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系与五服之内的亲戚,再加上公卿百官,人数超过两百,其中习武者比例超过九成五,身体好视力也好。主角已经结痂的嘴唇几乎一出场便被留意到,所幸满座衣冠,泰半为人精,无一露出异色,倒是辛筝看了眼坐在亲戚群中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无忧。
比起要加冠的辛筝,同样坐在亲戚群中的君离就方便了许多。“你做了什么?”
无忧答道:“只是亲了他一口,别的什么都没做,我没忘记你们的叮嘱。”
男人可以随便睡,但不能在身体还没完全长大时,君离:“....你记得就好,但我问的是你可有强迫他?”
无忧的眼神飘了飘。“没有,他被亲完后没生气,不算强迫。”
君离无言,你这么说更让我怀疑你强迫了他。
场中无法询问的辛筝面不改色的为连山默加冠,先缁布冠再皮弁,最后是爵弁冠,礼成。
冠礼后辛筝将带着百官公卿一边巡狩一边回帝都郫邑,连山默也将开始自己长达一生的漫长旅行,为了保证先知的安全,辛筝从边境军队中上有父母或下有儿女的军卒中挑选了三百名精锐中的精锐,这些精锐每隔五年轮换一次,以此更换新鲜血液,并保证护卫队的绝对实力。精锐在护卫期间只要保障了先知的安全,离开时军爵将升两级,若没能保障先知的安全,连坐三族。
虽然连山默有自己的俸禄,但养三百名千里挑一的精锐却不够,这些精锐一顿能吃一整只羊,因而国库很大方的承包了护卫队的所有开销。
此一去不知要多久,官府、连山默的师长与族人为他准备了大量的旅行必备物。
遇到危险时用来让先知逃命的十匹来自辛原的龙骧马,供护卫队使用的一百匹来自荒原草海的骏马,以及八十辆存放衣物锅碗瓢盆米面粮油等生活必需品的牛车,其中一辆牛车被改成了连山默的卧房——牛车虽然不如马车快,但胜在平稳,适用于任何道路,有宽敞的车厢。
连山默被这准备给惊呆了。“我觉得我可以搭乘商队。”真不用这么大的阵仗。
和平盛世没有战争,辛筝又将大部分关卡给拆了,商业自然而然蓬勃生长。
繁华的商贸活动虽然使得钱荒问题日渐严重,但不同城邑之间往来也方便了许多。最开始是往来不同城邑做生意的商队会在载货时顺便拉上几个人,后来有人发现专门载客也能赚钱,便效仿官府在人口稠密的大城邑设立的公共牛车(只在城邑内部沿着固定路线往来的牛车)一般组建了车队,专门载客到另一座城邑。虽然跑的是固定路线,且只跑大城邑,最远距离也不超过五百里,但加上搭商队顺风车足以去往帝国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掏得出路费。
连山子道:“我们大多数都没出过连山郡,想得哪能如此周全?这些有一半是四位先知写信回来让我们补充的,出门在外哪哪都不方便,自然要多准备些。你说搭乘商队,你要是遇不到商队怎么办?而且你们几百号人吃穿都不是小数目,遇到城邑与驿还好,遇不到,你上哪找吃的喝的?”
帝国的城邑可还没密集到出远门时每天都能遇到城邑,走三五日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才是常态,若是跑到人口更稀疏的西部与南部,更惨。
连山默想了想,道:“可牛车虽稳,却很慢,王会同意我走那么慢?”
