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大动肝火,掌心拍案,震得茶盏‘噼啪’一抖,水溅案几,右手指不停地按压太阳穴。
侍桃瞧见,连忙拿药。
顺着茶水咽下去,劲儿倒是缓过来了,可这口气,陈皇后是越想越气,怒其不争。
“愚蠢至极!上回言官的事他竟还未汲取教训!千叮咛,万嘱咐,他偏偏一意孤行!吟诗作画也罢了,平日警训还不听,现在倒好,让人抓住把柄,你说!他是不是猪脑子!”
“殿下莫气,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赶快与陈相商榷一下,如何保住勖王,勖王虽好文客,但不是如此不谨慎的人啊,婢子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你遇到珠宝不拾,难道还要在旁边看着,等别人来捡吗?”
“勖王是您儿子,母子同心,殿下还是了解他的,不是吗。”
气归气,转念想,不无道理。
昇儿向来不做违纪之事,小时候就因一次僭越,被陛下打断好几根藤条。
私自召见董瑊她信,毕竟求贤下士是昇儿最大的嗜好,可要帮此人投卷,她不信。
还有那些证据,未免发现的太巧合,李侍郎横死,更像是早有预谋。
步步衔接,如蜘蛛编织好的网,就等猎物一头扎上去,然后慢慢吃掉。
能算准每个步骤,肯定有人里应外合。
陈皇后:“勖王府有细作。”
“是桓王吗?”侍桃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论理,桓王最可疑,毕竟金昭仪迫切想出头,好摆脱我对她的压制,但也不排除北庭王。”
“瞧北庭王迩来无心朝政,沉迷花酒,玉尚书都不怎么待见他,甚至与桓王走得甚近。”
“血缘情是无法斩断的,何况玉茵已死,他对这个外孙再失望,也就剩一个亲人了,”又说,“我们先找出内应,才好应对。”
“婢子明白了。”
侍桃自小跟着皇后,然后陪嫁雪门关再到京兆,几十年朝夕共处,只要对方一个眼神,便什么都知道。
月光照着门纱,印出斜角黑影。
“殿下......”
她用手指指,压低声音:“随便说点什么,我去看看。”
然后贴着边,蹑脚走到门后。
外面黑影许是也有感应,就在侍桃猛然拉门刹那,迅速溜闪,不过一瞬,不见踪影。
糟糕!!!
侍桃疾冲内寝大门,四顾寻望,周遭空荡幽静,暗叹不妙。
问旁边的侍卫,是否有人跑出去,都纷纷摇头,说没看见。
该死!
也不知那人听走多少话!
无奈先回去。
“殿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皇后神色忧忡,绞着手绢,“先从宫里查起,如果是身边人,肯定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会想尽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停下踱步的脚,“这段时间此人必然处处谨慎,举止异常。”
“你这样......”她交代几句,“是不是内应,一探便知。”
“婢子清楚了。”
翌日,破晓。
侍桃传皇后命令,宫中内侍婢女,无由不得擅出。
“殿下丢了东西,好在那个笨贼逃跑时,竟把证据遗落现场。”
“会不会是外贼啊?”
侍桃垂眼,视线下睨,“都偷到这了,要是你,你会只拿一样东西吗?”又道,“殿下宽宏,主仆一场,只要归还东西,最多逐出宫。”
两眼瞧着下面的人,仔细观察他们表情,也不知是对方隐藏太好,还是分析有误,并未见任何异样。
与内侍总管对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进屋。
“如果晚前没有归还,等我挨屋搜出来,就是杖毙,”语气轻描淡写,“我呢,也是奉殿下之命......”
话还未完,只见内侍总管慌张跑出来。
“殿下晕厥!快去请太医!”
侍桃随便指一人:“你去太医署请人来,就说殿下旧疾复发!”
“是是......”
婢女提着裙边,慌手慌脚向外跑。
剩下的人也不知该不该走,就愣愣在原地等着。
屋内,陈皇后静静端坐,吹开漂浮的茶叶,香炉里白烟袅袅,散着月麟香。
“太医署到这里要多久?”
“也就半刻钟。”
“等着罢。”
在外静候的人面面相看,顶着日头不敢随意离开。
听到急促脚步,都回过头。
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跨进门槛,内侍总管领着他进到里屋,留侍桃一人服侍。
“老臣先替殿下把脉。”
用丝绢搭在皇后手腕,两指下按,半晌,眉尖平展。
“殿下无大碍,就是气火攻心,老臣先开些方子,殿下服几贴便没事了。”
“有劳太医。”
侍桃递上纸笔,太医令写完药单,递给她。
“老臣先回去替殿下准备,什么时候来取都行。”
“多谢。”
然后让内侍总管负责送出内寝。
转头问:“你方才是让谁去请的太医?”
