棵古树之时方才惊觉,此处竟是尔是山。
难怪山脚下荒村无人,原来是…乌昙儿时被灭的那个村庄。
迦叶靠近几个月前刚见过一面的古树,心中只觉恍惚,一时如梦似幻,待伸手摸上凹凸不平的树身之时方才有了几分实感。
——当真是优昙钵罗树。
真是有缘,迦叶心中嘀咕,一边仔细瞧起这棵传说有上千年的树来。
彼时在阵中匆忙,未曾细看,如今打量一番,倒觉这树除了比平常所见高大了些,也没甚特别之处。
至于能不能开花么…迦叶爬上去扒在一根粗壮树枝上观察了一番…着实是看不出来。
他在树上向远处眺望,将山中之景尽收眼底。
这地儿看着不错,是个适合隐居之处,他复又跳下来仰躺在地,双手撑在脑后,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灵气好似也很充裕,嗯…都道山水养人,他不知不觉又想到那道如月的身影…心中对这话认同了几分。
迦叶从树叶缝隙中看着顶上青天,只觉别有一番趣味,他身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舒畅,竟就这样慢慢睡了过去。
等到悠悠转醒之时,日头已西斜,迦叶猛然起身,忽而发现身旁有另一人的气息。
他转头去看,只见白衣剑者席地而坐,一双眼正默默注视着他,细碎阳光落在那人白发之上,显得格外温柔。
迦叶被那光晃了眼,惊喜道:“玉…阿昙!”
乌昙朝他点头:“你醒了。”
“我…”迦叶朝对方挪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乌昙望向山外:“我来看看他们。”
迦叶想起山脚茔茔坟冢,一时噤了声。
倒是乌昙接上了话头:“你呢?为何在此处?”
“其实我是歪打正着,本来只是四处逛逛,却无意找到了这尔是山。”迦叶撑着脸答。
乌昙颔首算作了然,两人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半晌迦叶试探着开口道:“阿昙这几日下山,可还有别的事要办?”
见对方摇了摇头,他眼中带了几分期待:“那不如…不如你我一同去附近游玩几日?”
又补充道:“与好友同游,与一人时体会定然不同,我还没试过呢。”
乌昙点头应了。
其实他对友人向来没什么架子,只是世人大多敬畏他,真正与他相交之人寥寥无几。镜莲算是竹马之谊,丹曦则是以剑神交,偃师虽然愤世嫉俗,但唯独对玉蟾子颇为推崇,他亦对偃师赏识有加。
而迦叶…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人轻快的脚步…他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人都不同。
说是游玩,其实两人开始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便往东又入了广野,不多时进了那闻名九州的汴河城中。
汴河城素有“天上白玉京”之称,听名字便知城中如何繁华,而此城的特别之处又不仅于此。
城池地处广野之南,九丘之北,正是人妖两族交界处,城中也是两族混居,常有商人来此互通有无,久而久之便促成了汴河城的富裕之名。
许多修者亦经此进入九丘,登上城中高楼远望时,便能见到长街人影攒动,有人族修士提刀负剑意气风发,有妖族女子云鬓雪腮莲步聘婷……广袖流云,霓裳羽衣,宝马雕车香满路,当真如入天人之境。
汴河穿城而过,夜里桨声灯影,火树银花,河中画舫笙歌曼舞,两岸高楼鸣琴吟诗,好不风雅。
迦叶在酒楼中倚栏而坐,将这人间烟火尽收眼底,时不时发出几句赞叹,便觉自身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
他转头看向对面举杯浅酌的乌昙,对方只安静地坐着,眼中却映着街上灯火。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他想,看着清清冷冷,游走于红尘之外,可眼里却有人间冷暖,心中却有万物苍生。
城中不夜,他们便相对说了一夜的话,大部分时间是迦叶在说,他说自己去西洲见到的奇山怪石,说在路上偶然救下的一家五口,说偷偷摸摸回去看师父的心虚,说在一座小城里见到的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他讲话时眼里总带着光,时不时还要伸手比划一番,好像要把所有的欢喜都分享给眼前人。
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全然没有初时面对玉蟾子的拘谨了。
而乌昙一直认真地听着,有时出声给予回应,或是自己的一点评价,说到二人共同认可之处时,迦叶便会使劲地点头赞同。
及至天边泛起鱼肚白,迦叶才心满意足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他们第二日去租了小船,迦叶挽起衣袖亲自撑篙,还有模有样地问船家要了蓑衣斗笠。
两人一舟顺着汴河一直到了城外,迦叶划得累了,放下船篙任由小船随波逐流,而后入了船舱拿出先前准备的吃食开始填肚子。
乌昙只带了一壶酒坐在船头,迦叶这才注意到他也是好酒的,而且千杯不醉。
他饮酒时的动作别有韵味,不似多情公子风流潇洒,不似肝胆男儿豪气干云,但一举一饮动作流畅自如,多了些沉稳自持,让人赏心悦目。
这使人感觉也许别人饮酒是为消愁解忧,而他饮酒却是在品酒本身。
迦叶这样看了他多时,填饱肚子后便也挤到船头坐在他身边。
这时夜幕低垂,唯有江心月白,月涌江流,小舟寄于江河,使人心生寄蜉蝣于天地的感慨。
迦叶想起不久前的事,开口嗟叹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阿昙,有时我很羡慕你们这样的人呢。”
乌昙放下酒,静静听他道来。
“鸠摩大师虽然坐化之际被心魔所困,可他到底是为了自己的‘道’奔波了一生。阿昙便不用说了,你以剑护世,世人有目共睹。”
“更不必说那些已经证道成神的前辈,哪一个不是坚持心中的道到最后的。”
就连那个看起来很是倨傲的杳冥君,不也成功证道了么?