天灾的到来是不会分时间分批的,北方遭灾的同时南方也在倒霉不是稀奇事,为了最大限度降低损失,先知巡游的效率必须快,使大部分地区都处在监控中。个别特别重要的地方,如冀州的大野泽平原,那里是帝国最大的粮仓,全年都有先知坐镇,确保不管发生什么天灾都能提前预警。
为了保证大野泽的粮食生产不出问题,辛筝对当地的官吏也有要求:除非下雨雹这种人力只能认输的情况,否则先知提前预警了天灾,当地粮食还是大规模减产,上到州牧下到城令,全部杀头,连坐全家。
辛筝并非开玩笑,因为她真的在一次大野泽粮食减产严重时砍了五万多颗人头,冀州官场被清洗了半数,官吏们的父母儿女也没跑掉,有一个算一个,尽数流放陵光半岛与海州。
大野泽是第一粮仓,重视异常,其余重要粮仓辛筝也没轻忽。
兖州中部与南部的平原,虽然很久以前兖州地广人稀,泰半是荒地,但辛筝成为人王之事为她出身的兖州带来了海量的资源。在海量资源的投入下,兖州的开发突飞猛进,甚至超过了宁州,云水中游平原正在成为仅次于大野泽平原的粮仓。
连山默能够在连山郡长到冠礼才开始巡游有一半要归功云水中游平原。
帝国各地的重要粮仓全都是先知巡游的重点,朝廷给连山默安排的巡游路线图各大粮仓之地线路最密集,连山默估算过,自己一年得有半年花在粮仓之地。
“自然不会让你只乘坐车马,车马是陆路所用,有船时还是会让你乘船,无船且道路难行时。”连山子一指队伍中的十余只黄鸟、金翅雕。“还能用飞的,沿途的驿舍也会为你准备食物,相信我,这一路上的安排足以让你两三载走遍帝国。”能不能驻足细看就是另一回事。
连山默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哀悼自己的未来。
看完了出行的物资,官方的人也来了,身边跟着个无忧。
公卿为连山默送来了符玺和文书,出远门除了需要准备行囊,还需要路引等物,但路引普通人用够用,先知用就不够了,因而辛筝给先知们颁发了专门的配套用品。
先知的云玉符节与苦行巫医的兕角符节功能类似,可以去往任何地方,沿途不得阻拦,且要提供便利。
玺是给连山默购置吃用之物的,几百号人吃喝用度不是小数目,只靠自己带着银钱采购,费时费力不说,还不一定凑得齐。
沿途的吃喝主要还是靠驿舍与城邑,反正先知巡游与王巡狩不同。辛筝为了安全,走得路线必须神出鬼没,先知没这个顾虑,走的路线是公开的,每到一站可以通过巫真殿驯化的飞禽传书给下一站,让下一站提前准备好衣食,先知一到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干净的新衣服,走得时候带上够吃到下一站的米面粮油肉蛋。
这些吃的用的驿舍准备起来也要花钱,因而连山默拿着账单一一查验,确认没有缺斤少两与乱报价后在账单上用玺,驿舍拿着账单去找上头报销。先知自己也要记账,记下沿途所有开销,岁末时将账册给国库,即是报销也是防着下面的官吏乱报。
看到天灾后连山默要给帝都上书,报告在哪里看到了什么样的天灾,奏章写好后要用先知的玺,用了先知玺,这份奏章将享有战时军报的待遇:用载人猛禽千里加急直接送到辛筝手里,阻拦者一律杀无赦。
虽然如此,钱还是要带,连山郡为连山默准备了一万枚大钱、五千枚银毫、一百枚金铢,分装在三个箱子,放连山默睡觉的牛车里,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文书则是类似记录的东西,先知每到一地就要找当地的官吏盖个章,证明自己来过。防止先知偷懒,没去过却说自己去过,也防止地方推脱说先知没来过所以自己对天灾一无所知,出了事责任不在自己,更防止先知与地方官吏互相推脱扯皮。
就没有一样是无用之物,尽显专业,让人好奇得吃了多少教训才能整理出这么专业的章程。
公卿将东西都交给连山默便告辞,无忧却没走,将一块平安璧放到连山默手里。“记得佩戴。”
连山默低头看向手中,看到的是一枚包浆锃亮的玉璧,但手感告诉他这是一枚雕琢没多久的新玉,抬手想还给无忧,却被按住。
无忧道:“送给别人的礼物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连山默蹙眉。
无忧继续道:“还有,你出门在外不能找别的女人,要等我长大,要经常给我写信。”
连山默道:“我没说要与你在一起。”
无忧笑:“但我也看不出你想拒绝我。”
连山默道:“我对未来的规划中没有你。”
无忧的唇抿成直线。“那是你的规划,不是我的规划。”
连山默看着无忧。“我是先知,你是寻常人,你我不适合。”
无忧不悦:“合不合适是我说了算,你只说你对我有没有感觉?别说谎,咱俩太熟,你对我说谎没意义。”
连山默坚定道:“你我不合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等你长大,但我眼中所见的你只是枯骨,我不是执明,我只是一个凡人。”
无忧呆住,好一会才回神,告辞离去。
连山子看着无忧离去,待人走远了才看向连山默,见连山默紧紧抓着手中的玉璧。“你心中有她。”
连山默道:“我们不适合。”
连山子道:“你眼中看谁不是枯骨?但也只是目所见,蒙上眼睛便不受影响,你看别的先知哪个不会蒙上眼睛享受生活?”