“是小柿子。”
“把她叫进来。”
小柿子被带到皇后面前,头低垂,紧张地扣着手。
“谁替你去的太医署?”
“是,是甘棠......说殿下有话嘱托她带去太医署。”
倒是没怀疑过她......
皇后:“现在我要你做件事。”
方才总管让他们各自散了,内侍该清扫清扫,该修枝修枝,忽闻内寝一阵凄厉声,吓得手中剪掉到地上。
“婢子绝不敢了!求求殿下饶了婢子这回!”
内侍相觑,难道破案了?
“婢子家中来信,说父亲久病不好,婢子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才......才动了心思......”
两人往门口凑,想听得更清楚些。奇快妏敩
“婢子只偷一件小东西,对殿下来说无足轻重……婢子发誓永不出宫!终老侍奉殿下......”
声音戛然而止。
甘棠躲在远处,见内侍总管站在屋口,招手让那两个内侍进去。
不一会,二人前后抬着卷席出来,甘棠紧紧用手扣着墙,看着几缕黑发从圆孔飘出。
对旁人来说这不过又死了个奴婢,而对做贼心虚者便是惶惶不可终日。
半夜,甘棠听见床头有奇怪的声音,再细听又停了。
重新躺下,梁上骤响,‘咿呀咿呀’,然后门外‘一蹬一蹬’,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她的床贴着墙,侧头,一个无头尸立在窗口!
吓得她瞬间弹坐起来!
揉揉眼,定睛看,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幻觉?
她们屋里共有四人,除自己和已死的小柿子,还有旁边熟睡的荔枝和夏瓜。
再仰脸,那个影子又出现了!
她赶紧推推左边的荔枝。
“你干嘛啊,大晚上的......”
“看外面!”
“什么都没有哇……”
回头,再次消失。
她用力扇自己几个嘴巴。
荔枝抓着手问:“你做什么!”
“没......”
她甩开荔枝,径自走到外间水盆前,一头扎下去,想清醒清醒脑子。
抬头,看到镜中,有张青面红眼伏在自己身后。
“啊————”
那黑影张着嘴,立在窗口,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陷害我——”
“我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你......你不要来找我!你的死跟我没关系!”
甘棠挥舞着手,惊慌乱叫。
“甘棠!”
“甘棠!”
熟悉的声音,她睁开眼,发现对面黑影再次消失。
一转头。
旁边的荔枝和夏瓜正怪异地看着自己。
“你方才在同谁说话?”
“小......小柿子的魂......”
“是不是睡傻了,我们只看到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指向外面的手顿住,甘棠煞白了脸,突然扑上床,用被子紧紧包裹身体。
翌日,婢女正清理池塘里的淤泥,网兜伸进水,再抓着杆子提上来,带出一支发簪。
被推开的浮萍,渐渐显出不明物。
用网兜去勾,发现勾不动。
叫旁边的人帮忙,协力将东西拉近......
竟漂着一具尸体!!!
打捞上来翻过身,看到正面。
“甘棠!”
......
皇后得知,让人秘密处理,对外只说是清扫池塘的婢女不小心踩到了青苔,失足落下水。
然后尸体被拉去乱葬岗,随意掩埋,一草席,一抔土,连简易牌位都没有。
“结果还是不知道谁派来的......”侍桃叹气,“真没想到奸细是甘棠,她可是殿下刚进中宫就一直跟在身边的。”
“不能说从开始就是奸细,中途被策反也未可知。”
“殿下始终是国母,有谁能撼动您的地位?这将来必然是勖王的天下,她又何必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陈皇后沉声,“皇帝不会容许外戚势力膨胀,父亲已垂暮,他也到了该断翼的时候,真要废后,他一定毫不眨眼,不念旧情。”
“难道就不怕引起政变,被兰台郎史书记一笔,留后世人谩骂?”
“他怕什么。”
陈皇后视线远望。
“他若怕,就不会在雪门关陷害齐将军,也不会带着铁骑踏破皇城,逼亓帝退位。”
“他那么薄情,哪会是有心之人,无心的人谈何害怕,”似有追忆,“想当年,一个司南觉一个亓商,被人誉为‘京兆双影’。”
谁能想到以后会毁冠裂裳,白刃相见呢。
在权利面前,所有情都会变成利剑,没有人能够轻易脱身。
只是遗憾。
等到百花盛开,那个誓约一起并肩,同去同归的人,还会在吗......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沈忭延元恪苏湛星北更新,第 45 章 内鬼初现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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