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一定也在想你。”金杉怅然低语。
途中最后一晚，还是金杉事先找好的旅店，虽然是隆冬，与极北之地相比，这里夜晚的风简直算和风微凉了。
身处暖地，成铭心才有一种这下子终于活过来了的感觉。金杉将他安顿好，转身便走。这家酒店房源充足，想一个人睡两间都没问题。
“晚安，金先生。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跟你说’晚安’吧？还想说，捎我回京，一路上辛苦了。谢谢。”成铭心送他到门口，才面露微笑道。像朋友，也像平白无故的同路人。
金杉从这话里听出了实打实的谢意，也听出了日后也许不必再见面的提前告别。
他也努力还以微笑：“不辛苦，一路上很开心。”顿了顿，还是把想说的话藏起来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一天的路。”说完，他替成铭心将门带上，回自己房间去了。
成铭心在门前乍舌——头回见到比路清野还老夫子气息的男性。何况，对方如此相貌堂堂，单论外表，甚至不输路清野。离近时，也能感到二十多岁男人的血气方刚。怎么说话行事就这么无趣呢？
他并没有要挑逗金杉的半点意思，只是多少有些惋惜：跟个机器人似的，有点辜负了这么好的人类皮囊。m.xqikuaiwx.cOm
***
终于从关外进了北京地界，沿着瓜果梨桃胜地往东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影影绰绰看见朝阳门的时候，果然如昨天金杉所讲，已近黄昏时分。
“可算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成铭心长出一口气。
此时，金杉已将车子慢慢停在路边，并不熄火，扭过脸去看着他认真询问：“可以告诉我，你住在哪个区吗？我先送你回去。”
“我住南城，河沿那边，离这儿有点远。”冬天白天格外短，说话的功夫，天色又暗了几度。成铭心推开车门，脚还没沾地，迎头就是一个喷嚏。
“前边不远就是地铁站了，这会儿路上正堵车，我坐地铁回去就行了。”他吸溜着鼻子，声音囔囔的，仍然要下车。
金杉三两步下去，走到他那侧车门前，抵住车门，将他的手挡回去：“请坐好吧。”随即，轻轻关上车门，快步回了驾驶座。
“你不用送我，真的……”又是一个喷嚏，成铭心觉得不好意思，怎么跟故意的似的。
“你系好安全带，我车速快，你知道的。”金杉不看他也不再说话，专心开起了车。
转了两条街道，并没有上主路，金杉把车往一个高档商厦的地下停车库里开去。
成铭心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他先释疑：“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你饿着肚子回去。这里有一家面馆面条做的很不错，可以吗？”
成铭心一愣——路上每回吃饭他都要的是面，不过就图个迅速喂饱肚子，没想到金杉记下了，以为他爱吃面条。
“我不饿。”语气似乎有些强硬，成铭心又补充道：“午饭吃得晚，的确还不饿。”
金杉一笑：“那就少吃点好了，我倒是有点饿。”光线在他脸上明暗交替，车已经开进地下一层了。
这座通达商厦是北京城东尚在规划中的大型商圈里最高也最高档的一座综合商住两用大厦，其间甚至还座落一些私人会所，这在上世纪90年代既鲜见又神秘。
成铭心老早就听说过这个地方——路清野因为父亲是建筑工程师的缘故，对这种鹤立鸡群的建筑物很感兴趣，时不时地跟他提起。但因为北京城太大，倒也从没有什么缘故特意跑到跟前来亲眼一睹。
“地库里比外面还冷一些，你围条围巾再出去吧。”金杉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一直围着的那条格纹羊毛围巾解了下来，巴巴递给他。
“不用了，谢谢您。”成铭心婉拒，强调了“您”这个字。大约是说，我跟您不是一辈儿的，别套瓷，没戏。
金杉果然有些悻悻然，一语不发出了车，不知该说什么好，说什么都不对劲，两人就这么闷头进了电梯。
“你想吃哪种面？东西南北中风味，那家店可以随便点单。”金杉努力缓解尴尬，问的很用力。
“方便面可以吗？”
“嗯？方便面吗？”
成铭心露齿笑笑：“其实我就想点个省事的，不用等那么长时间。”
金杉彻底郁闷了。像极了求爱被拒的雄孔雀，一袭华丽的羽毛抖落了一半就蔫了。
进了那家店，服务生落落大方训练有素，微笑着上前来要帮金杉拿外套。
“先招呼那位先生。我自己就行。”
那女服务生依然春风拂面地为成铭心拿衣服，递菜单，介绍菜品。
成铭心象征性地看了一眼菜谱，还给对方：“一碗茄汁打卤面，芡勾得厚一点。”
这么简单，服务生有点惊讶，看了看金杉，那意思：您以前的朋友可没这么好伺候。
“我还是老样子，他不吃辣。再上一杯姜茶，要热的。”金杉一气呵成，服务生答应着下去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成铭心玩了会儿筷子又玩勺子，避免抬头与金杉对视。
“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挺会做饭的吧。”还是金杉打破了沉默。
成铭心点点头：“金先生没猜错。”
“那ta很幸福。”金杉自言自语了一句。
成铭心也就顺理成章装作没听见。
等了没多久，面条上来了。卖相好，闻着也是那么回事儿。
“北方人出远门回到家的时候，都要吃碗面。”金杉从面条的热气里悄悄看他，开始用筷子搅动碗里的面。
“哦，原来还有这么个传统。”成铭心倒是有点饿了，大口吃了起来，又热又香，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北方人？南方人吗？”金杉确感意外，听他说话满满京腔京韵，跟秀美长相反差偌大。
