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都市小说>柳简文祁勾陈一水>第 72 章 第 72 章
  严峭皱着眉头想了想,总算从犄角旮旯里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她怎么会在沈府?”

  “这……听沈府人说,她是被沈鸿当作仙子请到府上的,半夜里丫环进屋服侍,却见沈鸿躺在床上,而宫鹤胸前中箭,伏倒在地……对了,她身侧,有副一张的画,画上……是死者。”

  又是如此!

  沈府婢女怜云的桃花仙图。

  顾台柳自己的山水图。

  如今一不知来处的女子,死时身边竟又出现了一卷有着死者的画作!

  捕快抬起头,试探道:“大人,那沈鸿……”

  严峭紧皱着眉:“沈鸿?沈鸿怎么了,就算是京都的世子爷杀了人,也得认罪!”

  捕快了然,立即抬手行礼:“那属下便领人去将沈鸿带回来。”

  严峭嗯了一声,忽又唤住他:“等等……你先去请少卿,将此事通报,若是少卿问起,便说本官先去沈府了。”

  捕快先是疑惑,后恍然,匆匆行了一礼:“属下明白。”

  ……

  风雨未休,时玉书撑着伞从马车上走下,初才站稳,便转身将手伸出。

  柳简跟随其后,初时微怔,见他未曾有收手之态,只得扶了他的手轻轻下了马车。

  周旁立即有人送上一盏灯笼来,时玉书撑伞,她便接了过来。

  他撑着伞,在风雨中。

  她提着灯,在暗夜里。

  好在,他们走在一处。wWw.xqikuaiwx.Com

  宫鹤是死在沈鸿的屋里。

  因严峭早来一步,屋中除了倒在地上的宫鹤,便仅留着府衙的几个捕快以及瑟瑟发抖的小婢女——那是发现第一个发现宫鹤身死的人。

  等柳简走进檐下,时玉书将伞收起,两人并肩进门。

  严峭上前道:“仵作去了义庄,已经着人去唤了。”

  “宁州义庄不是在城外吗?”时玉书略微思索,转头向一旁守着的捕快道:“去客栈请周渚过来。”

  捕快应了话,从檐下拿了半湿的蓑衣穿上,匆匆跑了出去。

  时玉书走到宫鹤身前蹲下,边看边问:“尸体可有曾动过?”

  严峭看向一旁的婢子,示意她作答。

  “没,没有,婢子是进屋点灯的,进屋时便发现了鹤姑娘倒在地上。”

  宫鹤身旁倒了只灯笼,已然熄了。

  柳简蹲下摸了两下,灯纸外还沾着些水珠,转头问道:“你是拿着灯笼进来的?”

  婢女恍惚点着头:“是,我出门时遥遥见了公子屋中灯火晃了一下就熄了,便急急拿了灯笼过来。”

  “为何着急?”

  “公子睡时喜有光亮,否则便睡不安稳。”她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本今夜是我当值,不过公子说是今夜要在书房作画,教我晚些时候再来服侍……因为往时公子常在作画读书至夜半,所以今儿个我算着时辰出门的,一瞧屋内无灯了,以为是公子睡时忘了关窗,风大吹熄了灯。”

  屋内窗户此时紧闭着,近窗台处倒有一圈湿润,应是落雨后关上的。

  而宫鹤也正是倒在窗户之下。

  时玉书声音不高:“鞋是干的。”

  严峭心领神会,立刻转头询道:“死者是什么时候来的?”

  今日傍晚便落了雨,宫鹤能出现在此处,必是一早便到了。

  可婢女却摇了摇头:“未曾见到。”她犹豫了一下:“今日下午,公子曾唤了几人搬了石山入房,那时鹤姑娘来过一回,可未过多久,便又回了西临阁,守院子的两人应也是瞧得了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是前日晚间席上沈章成向众人展示的绿溪山形的石山。

  此石初得,必是沈章成心爱之物,竟就如此被沈鸿拿得了吗?

  柳简绕着石山细看一周,上回未曾细看,如此近处一瞧,才觉此石非比寻常,俯身去瞧,可见水绕山行,一番活水姿态。

  有此奇景,必是石山内有玄机。

  见是无人在意,她伸手取了放在石山一侧的香盒,挑了一块在一旁蜡烛上点燃,依着前日婢女的模样,挑了一处放下,未隔多时,便见香雾自水面而生。

  不过……

  柳简盯着出烟之处,沉默良久,绕了石山半周,又微微蹲下身子,与石山齐平,目光送向对面,心中微沉。

  时玉书拾起了盖在宫鹤身上的画卷,她本是一手端着画卷的。

  画中一是女子,身着白羽裙,手执油纸伞,于夜雨之中,行于天地之间。

  青石长街,灯火稀疏,只一佳人,悄然回首。

  很明显,画上女子正是宫鹤。

  周渚总算是来了,带着一身水气,粗略看了宫鹤死因:“死者身体初僵,约摸是……”

  时玉书应了话:“现在丑时中。”

  周渚从善如流往下继续:“约摸子时中至子时末左右身故。”

  话音才落,柳简便觉那小婢子抖得更厉害了些,隐约可闻她的絮语:“那……那不就是,我来公子屋子的时辰……”

  周渚又查了几处,才道:“一箭毙命……脑后有伤,当是仰面倒下时磕至……窗台。”

  他目光上移,落在其中一处。

  时玉书立即将窗打开,一根发丝勾在窗沿翘起的木刺之上,窗台被雨打湿,不可见是否有血色残存……周渚从袖中拿出一方白帕子,跪伏在地,又要了两支细竹枝,近乎面贴至宫鹤发上。

  少顷,他举着细屑送到时玉书面前:“雨湿木台,她头磕上窗木之后,沾上了木屑。”

  雨丝混着风吹进了屋中,时玉书站在窗前。

  窗子所对,是一处临水而建的楼阁。

  时玉书与严峭低语几句,柳简便见得严峭点着头出了门,好奇之下,她亦凑到窗前去。

  “那就是宫鹤的住处吧?”她回忆一下,转向时玉书,确认道:“西临阁?”

