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莺回去也不睡,抓着厚厚一沓打印出来的ppt,背啊背的,她声音本来就绵,小时候又常常听尼师念经,小声默念总有奇怪的抓人节奏。
听了离不开,会上瘾。
女孩在书房点一盏黄白的灯,背影拖得老长,折在墙壁。
陈觅不敢睡,怕睡着就会失去她。尽管考试还有几天,自己也刚熬了两天,依旧彻夜坐在书房,眼皮打架,岿然不动。
一点。
叶莺饿了,去煮奶茶,晓得陈觅不爱甜,只敢放半勺蜂糖。
“绿茶煮的?”
“对。”
“不是很甜,好喝。”对不爱吃甜的人来说,不是很甜,大概是对甜食最高的赞美。叶莺笑起来,用红茶煮更丝滑,但绿茶的苦涩会让味道更有层次,她喜欢,没想到陈觅也喜欢,真是太好了。
他也跟着她笑,笑纹很深。
半夜,白牧野不知发什么疯。
房间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屁响,真的,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响的屁。
叶莺怕吵到邻居休息,穿着毛茸茸的拖鞋啪嗒啪嗒出去,敲门,“干嘛?”
房间只开了氛围灯,暗红的光把空气都染成血。被子扭成猪大肠,盘在床上,他鼓捣着台面红红绿绿蓝蓝的按钮,手指按一下,屁响一下。又来了,白牧野发疯限定,菩萨听了都想投胎的神曲。
他头都没转,“这是我期末作业啊,noiserock,懂?”
“老师不会宰了你吗?”
“不会啊。”他说,“甚至还对我爱得不能自拔呢。”
好像是真的。
他特别讨任课老师喜欢。
叶莺进来时做好了大义灭亲的准备,得知这是期末作业,又软了脾气,商量道:“太吵了,会影响别人,你白天再搞吧。”
“行啊,你来陪我睡觉。”
“……”
“一个人睡不着。”他说房间好冷,到处都冷,这个冬天真是冷死人了,“你过来摸我手,僵的。”
叶莺疑心他感冒了,所以才冷,问要不要喝奶茶,喝完吃颗药乖乖睡觉,明天就好。
白牧野眸光暗淡,像熄灭的灯,“胀——”
叶莺面无表情拿来益生菌饮料。
他瞪她,“你可真是我肚里的蛔虫。”说不感动是假的,可又觉得不该谢,她对陈觅、赵芮……甚至对面的乌鸦嘴顾明成都很好。
为什么不能只对他好呢?
“小鸟。”白牧野拿出蓝色盒子,却没看她,眼皮耷拉着,“试试行吗?”
不讨厌,应该能继续。
叶莺瞧清包装,表情凝固。
似乎头次求一个女人,他表情纠结、眉毛骨折,还没等叶莺说话,又烦躁道:“算了,我醉了,就当没听过吧。”
白牧野说要睡觉。
叶莺关门出去,继续背书。
陈觅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坐在书桌旁的单人沙发,困就眯一会儿,醒来,走两步,舒展身体翻看书架。
清晨。
暗淡的光洒进来。
还是阴。
好像比昨天更阴,云层好厚,像被涂改液覆了好几遍的错字。瞧着他困倦的眉眼,叶莺终于明白,陈觅为何非要在这。
——他在守护她。
白牧野今夜差点发疯。
叶莺心中泛起涟漪,女孩子或多或少都遇到过冒犯的目光、下作的调戏和咸猪手,她有一套化解方法,这么多年,在白牧野护着的情况下也没委屈过。
可真是奇怪。
唯陈觅,能叫她百分百安心。
也许她本能知道,白牧野的獠牙对外也对内,有的人永远无法被驯服。
时间差不多,叶莺洗把脸打算去学校。
陈觅冲澡。
白牧野爬起来,像是一夜没睡,面无血色,“我送你。”
恰好浴室门打开,热水汽喷出。陈觅系着浴巾出来,问吹风机在哪。叶莺是见过他光膀子的,可是三年不见,好像更壮,腰没有十七八岁时那么细,胸膛也变厚,两臂明明没有刻意鼓劲,还是能看到分明的令人脸热的线条。
越来越像美术书上的雕塑了。
用孙思媛的话来说就是……鲜美。
叶莺望得发呆。
终于领悟陈觅身上除风信子外,那股略咸、充满侵略感的潮味是什么了——男生身体发育成熟,自然而然散发的,吸引女生的味道。
对了,选修课老师讲嗨时提过,基因适配,光是闻味道就会受不了。
这是人无法改变的动物性,不是只有男生好色。
她倒退一步。
差点把昨晚辛苦背的书全忘掉。
白牧野冷笑:“吹风机是吧,在柜子里啊,难不成还会放客厅?”他把陈觅推进去,骂他来别人家做客还敢不知检点,真是蝙蝠头上绑鸡毛,你当自己是个什么鸟。
不等陈觅吹完,白牧野也洗个澡光着膀子出来。
漂亮单薄的身体,有肌肉,但比起陈觅还是差了十来斤。腰很细,体脂太低,脆弱的肌肤下能看到青蓝的静脉血管,膝盖不晓得怎么撞伤的,有淤青……真病态美人。
叶莺后知后觉,皱眉,“搞什么啊你们。”
孔雀开屏吗?
