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墨无所谓地笑了笑，绕过明玖，走入明亮的大堂。
明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二人一起进了电梯,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静默相对。
到了楼层,陈知墨出来了,明玖也出来了。
她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警惕地停下脚步：“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明玖偏过头,及腰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她对着楼层的另一端,微微抬起下颚：“我家在对面。”
陈知墨望着她，眼色闪烁着,心绪一下子有了起伏。她捏紧了手上的袋子，双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明玖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碰到新邻居，不请我到家里喝杯茶吗？”奇快妏敩
“不方便。”陈知墨直截了当地拒绝。
明玖敛去笑意,猝不及防地朝她走来。陈知墨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背脊撞上了后面的大门。
她吃痛地皱了皱眉,明玖的影子从前方，劈头盖脸地罩下。
“你害怕我？”明玖问她，语调没有一丝波动。
陈知墨笑了：“我怕你？”
她反问回去，嘲讽地摇了摇头。
两个人离得很近，早就超过了所谓的安全距离。明玖身上的冷香,恍若从四面八方涌来,填满了她的鼻腔。
陈知墨失神了,印象里明玖身上的熏香是极淡的,陌生而熟悉的气味,冲得她头脑发胀。
明玖不紧不慢道：”你的事我听说了，我是来帮你的。”
楼道里静得可怕，昏黄柔和的灯光，将此处带入了旧电影的氛围。
陈知墨强撑着精神，摆出一张淡漠的脸，将她从上而下审视了一遍。
明玖掏出手机，细瘦的指骨在屏幕上点了点，打开一个视频：”你看。”
随着进度条的向前推进，陈知墨的双眼蓦地睁大：“这是——”
“我十几年前就帮你准备好了。“明玖注视着她，眼神似是变温柔了：“现在，你要邀请我进去吗？”
客厅暗暗的，仅亮了角落里的一盏落地灯。卢小萍窝在单人沙发里，抱着膝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惊惶感。
陈知墨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从袋子里拿出饭团。卢小萍瞥到了，快速地低下头，不敢接陈知墨递到眼前的食物，尽管胃已经饿得抽痛。
沉闷的屋，阴郁的人。
明玖旁若无人地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悠然自得地打量过周遭，视线投向走廊尽头的一副画上。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记忆穿梭过悠远的时光。明玖的脸色，瞬间阴沉。
卢小萍不接，陈知墨也不在意，把饭团放在了地上。
坐去正中的沙发，陈知墨打开沙拉的盒盖，把酱包扔在一边，自顾自地吃起里面的蔬菜。
明玖坐去了卢小萍对面，姿态轻松地靠了进去。光滑的面料垂直落下，惨白的手指勾起一缕乌发。
卢小萍抬头，下一秒复又低下。
眼前人气势太强，无端让人感到压力。明玖话少，更不会寒暄，直接把刚才给陈知墨看过的视频，投去了七十存的超清OLCD曲面屏电视。
“看看吧。”她音色清冷，听得卢小萍心底发凉。
明玖托着瘦削的脸颊，冷冷地注视着卢小萍：“视频里的人是你。“
视屏尺寸并不能将电视屏幕撑满，画质不算多好，胜在能够看清。静夜里下着雨，马路宽阔空旷，信号灯远得看不见，一个黑影在画面里移动。
大马路上没有标出斑马线，黑影仍然横穿过去。
一辆轿车疾行而来，近前时车子有一个明显的减速，然而雨天路滑，电光石火间，依然撞上了。
明玖按下暂停，画面定格在了相撞的一瞬。她侧过脸，仔细观察着卢小萍的神色，指尖虚搭于沙发扶手。
卢小萍的脸上写满了震惊，瘦小的身体一阵阵发抖。
“熟悉吗？”明玖声调轻浮，恍若从地狱中飘来的鬼魅。
卢小萍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慌到牙齿打颤，字都吐不出一个。
明玖冷然道：“显而易见，你全责。”
“不，不……不会。”卢小萍说的磕磕巴巴，重心一个不稳，就要往地上栽去。幸亏好的那条腿，先一步踩向了地面，正好将饭团踩烂在脚底。
明玖百无聊赖地活动着脖颈，骨头“咔咔”作响：“有必要惊讶吗？”
“这个视频我一直有，只是没拿出来。之前以为阿墨自己能处理好，没想到年岁越大，做事却越黏糊了。”明玖似是而非地看了眼陈知墨，后者淡漠地吃着塑料盒里的蔬菜沙拉，坐姿都不曾变动。