“目所见可以蒙眼,那寿命呢?”连山默问。
连山子愣住。
连山默道:“百岁之后我仍旧年轻,她却是白发苍苍。我说执明,不是说我无法接受百岁之后她鸡皮鹤发的模样,而是,若我放纵自己,百岁之后,她魂归黄泉,血肉化为尘土,徒留我孑然于人间,我当如何?”
连山子没法解答这个问题,若只是露水之缘,自然不用考虑太多,若想长久...不对等的寿命面前,不论怎样的感情都注定充满残酷。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同寻常寿命却很美丽的人族少年所生,她爱自己的孩子,但母子寿命不对等,母未老子已老,终是黑发人送白发人。
历史上的玉主执明,所爱衰老,从年轻丰腴的美人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妪,执明的心态始终不改,神性十足,用他所爱的话说就是:你是真正行走于人间的神灵,令凡人情不自禁想要亵/渎(仅限于执明所爱,正常人看到神性十足的执明生不出妄念)。
然这位神性十足的神灵化身在亵/渎他的凡人死去后人性十足,也不知那个将神灵拉下神坛的凡人九泉之下有没有后悔。
连山默一边将玉璧佩于腰间一边总结道:“止步于友人是最好的结局。”
***
无忧回来时焉得跟霜打过的菜蔬似的,在院子里练弓的君离一眼便瞧出不对。“谁欺负你了?告诉阿父,阿父教你打回去。”
“没人欺负我。”无忧犹豫了下,忽的看向君离,她以前并未留意君离的容貌变化,但如今察觉到寿命后忽然发现君离的容貌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就没变过,辛筝眼角都还增加了几根皱纹呢。
君离疑惑。“我怎么了?”
无忧问:“阿父,你有长生种血统,阿母没有,你的寿命当比阿母更长?”
君离点头。“是,怎么了?”
“她的寿命不如你,注定比你先走,阿父你不会难过吗?”
君离道:“她现在还很活蹦乱跳。”想死不死这种问题太早了。
“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她先走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君离理所当然道:“自然。”
“那你当初与她在一起没有担心过未来吗?”无忧好奇的问。
君离沉默须臾,委婉回答:“我那会还很年轻。”
“你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君离道:“也不能说完全没想过,但没意义。”
无忧不解。
君离解释道:“那是一个乱世,你明白是什么乱世吗?乱世就是你今天还活蹦乱跳的,明天说不定入土为安。”
无忧懂了。“那若不乱世你就不会与阿母在一起?”
“不,还是会在一起?”
“为何?”
“我爱她。”君离理所当然道。“人的一生能够遇到自己爱的人,何其有幸?我怎能辜负这份幸运?”
无忧问:“可你们的寿命不对等。”
君离道:“比得到却最终失去更可怕的是从未得到过,你问这个,莫不是被默拒绝了?”
“嗯,他说我们不合适。”
“强扭的瓜不甜,咱们不如换一个?”
“阿母不答应你,你会换一个?”
“怎么可能,我会想办法让她爱上我。”
“那她对你有感觉却不想与你在一起呢?”
“你阿母素来从心,想要就要,不受外物干扰。”
无忧无言,扭头去找辛筝,辛筝在书房批公文批得忘我,无忧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她停下喝水,赶紧凑过去。
“阿母,问个事。”
“干嘛?”
无忧问:“阿母,你与阿父寿命不对等,你与他在一起时是如何想的?”
辛筝道:“这个?没想过?”
无忧了然。“因为乱世?”
辛筝道:“不,因为我根本没想过与他一生一世。”
“啊?”无忧惊讶的看着辛筝。
辛筝解释道:“我最初只是单纯的想睡他,我想睡,他也没拒绝,便睡了,决定结婚是后来的事。”
“那结婚时你总该想到你俩寿命不对等吧?”
辛筝笑道:“我那时决定我走的时候带他一起走。”
无忧目瞪口呆。“你现在....”不会还这么想吧?