陈觅吹完头发出来,打量白牧野,笑了声。
白牧野眯眼,直接挑刺,“腹肌差点意思,阿觅。”
陈觅摊手,吸口气,六块腹肌分毫毕现,真·人体搓衣板,还有两块被浴巾遮住,若隐若现。
犹抱琵琶半遮面,想看却看不全乃人间最美。
他们……这是干嘛?
叶莺搞不懂但是大为震撼,以为他们两位冰释前嫌后有特殊的交流技巧,比如光着膀子看对方。
她没再吱声,默默掏出手机拍摄照片,发给赵芮。
赵芮正吃包子呢。
差点噎死。
按住话筒键,激情开麦。
叶莺本来是按【语音转文字】,结果手滑,直接放了出来。
赵芮的声音在屋里回荡——
“怪不得以前总说这两人有一腿,妈呀!妈呀!快让陈觅把白牧野按倒!这辈子看不到他们滚床单我死不瞑目!”
本来剑拔弩张两位光膀美男,不约而同后撤。
陈觅也不吸气了,默默穿衣服。白牧野头发都没吹就马不停蹄滚回房间,套了衣服出来,对叶莺的第一句话就是,“小鸟,把照片删了否则我今晚就去卧高铁。”
“……只有芮芮和我看,不行吗?”
“不行。”
“求求你了。”叶莺双手合十,朝他作揖,“好不好嘛?”
白牧野:……
陈觅出来,“删了吧。”
叶莺稍息立正,向左转,继续作揖,“求求你了陈觅哥哥,好不好嘛?”
……
沉默片刻,陈觅叹口气,还是坚持,“删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白牧野不干了,“我都没反对,你说个几把……你倒是天天被叫哥哥,麻了,铁石心肠,我可没这待遇。”
他让叶莺不要偏心,叫声“牧野哥哥就准她留着。
叶莺毫不犹豫,“牧野哥哥。”
陈觅沉下脸。
白牧野笑起来,抓抓头发,懒得吹,开车送她去学校,回来当着陈觅的面把两盒小伞扔到垃圾桶。
“你可以回去了吧?”
“嗯。”
“对了,陈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白牧野抓根烟叼着,也不点,就是含着过嘴瘾。戒的差不多了,但心情闷躁,还是会想。
陈觅笑,“你从小就这样,如果懂事,绝对是肚子里憋着坏水。”
昨晚那么礼貌。
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大招在后面。
“败给你了。”白牧野起身跟他拥抱,“谢谢你拦着我,差点无法挽回。但以后也别刺激我了,行不?你知道我会待她好的,就差一点点……好几年都没舍得亲的,阿觅,以后小孩认你当干爹不行吗?生出来,先让你抱!”
白牧野一脸“不能再讲价,差不多得了”的表情。
陈觅认真道:“我们让她选,好么?”
“选个几把你他妈有女人!”白牧野挑眉,“你敢脚踏两条船?”
……
女生公寓楼,13栋。
自动门对面,草皮全是秃的——走来走去的男生们踩秃的。大家心照不宣各选站位。有的在跟女朋友啃嘴,难舍难分;有的还没追到手,说话都要隔着一臂的距离;有的独自等候,拉着包带,形容枯槁,八成是吵架拉黑流了一夜的泪,正盘算怎么下跪……还有的比如陈觅。
站是站着。
等是等着。
马上就绿了。
曾诗雨说今天回来,却没说几点到。他从早上八点一直站到晚上八点,迎来送往许多兄弟,宿管都看不下去了端着饭盒两次问他要不要进大厅搬凳子坐坐,外面零下哎,多帅的小伙,爹妈知道心疼死了。
现在的年轻女孩真不知道帅哥有多珍贵。
他没进。
等到十点半,马上门禁,曾诗雨终于出现。
新衣服、新包……就连头发都重新做过,从直发变成卷发,像换了个人。曾诗雨推着行李箱在前面走,欧阳琛跟在后面。
两人开始还挺自觉。
走着走着见四下无人,不免跟所有难舍难分的爱鸟一般抱着啃。
陈觅也不出声。
两人分开,欧阳琛吹着口哨走了,春风得意就连脚步都是轻快的。曾诗雨拉拉衣服,刷脸进门,陈觅这才出声。
她惊得弹起。
默了默,试探着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八点。”
“这么早?”