卢小萍看不下去电视上的画面，强迫自己转移了目光。
明玖按开了屋顶的照明灯，客厅被照得透亮。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出了鞘的匕首，飞速地在手中转动着，银色的刀刃在她苍白的掌中，闪成一片炫目的白色光圈。
“你胆子挺大，敢讹陈知墨。”明玖似笑非笑，语速相当慢：“连我都不敢，你敢。“
她一步一步走到卢小萍跟前，略微倾过点身子。
卢小萍被刀光刺了眼，同时被她震慑到，情不自禁往后缩：“你，你想怎样？”
她心里发虚，只能硬着头皮发问。
明玖覆下眼帘，将匕首贴着卢小萍的脸，插入了她身后的沙发靠背：“是你想怎样？”
冰冷的刀锋擦过脸颊，卢小萍的心更凉更虚。
明玖在她耳边低沉道：“你好好想想。希望明早，你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电视屏出现了幻彩的屏幕保护。陈知墨将空了的沙拉盒，推去了茶几正中：“你还和从前一样。“
挺能恐吓人的。
“你和从前倒是不大一样。”明玖换了个姿势坐着，墨色丝绸流水般地在沙发上晕染开。
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与明玖结束交谈，卢小萍跌跌撞撞地冲回卧室，忙不迭将房门关上，像是在躲避洪水猛兽。
明玖站起身，踱步到宽大的大理石台面：”怎么，你现在不做导演，改行做安保了？“
她扫视着几张显示屏。
屋内装满了监控，没有一个地方死角，其中一个是卢小萍的房间：”在你这里一点隐私没有，原是坐牢来了。“
陈知墨但笑不语。
明玖抬起眼，轻轻叹了叹：“阿墨，其实你跟我，才是同类人。”
灯光晃眼，陈知墨笑容依旧，不肯定也不否定。
“走廊那幅画，是你曾为苏优妩画的吗？”明玖忍不住问了出来，问完便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她心中苦涩，转而又觉得没关系。反正她在陈知墨面前，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明玖垂眸，望向显示屏时，不期然看到了卢小萍。她躺在床上，姿势有些变扭。残缺的左腿直直地伸着，完好的右腿却侧向一边，以膝盖为界，小腿部分滑去了床下。脸也歪进了枕头里。
她定下神，认真地看了几眼，缓缓道：“卢小萍不太对。”
陈知墨站起身，径直往卢小萍的房间走去，门已经被她锁死了。她毫不犹豫地转身，从暗格的保险箱里取出一串钥匙，迅速将她的房门打开。
她们走了进去，里面没开灯，厚重地窗帘，隔绝了窗外的所有，如同进了一个暗房。
陈知墨开灯。明玖先行到床边，用袖子垫着手，把卢小萍的脸转了过来。
只见她瘦骨嶙峋的脸，泛着颓败的灰白色，双眼紧闭，暗紫的薄唇微微张着，嘴角处粘着将干未干的白沫，一路沿去了下巴。
旁边的床头柜上，摆了一瓶安眠药，还有一杯水。
明玖伸出手，在她的鼻前探了探：“没死。”
晃了晃卢小萍的手腕，她继续试了一下她的脉搏：“应该是昏迷了。”
陈知墨拿起药瓶拧开，里面的药片一颗未剩。她半阖着眼，望着空空如也的瓶子，发了几十秒的呆。
卢小萍十几年都熬过来了，今天跟明玖说了几句话，看了个视频，便再也熬不下去……
“我让人送她去私立医院，叫救护车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不利于你。”不待陈知墨回应，明玖打了电话。
陈知墨凝望着卢小萍，把她细细地从头看到脚。
身体确实很瘦，不是苗条的瘦，而是瘦得干瘪了。头发稀疏，混杂着不少灰白，暗沉且缺乏弹力的皮肤，覆在凹凸不平的骨头上。往下，肢体还是残的。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别过脸，感觉到了感伤。
卢小萍，四十岁未到，看体态却与风烛残年的老人无二。
在这个须臾间，陈知墨蓦然惊觉，当年出事时，卢小萍只有二十几岁，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她后退了几步，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是今晚第二次撞到了。
“小心。”挂断电话的明玖，疾步走来要扶她。
陈知墨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那个视频，是假的吧？”
明玖没说话，手僵硬地顿在半空。
“是你后来找人，模拟了当时的情景，特意拍下的。”这回，陈知墨用了陈述句。
她紧盯着明玖，音量轻得恍若未闻：“为什么？”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顾念林芊芊更新，第 135 章 怎样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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