“下山前师父曾为我指明一条道,可我行走世间这么多年,仍对此模模糊糊。”
“有时我会想…我的‘道’到底在何处呢?”
“不必心急。”乌昙看着他认真道,“悟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你还很年轻,还有很多的时间去体味与领会你师父话中真意。”
“唔……”迦叶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就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烦恼了,“你说得对。”
他说着顺势往后一仰,躺在船上看向天上明月:“毕竟师父也说过,所谓‘道’者,在天地,在人心嘛。”
他笑起来:“说不定某一天,某一刻,我吃了一顿饭,睡了一个觉,然后就突然悟了!”
两人在城中游玩几日,便又到了分别之时。
迦叶上次还不觉,此番却发现相聚时光如此短暂,但他也无法,如今他见得多了,愈发体会到“玉蟾子”对于世人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所谓“护世”之道,绝非轻易之事。
但有些事终归是不同了。
***
迦叶发觉最近自己有些不受控制。
怎么说呢,回想起来自己也没中什么奇怪的法术,但他常常会不可抑制地想起乌昙。
撑伞走在静谧的雨夜里时,他会想起乌昙清冷的眉眼;
独自吃茶时,他会想起乌昙安静喝酒的模样;
看到一朵开得正盛的花时,他总想将之摘下,送到乌昙面前,或许能看到斯人的笑脸;
看到夕阳下火烧的晚霞时,他又想知道此时此刻乌昙在做什么,是练剑还是读书?抑或是奔波在九州的某一处?
迦叶开始写信。
一封封信从各城各地寄出,叠成小纸鹤的样子,奋力飞向长留山。
信中什么都有,有时是甚么无名山水的游记,有时是边地小城的奇妙见闻,有时只是看着无聊的几句牢骚话。
他起初只是试试,没想到竟还等来了乌昙的回信,虽然大多只有寥寥数语,颇具本人的风格:
“迦叶吾友,见字如晤。上回所写游记我已读过,悉闻你近日常行于北地,那里天气寒凉,记得多添衣。”
迦叶躺在床上将这几十个字翻来覆去读了好几回,顿觉北地的夜也没那么冷了。
他从怀里翻出先前收到的几封回信,抠字眼般地挨个温习了一遍。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想象出对方在月光下读信写信的情景。
左右睡不着,迦叶索性披衣下床,去火炉边暖了会儿手,便开始在书桌上铺纸研墨。
取了笔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却在结尾处难住了,迦叶咬笔想了半晌,接着写道:“数月不见,甚是想念”
又忽然顿住,觉得不太妥当,他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把“甚是想念”四个字涂掉了。
写完一看,嚯,纸上好几个大黑块,结尾处尤其显眼,迦叶叼着笔懊恼地挠了挠头,另拿了张纸来重新誊抄了一遍,这才满意。
乌昙外出归来,一眼瞧见窗台上停着一只纸鹤。
他不顾多日与邪魔对战的疲惫,取了信坐在檐下展开来读。
信中所言都是迦叶这几日在北地的见闻,说是自己发现了一个似乎与已逝之人的神魂去处有关的地方。
写到后面又抱怨信纸太小一张根本不够写,恨不得寄一群纸鹤过去,但很快又打住了这个想法。
信的结尾道:“数月不见,不知何时能与君再相约于优昙钵罗树下?”