“早八点。”
“……”
曾诗雨不确定他刚看到欧阳琛没,想从陈觅的表情读到东西难如登天,什么样的人,才能把情绪藏得那么好?又不是木头转世……可他就是无字天书,一直是。
“你都看见了?”曾诗雨脸色不好,但也没太坏。
“嗯。”
谈话到这,陷入僵局。
当初是她要在一起,现在也是她率先劈腿——从陈觅身上挑不出错,可曾诗雨莫名发毛,总觉得哪里不对。
女人有时候就是要相信直觉。
千万不要在该信直觉的时候信了脑子,特别是当对方比你聪明。
她咬住下唇,想摸烟。
也不是抽就是捏着缓解紧张。
可是包里没有,一支都没有。
陈觅从不搜她东西,但欧阳琛会,她藏不住烟。
曾诗雨以为陈觅好歹说点渣女、贱人、臭婊子……随便什么都行。三年时间,就算养条狗也该熟了,多少有感情。可他没骂,甚至都没说两句话,只是用不痛不痒的语气说道:“你回来就好。”
“陈觅……你不介意吗?”
绿了。
绿了!
她绿了他!
“是我做得不够好。”女孩子出轨,无外乎物质或者精神其中一项没得到满足,她们大多数都很单纯,只要拿出养宠物的心态无微不至照料,就不会想着换个主人。不像男人,就算同时满足了精神、肉体和物质,还是想要到处留情。
他那么聪明,当然明白自己哪里做错。
甚至放任,催化。
像个耐心的猎人。
等着她红杏出墙。
曾诗雨哑口无言,本来等着挨骂,现在变成她破防,进而破口大骂,“陈觅,你好残忍,三年啊,你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
“……”
“我对你而言,就什么都不是吗?讨句骂都不够格,是吗!”
“……”
“有时候真觉得你是魔鬼化身,只有我足够痛苦,才能满足你普度众生的心。”
一旦不够可怜不够悲伤,就注定会被冷落、抛弃。
曾诗雨松开拉杆箱,上前质问,却发现男生的眼睛温和深邃,叫人腿软,深处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寒。
他说:“你已经做出选择,不是吗?”
曾诗雨愣住。
见他发间有霜,通身冰凉,俊朗帅气的脸冻得青白,今天不晓得在这站了多久,又止不住哭泣,“你从来不碰我,从来不碰!嫌我脏吗?啊?嫌的话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惦记叶莺!可她早就是白牧野的人了,没用的,陈觅,就算分手,你也永远得不到她!”
陈觅不还口。
他越沉默。
曾诗雨火气越大。
骂着骂着上手扇了一巴掌,明明是她在打人,可哭的还是她自己,打完又后悔,问他疼不疼。陈觅并非初恋,曾诗雨情场老手,当然知道如何和平分手,还让男方对自己念念不忘,可也许是她赢太多,注定要输一回。
精心设计来的爱情如鸡肋,食之无味。
还搭上了娄笑笑。
这辈子再也没有第二个憨憨肯替她挡灾了。
是,是她劈腿。
对,她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贪得无厌,就爱高攀。
可他从没在乎过,不是吗?都他妈绿了还无动于衷呢!wWw.xqikuaiwx.Com
陈觅后退,撇过脸,不让她碰自己。
他说曾诗雨你累了,先回去吧。
她说,陈觅,这巴掌是我们最亲近的一次,看,我终于碰到你了。
她笑。
笑很大声。
知道结束了。
“你等这天很久了吧?嗯?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跌跟头,摔很惨,陈觅。”曾诗雨又哭又笑,前一秒还痛着,后一秒竟冷笑起来,仿佛歇斯底里的是别人,“会投胎了不起吗?瞧你高贵的,我会爬到很高很高的地方,让你只能仰视,为我提鞋、舔脚,当牛做马,哈哈哈哈——”
“等着吧,陈觅!”
曾诗雨头也不回,拽进拉杆箱。
陈觅默了默,“祝你高升。”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许我咬星辰更新,第70章 流沙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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