辛筝揉了揉无忧的脑袋。“不要在我与你阿父身上找参考,我和他不是正常案例,你若想与连山默结婚,需要面对的问题太多了,你要结婚的话,得确定自己即便未来被现实击倒也不会后悔。别急着说你能,你如今才几岁,当你行过千山涉过万水,见过更多的男子,经过认真的思考后说的能才是真的能。可即便你能,连山默呢?他能吗?强扭的瓜不甜,除非你只是馋他身子,若只馋身子,瓜的味道便不重要。”
无忧无言。
辛筝建议道:“你若实在确定不了,就不要想那么多,想睡就睡,我想连山默也不会拒绝你。腻了后就找下一个,天底下美少年千千万,总有适合你的,只是要做好避子措施。不过避子的药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我不建议你太荒唐,虽然你怀了我们也养得起,但生得多了对身体伤害很大。从这点来说,你睡连山默倒是比睡寻常男子要安全。”
长生种最大的弱点便是繁衍能力,继承了长生种血统的后代亦然,连山默哪怕不避子,他想要后代也比寻常男性人族要难。而严格意义上,连山默与无忧在生理上的物种有差异,智慧物种之间虽然没有生/殖隔离,但孕育后代比同类之间要难一些。
无忧睡寻常男人辛筝还要担心冒出个孙子孙女,但无忧睡连山默,辛筝就不需要那么多担心。
无忧道:“阿母你就没点正常人的主意?”
辛筝回以白眼:“我是基于正常逻辑上为你出谋划策,你能说我说的没有道理?若觉得没有道理你倒是给我指出来。”
无忧噎住。
辛筝看着郁闷的无忧,笑道:“我说你想那么多干嘛?你如今才十五,等你冠礼时你说不定就不喜欢他了。”
“不会。”
“什么?”
“冠礼后我不会不喜欢他。”
辛筝不解:“你爱他什么?你爱他的美貌,这世上总能找到更美的,你爱他的才学,总能找到比他更有才的。”
“但那些人都不是他。”无忧道。“不过我也不知我爱他什么,但和他在一起时我感觉很舒服。”
辛筝疑惑的看着无忧。
无忧感慨道:“阿母,我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
“随着我逐渐长大,我身边的友人对待我的态度都发生了变化。”
辛筝淡定道:“正常,懵懂的稚子终会懂得王女所代表的价值....听你这意思,连山默没变?”
无忧道:“变了也没变吧。”
辛筝不解:“怎么说?”
“我是你的孩子,他待我的心态未变,但我不是稚子了,他有了变化。”
辛筝闻言颇感稀奇,就先知那双眼睛,居然能意识到无忧是个女人,不容易。“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是王女的心态未变是因为他是先知,有那么一双眼睛,先知无法如常人一般看待万事万物?世人所求不过财富、地位与美人,但先知,不是我说,你给他财富,他能看到财富腐朽,你给他地位,他能看到国都与城邑被岁月淹没,你给他美人,他看到的是枯骨。”生了那么一双眼睛,不管是谁都得超凡脱俗。
“阿母,默是凡人。”无忧道。“他喜甜食,吃饭挑食,喜欢看野史游记等杂书,对稚子很温柔,喜欢新鲜的事物,会难过会发脾气,他有缺点也有优点。”
辛筝支着下颌,总结道:“你爱他的不变?”
无忧思考须臾,回答:“我不确定是因为他的不变还是别的原因,但若要与一个人结婚,如你与阿父一般共渡一生,我只要他...你不信我?”
辛筝收起脸上的狐疑:“你才十五岁,别这么看我,我相信连山默对你的告白也是差不多的心态。”
无忧太年轻了,年轻得让人很怀疑她能否面对与先知在一起的诸多问题。
“就算不考虑寿命的不对等,只说数十载后,你老了,他仍旧年轻,别人你与他以为母子祖孙,你扛得住?”辛筝道。“我记得历史上便有玉主与巫子的感情死于一者容貌不变一者衰老。”
“我可以服雪颜丹。”
“雪颜丹的美貌维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那是因为饮食和作息不健康,缺少锻炼,我以后会规律饮食与作息,每日习武。”
“那只是皮相,内里的衰老无法阻止。”
无忧看着辛筝仿若而立之年的容貌,思考须臾,问:“我现在这个年纪应该还能练锻体操吧?”
辛筝错愕的看着无忧。“我记得以前让你练,你躺地上撒泼打滚死活不肯。”
“太疼了,让一个两岁稚子练那么痛的东西,也就你与阿父狠得下心。”
我们要真狠心你当年撒泼打滚也没用,辛筝道:“你如今又想练了?”