乌昙眼中终于带了点笑意。
迦叶再收到回信已是十日之后,他只展信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开了所住客栈往南而去。
信上只有数字:“下月初三,与君相见。”
***
两人开始时不时地结伴出游。
这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每隔两三月,他们便约好日子在优昙钵罗树下相见,然后有目的无目的地游历人间。
阴山下,敕勒川,风一吹便现出无数散漫吃草的牛羊来。那里的天如缎子一样蓝,云是一朵一朵的,像缀在姑娘衣服上的花。
当地有许多散修使弯刀,自成一体。乌昙与当地人切磋多日,最终被甘拜下风的人们围着讨教,他耐心回答,帮不少人改进刀法。
迦叶则跟着老人们制作当地特色的油茶,跟着姑娘们学习吹奏骨笛,跟着孩子们骑马追鹰。
东北群山,山顶积雪终年不化。乌昙与迦叶在山上小住几日,掬山泉为饮,采野果为食。
乌昙观雪有悟,对着山雪锤炼精进剑道。
迦叶与一只白鹤单方面交了朋友,白日拿了果子追着鹤往山里跑,夜里躺在树上看乌昙在月下练剑。
若遇到云气聚集之时,才是极佳的景致。天与云与雪与鹤,上下皆白,连时间也在此停歇,山里好似真正的世外桃源。
秋冬过去,春夏又来,时年流转,岁月便从这一次次的聚散中倏忽而过。
***
乌昙来时带了一只样式奇特的木质的鱼:“送给你。”
“送我的吗?”迦叶受宠若惊地把东西捧在手心,但对着这奇怪的玩意儿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呀?”
“这是我托偃师先生做的‘双鱼’,”乌昙解释道,“是受你所谓‘神魂联系’的启发所做,用以两人之间传信的。”
他说着伸手在鱼头上轻轻一点,便见那鱼像是被人从中间剖开一般分成了两半,露出了鱼肚之中的空腔。
“这腔中布有“须弥芥子”之阵,可以容纳许多东西,你便不必担心信纸不够用了。”
“还有一点,”他示意迦叶如他一般在鱼头上点一下,“这‘双鱼’以你我二人注入的灵力为动力,与神魂相联系,只有你我二人可以打开。”
“好生厉害!”迦叶见“双鱼”在他点过之后又缓缓合上,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这位偃师虽然脾气不怎么样,手艺可真是巧。
迦叶继续写信。
人心真是奇妙,与乌昙待在一起的时间愈久,分开之后他就愈盼望下一次见面的到来。
于是他忍不住要把一人闯荡时的感受都记下来,然后寄给对方,好像这样就算另一种同游。
信一沓一沓地寄来,被一张一张地整理好。
有一日长留山的小弟子路过玉蟾子的住处时悄悄向内打量,竟瞧见那位大人在院子里晒“书”,那些“书”多得将整个廊下都铺满了,大人放得小心翼翼,看来是很珍藏的书。
渐渐地寄来的不止是书信。
潮州城的花,青州城的酒,终南山的雪……也不知迦叶用了甚么术法保存,那捧雪送到时竟还未化,倒是让人称奇。
有一回他寄了几片树叶过来,还附了信道:“阿昙阿昙,优昙钵罗树的叶子好像变多了诶,你说它是不是快要开花了!”
乌昙挑了眉,他往常虽然年年都要去一趟尔是山祭拜,却不曾注意过这优昙钵罗树的变化。不过……树叶变多和将要开花有关系么?
祭酒节将近,他们约好一同去看望镜莲夫妇。
那白猫小玉的主人吴阿婆已经去世,就连小玉也到了暮年,整日守在家门口晒太阳,见到迦叶来了,也只是象征性地翻了个身子。
其实迦叶不太能从外表看得出它年龄的变化,他陪小猫晒了一下午的太阳,等看到它回屋时蹒跚的步伐,他才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衰老。
阿朱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趁着天气晴朗,他们四人还去了附近山水游玩了一番。
晚饭时阿朱张罗着准备大展身手,迦叶主动跑去帮忙。镜莲拉着乌昙在院中对酌,好友之间一顿侃天侃地,最后他欣慰地看着乌昙道:“迦叶是个好孩子。”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迦叶陪着乌昙去赴昭明君的论剑之约。
蓬洲岛上风景独好,那二人对阵不分伯仲,扶风与迦叶生起火来烤鱼,吃饱喝足后百无聊赖,便又开始继续上一年的对赌。
“这次咱们换着赌行不?”扶风看着远处的剑光,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行啊。”迦叶答应道,反正这些年来他俩胜负基本对半,“这次你押什么?”