“这个……我也说不清。”他吃着面条，囫囵说着糊涂的话。这回不是装的。
金杉听出这里面怕是有些曲折离奇，没再多问。十分珍惜与他面对面吃饭的机会，毕竟这碗落脚面也可以叫做散伙饭。
中途，服务生递过来一张纸，成铭心还以为是秘密结账单。正纳闷这面馆怎么这么矫情，只见金杉起身，让他“慢慢吃”，随后往店外走去。
“服务员，你们这里结账还要出店才行吗？”成铭心实在觉得哭笑不得。
“金先生是去办公地点接一个电话。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他拿主意。”女服务生微笑作答，不卑不亢。
听这意思，这女服务生俨然半个私人秘书，对金杉的一切生意往来门儿清。
“他办公的地方也在这里？”成铭心随口一问，得不得到答案都无所谓。
“也可以这么说吧。”服务生有些犯难，似乎憋着很多反问句的样子。
“哦，那怪不得他喜欢在这儿吃饭，相当于我们大院里的职工都乐意去食堂吃饭一个意思。”成铭心觉得这样解释最合理不过。
“你们这儿的面条吧，物美是没得说了，价格肯定也实惠吧？不然金先生怎么会把你们这儿当食堂。”他喝了一口刚送上来的姜汤，浓郁得像一口烈酒呛着嗓子。他咳嗽了几声，没听清对方的回答。
“是不是真感冒了？”金杉此刻已经匆匆赶回来，仔细审查他的脸色。转而吩咐服务生道：“帮我去附近药店买盒速效感冒药，十分钟以内能回来？”
女服务生连忙派了店里腿脚最快的一个赶去买了，甚至成铭心都没来得及阻拦。
“不是感冒！咳，是姜茶太浓了，呛了一下……”
“换一杯淡一点的姜茶来，再放两片西洋参。”金杉面无表情地传达下去。
成铭心不敢吭气了，生怕上了这家店的黑名单。虽然他也不打算再来光顾了。
怕给店员们平添新烦恼，他老老实实灌下姜茶，一抹嘴站起了身：“喝好吃好了，可以走了吗？”
“好，我们走吧。”金杉也随之起身，替他接过外套挂在胳膊上，转身就走。
“可是，你不用结账的吗？”成铭心小声叨咕一句，随后就后悔了。
“不用客气，这是金先生自己的店……”女服务生情急之下，一晚上的守口如瓶宣告泡汤，随即用诚惶诚恐的眼神看着金杉。
成铭心也看着他，也不是多震惊，多少有点出乎意料：原来是个餐饮界的帅哥老板啊！看他这岁数气质做派，成铭心一直猜他是什么财团继承人来着。私房面条传承人嘛……这答案有点偏了。
“走吧。”金杉下意识伸出胳膊掩在成铭心后背，却没有碰到他。
从表情，成铭心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他至今也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脑海里全是他不小心冒犯到自己时的悔恨尴尬样貌。不过他隐隐觉得，这个人生起气来，应该还挺骇人的。
这一点，多少有点像路清野。
找到二人的相似点后，他略微没那么排斥对方了。
一路上，金杉没怎么说话，成铭心大概因为吃饱了，有些昏昏欲睡。可又不能真睡，还要指路。
路直路弯，正南正北，北京城的路远却方向感明确。
“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就行了。”成铭心用手指了指，路口处有个电线杆子，却没有房屋。
“下车到家，还要走多久？”金杉没看见房舍，有点不放心。
“很近。几步路的事儿。”成铭心答得很敷衍。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此刻已经没有住处了——大院的歪楼早塌了，出租屋也出了事住不回去，住尘居是个魔窟不能自投罗网，唯有“有喜烤鸭店”，也许大概可能会收留他：顾多喜再不情愿，也会看在路清野的面子上留宿他一晚吧。
实在不行，就去云海湖大门口检票亭子里窝一宿，虽然四面透风，但至少不是露天。他的要求不高：不冻死就行。
待回过神来，他发现车子早就停在路口了，一扭脸，金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
这眼神有点过于深究，成铭心暗自吃惊，表面上仍然装得混不吝，三两下解开安全带。
“那就此别过了。”他脚踏出车门踩在地上，心里才踏实了。还没回过头，却听见车子已经发动了。
三天两夜，这发动机的声音早就熟稔于心。
待他回过头去，车子早就掉转方向，往回开了。
“就这么走了？倒挺干脆。”成铭心既讶异又如释重负，虽然接下来面临的，是生存能力挑战。
他将身上的外套裹到最紧，里外两个帽兜都拉起来罩在头上，才故作轻松地吹着口哨，走进真正的冷夜，像个被迫英勇的战士。
***
异国他乡的空气与路清野想象的不同，有点烟熏火燎过的炉灶气，他不喜欢也不讨厌，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薛警督把窗户一把拽下来，空气的味道又恢复了正常。
“想家了？”薛警督知道他是头回出这么远的门，游子思乡之情恐怕难免。
路清野站起身，展臂扩胸，活动四肢，显得格外挺拔。
“没有。发呆呢。”
薛警督一语道破：“看你那眼神儿，可不是单纯发呆。这会儿已经在境外了，明天晚上就差不多能下车了。有什么要想的，趁现在还有功夫，可劲儿想吧！”
“嗯。知道了。”他说着走到对面窗边，两手撑在窗框上，认认真真地把成铭心想了一遍，又一遍。十分消耗体力。外人看着他那姿态，分明是在体能训练时做俯卧撑的感觉。
回北京了吗？北京冷吗？像云海湖庙会那天那么冷吗？
我错了，所以我现在只能想你。我的男孩儿。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路清野路莳刚更新，第 59 章 第 59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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