无忧默然须臾。“我想尝试一下。”
辛筝笑道:“你已非稚子,可以自己作决定。”
***
连山默正式出发时上头送来了新的巡游路线图,原本的路线是南下越州,如今改成了先在兖州溜达一圈。虽谈不上朝令夕改,但也只是中间时间间隔多了几日,送路线图的公卿也明白,遂同连山默解释了一番。
今年的天气比前些年要暖和不少,各地给辛筝的奏章里一个夏雨雹的都没有,但辛筝一点都不高兴。
小冰期并非一年比一年冷,一路冷到底,而是整体一直变冷,但每隔几年就会稍微回暖一会,暖完了接着降温。wWw.xqikuaiwx.Com
连山默听了个开头便明了。
元洲的重要河流全都发源于断云雪山,气候变暖,积雪融化,雪水汇入河流,河流水量大增再赶上过度的降水便是洪灾——玉宫一屁股坐在断云雪山几千年不挪窝也有这方面的考量,离得近方便观测融雪。
洪灾时会消耗大量的积雪与水,之后几年河流的水量必定减少,是为大旱,旱得厉害时便是云水与漓水可通车马行人。
大旱之后必有大洪,大洪之后必有大旱。
这是人族在元洲这片土地上的血泪经验,最近两百年的经验尤为丰富。
粗略估算,辛筝经历过八次云水与漓水两岸千里泽国的大洪,近二十次云水与漓水枯竭,河道成坦途可通车马行人。
因而辛筝在整理了自己收到的各地汇报后凭直觉判断漓水与云水有一个要闹,或者两个都闹,不是今岁闹就是明岁闹。
连山默暂时放弃车马,让一部分人带着车马在后面慢慢跟上,自己带着护卫转船。
连山城旁边就有一条云水支流,没费多少时间便抵达云水中游平原。
乘着黄鸟溜达了一圈,云水滔滔东去,亘古不变,没看到特别的,但连山默也不能保证自己看不到就一定没事。
先知并非全知,只是能看到一部分未来,具体看到什么....若先知特别想看到什么,比如先知夷,她很好奇自己未来会怎么死,遂一直想一直想,最终日有所思,终有所见。但那太费精力,而且需要花的时间,不适用于洪水。
其次是与自己关系较密切的存在,自己看到未来的概率也会大一些,但不好说是因为经常看到这些人与事所致还是别的因素。
但大部分时候先知看到的未来还是完全随机。
云水便是要泛滥,先知也不能一定预见。
连山默蹲在云水之畔思考了半天后让人将辛筝给自己的舆图找出来,舆图有不同的版本,民用版是最粗糙的,只有官道与经常有人的小路。先知用的舆图与辛筝用的是同一档次,山川河流、道路、城邑以及城邑人口、耕地面积全都有。
连山默在舆图上务色起云水两岸的城邑里聚,离云水越近越好。
云水中游平原大开发带来的连锁反应之一是兖州人口激增,辛筝少年时兖州总人口不足三千,最近几十载却稳定在七八千万左右——辛筝统计兖州的资源后估算兖州容纳这么多人口足矣,再多就容易出问题,每年从兖州迁走众多人口,并放宽对兖州的生育控制,调整算赋的起征年龄。官方不再强求必须有三个成活的孩子,两个也可以,民间也很多人不想生,官方与民间一拍即合,兖州出生率遂降,人口保持稳定不再增长。
七千多万人口有一半分布在云水两岸,两百年间营建城邑数百座,连山默寻找城邑里聚很方便,闭着眼睛选个方向直走准能看到城邑里聚。
连山默找到离得近的,人口多耕地多,发生洪灾大概率倒霉的城邑里聚,在人来人往的街口一站,看满街枯骨,分析骨龄。
骨头也是有年龄的,成熟的先知能看骨龄判断出一个人死的年岁,看骨头腐朽的程度判断死了多少年,若骨头上有痕迹,还能判断死因。即便骨头上没有痕迹,看到的东西多一些,分析出死因也未尝不能。
判断出死亡年岁,再温文有礼的上前搭讪。
连山默整个人即便出门在外也收拾得干净整齐,皮相生得美艳,气质出众,知识渊博,很少有人会拒绝他的搭讪,很容易被套出实际年岁。
将死亡年龄减去当下的年龄....十个人至少三个人会在今年死去,误差在半年左右,离云水越近,死人比例越多。
生老病死是天理,同一时期死一批人不稀奇,同一个物种的寿命上限本就相差无几,而同一个阶层的人身体磨损速度也差不多。
老人、年轻人、稚子不同年龄段,官宦、商人、手工艺人、农人不同阶层在同一时期死去一定不正常。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常仪白帝更新,第 872 章 第三十一章连山默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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