“嗯…让我想想…就用一颗‘沧海珠’赌玉蟾子赢吧!”扶风眼神一凛。
迦叶心道这也许就是真正的人,哦不,龙傻钱多吧。
“你呢?”扶风歪头问,忽而把脑袋凑近迦叶。
“我就——你做什么!”迦叶被吓了一大跳,一巴掌糊在对方脸上把他推了回去。
“我看看你这穷和尚全身上下有什么值钱的可以拿来赌嘛。”扶风不以为意,“对了,我瞅着你脖子上那串佛珠不错,不如就选这个吧?”
“不行,”迦叶严词拒绝,“这佛珠是师父给的,不能随便给人。”
“切,不给就不给。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要不是你扶风大爷赏识,还没人要呢。”
迦叶暗暗握拳,第不知道多少次抑制住了将此龙暴打一顿的冲动。
丹丘枫叶林,深秋之时红枫正盛,迦叶慕名已久,终于等到乌昙有空与他同去。
两人半路上还遇到几起魔修杀人事件,将凶手正法之后却见其师门之人姗姗来迟。
“师兄平日里为人宽厚,常行善事,不知怎的突然堕魔,我们做师弟的,竟一点征兆都没发现。”wWw.xqikuaiwx.Com
一个女子哭得最凶,她原本是要与这位堕魔修士结为道侣的。
这女子跪在乌昙面前求道:“他堕魔杀人,理当偿命,我没有怨言。但求大人不要将他尸身带回长留受那‘辟邪诛圣’之阵,容我将他好好安葬。”
乌昙无声叹气。自从杳冥君在众人面前用“辟邪诛圣”阵绞杀鸠摩残魂之后,便愈发变本加厉,不止本门弟子,凡是仙门百家有堕魔者,被抓到的皆扭送“辟邪诛圣”阵处决,以儆效尤,严惩不贷。
仙门之人对此颇有微词,然神者做法本身难寻错处,毕竟受罚者确实是残害无辜之辈,纵使手段激烈了些,终是起到了不小的震慑作用。
且这几年的调查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魔气似乎会侵染他人。
“辟邪诛圣”阵虽然抹杀神魂,但却比佛门将魔气祛除魔者体外这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要来得彻底,只因这样一来魔气会随神魂一同消失,便不会影响自身和他人。这一点连乌昙也无法反驳。
他将这原因说了,就见那女子一下瘫倒在地,喃喃道:“当真…无法可解了么?没想到…我与他今生无缘,竟也没有来世了……”
她捂着脸痛哭起来:“他明明已偿了命,为何连转世轮回的机会也没有……”
迦叶陪乌昙伫立良久,他近来修为又有提升,已看得分明,那死者的神魂之上确实附着一片黑色魔气,死亡之人灵力不再流动,度化祛除之法也已失效。
那人最终还是被带走了,两人继续赶路,心情都有些沉重。
过了许久,迦叶开口道:“阿昙,你说…当真没有办法了么?”
***
长留山的四季又轮转了几回,迦叶寄来的书信里也多了些别的内容。
“阿昙,我最近都呆在无量山的藏经塔里,向法持大师借阅了几本与神魂和转世有关的书,这方面的记录寥寥无几……”
“我又去北地了,上次说的那个地方却找不到了,真真是蹊跷……”
“最近好多地方都出现了魔祸,听说有仙门之人在除魔途中命丧敌手,虽然我知道以你的实力不会有问题,但还是要多加小心……”
这一年春,乌昙好不容易从接连的除魔任务中抽身,迦叶便带他去了九州东南的星野平原。
这处平原取自“星垂平野阔”之意,漫步其上,头顶浩瀚苍穹,脚踩辽阔大地,微风轻抚面颊,带来阵阵花香,让人身心都放松不少。
迦叶几步跑向前面,采了一束不知名的小黄花,返回来低头塞进了乌昙手里,又逃跑似的飞快离开。
他张开双臂兴奋地向前冲,银发随风飞扬,衣袍也一并舒展,好像下一刻就要凭风而去。
乌昙在后面看着那白色的背影,他一直知道,他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人都不同。
他心想,迦叶虽然在这尘世中浸泡了多年,却没有沾染上半分俗气。他固然是机敏的,洞悉人心世故的,却在了解这一切之后仍保持自我的那一份纯粹,没有同流合污,没有愤世嫉俗,没有消沉避世。
他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去,他随心而动,不困于一方天地。
他像一朵无拘无束的云,仿佛没有什么能叫他永久驻留。
乌昙这样想着,于是停下了脚步,用衣袖拢着那一束花,叫他的名字:“迦叶。”
那朵云就这样停了下来,迦叶回头笑着应道:“哎,阿昙。”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不见神更新,第 89 章 双鱼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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