  时玉书看向婢女。

  “正是西临阁。”

  说话间,对面阁楼忽而亮起灯来,雨幕之中可见对面窗前似也站着两人,似朝此处招了两下手。

  雨声夹杂着喧闹声,这个夜晚,沈府注定不会安静下来了。

  时玉书掩起窗子,轻皱了下眉头,回头问道:“是何人?”

  在内候命的捕快跑出去瞧了一眼,立刻回来报:“是沈长史同沈夫人。”

  柳简顿了一顿,道:“听说严大人已经着人将沈公子带回了府衙,想必是为此事而来吧。”

  时玉书轻轻点了下头,还未说话,便见沈章成隐怒而笨拙的挤了进来,未见严峭,他又收敛了一二怒气,语气极生硬:“少卿,依法此案有关小子,下官不应插手,不过小子生性纯良,行事虽是荒唐,此女却也是他一心求得,又怎会痛下杀手。如今不管不顾将他带去府衙,无凭无据,岂非是坏了他声名!”

  谢容瑜亦是红了眼睛,提着帕子点了两下眼角,细语道:“少卿,望在你我两家过去的交情上,可否教府衙将相公放回家中,我向你许诺,若他真行错事,我必不相拦,可牢狱之地,他身子素来不好,恐是熬不住。”

  严峭正行至此间,见屋内一下多出不少人,才沉了面色准备发难,一见来者是何人,却只得忍下:“沈长史,沈夫人,这人到底是死在沈公子屋里头,于情于理,皆应请沈公子去府衙问一问详情。”

  柳简迟疑片刻,忽觉有异,不由发问道:“沈公子当时身在何处?”

  婢女眼睛眨了一下,目光在沈章成同谢容瑜身上停留了一瞬,又低下了头:“我,我不知道。”

  谢容瑜殷切目光又送至时玉书身上。

  沈章成道:“既无杀机,又不曾出现在杀人现场,依我看……”

  时玉书却开了口:“既然沈长史知案关近亲,不可参与其中,此案便交由本官同严大人来查吧。”

  由不得沈章成反对,时玉书已唤着柳简出门。

  走出屋门,但见乐昭安静侍在门外,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乐昭向她浅浅行了一礼。

  抬头一瞬,柳简被她苍白的面色吓了一跳,不由停了步子问她:“姨娘脸色怎如此差了。”

  乐昭迟疑了片刻,身后便有贴身丫鬟应话:“姨娘是担心公子。”

  见乐昭似不愿开口,此时不便再问,她也只宽慰几句。

  油纸伞面撑起,风雨喧嚣被隔于外处。

  柳简回头望了一眼,向时玉书道:“少卿不查案了?”

  “倘若案发之时,婢女当真不知沈鸿在何处,严峭怎会轻易将他带回府衙,既然他人已经在府衙,不如先去问他……”他低语道:“夜雨阴寒,你有伤在身,好生休息着便是。”

  关心乍现,可柳简却敏锐觉得他话中有话,来不得细想,便听身后谢容瑜开口相唤,回头一看,谢容瑜执伞而来。

  此时雨势渐轻,谢容瑜却将伞撑得东倒西歪。

  走到近处了,她才开口:“少卿,公公在场,我不便说。”她咳嗽一声,脸上盛出惨淡的笑意:“相公对她,付诸真心,不过……那名女子为图,似非真情。”

  风雨之中,她手中的帕子忽然飘落,眼瞧她无所察觉,柳简犹豫片刻,俯身从地上将帕子拾起,借着豆大的灯光,她忽见帕上一角沾着血色。

  “这……”

  谢容瑜愣了一下,稍迟疑了一下,似后知后觉,她张开了手心向她道:“这两日身子不爽利,便叫闻风同观雪熬些药熏熏屋子,先前不慎碰到了炉子,烫了一下,晚间痛意难消,便教她们替我挑了皮涂了药,帕上许是那会儿沾了血色。”

  先前她袖子所挡,未曾见她手掌一圈包着白布,此时她将手完全伸出时,柳简果真嗅见雨中混着淡淡药味。

  柳简将帕子送到她手上,默默退回到时玉书身旁。

  时玉书将伞往柳简那侧倾了倾,不动声色看向谢容瑜:“你是说,这是沈鸿的杀机?”

  谁料谢容瑜却摇了摇头:“正如公公所言,相公性子纯善,哪里会因此事而行杀人之事,只是他素来执拗,苦苦寻得佳人,未及一日,便知她香魂消散,若因失意而轻易担下杀人罪名……”

  所以,教他知晓,所谓仙凡之缘,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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