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快文学>都市小说>沈忭延元恪苏湛星北>第 44 章 人去楼空
  什么!礼部侍郎死了?!

  众官你瞧我我看你,彼此不可置信。

  本来李季缺早朝,未上报御史就够奇怪,那个视钱如命的人,怎么可能不来朝参?这缺席扣的月俸,不是拿刀在他心尖上划拉吗。

  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怎么会这样!

  司廷昇脑袋空空,瞳孔转动,肌肉绷紧,身体好似被冻住一般,这才三月天,背脊全是汗,宽大舒服的内衫都贴成了紧身衣。

  但比这更难受的,是他不知该如何辩驳。

  只干巴巴解释一句‘臣没有’,再说不出任何下文。

  原本还在静观其变的尚书令,见李季横死,自知再不开口,勖王就真的要被坐实罪名了!

  勾结大臣觊觎皇权,为保自身以除后患,无论哪一条,都够宗正寺判他个永生监/禁。

  那还了得?!

  “陛下,”陈褚卫出列,“此事不能妄断,勖王若真与李侍郎有勾结,肯定要在玉尚书彻查内部前,让人保护好那些书信,笔迹相似许是仿写,何况杀人自保这种事,通常谁会将其杀后,还故意留下全尸等人发现?就算来不及处理,至少脸不该让人认出罢。”

  揖礼:“臣以为,疑点重重,还望陛下圣断。”

  “请陛下慎查———”

  前太子党纷纷附和。

  其实,龑帝也只信一半。

  四个儿子里,独独对这个很了解。

  在他的世界里,非黑即白,没有过渡线,正因如此才会为言官辩驳,顶撞自己。

  司廷昇品性方正,这是好事,但不加引导也会成祸,帝王不光有是非观,还要懂筛选话,难道朝臣提出对的言辞就该秉行,错的就要革除吗?

  龑帝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所以才借上回言官一事,废黜他的太子身份以此磨砺。

  不过那之后,似乎并无长进。

  现在李季横死,处处陷阱,种种证据都对准了他,若司廷昇无法反击,全身而退,恰恰再次证明他不能承受此位。

  自己便要重新考量了。

  科考造假,儒生抗议,现在又莫名横死一位朝廷官员,龑帝郁躁,觉得比自己浴血沙场,与敌军斗智时还要棘手。

  儒生乃国之血液,是重要力量,若不安抚,以示公正,给出合理的结果,他们很可能会转为不安定因子,揭竿起义。

  到时,天下大乱,朝堂更会政令不一。

  龑帝愁容锁眉,当堂拟旨:

  新朝初立,首改科考,修废制度,未经完善,礼部侍郎以权谋私,偷换卷纸,现革职查办,念其死,尸首于市口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董瑊,进士出身第五名,行贿投卷,与李季勾结,藐视法纪,现革除职务,关押死牢。

  勖王有嫌,期间,禁足静思,无召不得出。

  特命,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连同查办。

  张让宣读完毕,群臣瞠目结舌。

  通常由刑部、大理寺联手审判的案件,说明牵扯甚广,不能轻率定论,这件事很可能成为官场的一次大洗牌。

  有人开始重新站队,有人围观保持中立。

  待退朝,皇帝于东门离开,回到南薰殿。

  张让极有眼力见,腿脚麻溜儿地端上浓茶,一边招呼小内侍,服侍主子。

  龑帝摆手,慢慢走到一扇窗前。

  轻推,遥望。

  对面独栽着一株初露嫩芽,含苞待放的梨花树。

  也是主上心结。

  张让是龑帝亲选出来的人,在这之前,不过是内侍省一个小小内侍。

  亓国覆灭改朝龑,宫中大换血,皇帝不轻信于人,凡近身服侍的婢女内侍,都要亲挑选人。

  一个个内侍勾着头,双脚并排,张让余光瞥向周围,尤其前面那位,是肉眼可见的害怕,细微颤动的衣摆,证明他此刻内心有多胆惧。

  张让倒没觉得有多可怕,常言‘伴君如虎’,不论服侍哪个帝王都是生死参半,与其担惊,不如尽心服侍,说不定还能赏自己一条全尸,来世做个真英雄。

  张让当时没多想,本来还神游在外,忽然被内侍总管拍了下脑袋,他茫然抬头,见总管堆着满脸褶子,对皇帝笑道:“回主上,他叫张让。”

  “朕有问你吗?”龑帝面寒如冰。

  “那小子新来的,杂家怕他说错话,恐冲撞圣体。”

  然后张让被内侍总管拽出人群。

  “哪里人?”皇帝问。

  张让垂着头:“京兆人。”

  “京兆?”龑帝质疑,“为何选择进宫当内侍?”

  只有很穷的人家才会把小孩子卖到这里,言下之意,他不相信京兆里还会有穷人。

  “回主上,奴婢门阀寒微,家计贫窭,时常衣冻寒,食饥渴,父亲没辙,才选择把我卖进宫,好抚养弟弟妹妹,维持生活。”

  “听你说话也念过书?”

  “奴婢曾在门馆打过杂,先生上课的时候就跟在后面偷听。”

  这番话说完,然后,他就成了皇帝身边的近侍。

  当时还被其他内侍用同情眼光目送,可真服侍起来,张让并未觉得主子如旁人所说,凶得像只猛兽。

  他文化低,描述不上来,但凭感觉主子好似一只蛹,把所有独怜温柔全锁进了茧,里面放着他的宝贝。

  就是眼前这株梨花树。

  龑帝甚至还让人单独凿扇窗,可以一眼瞧见。

  失眠的时候,他就会推开望一会儿。

  伴着夜风,提笔落纸。

  四季无归期,梨花落青丝。我皱了风化,你终了人散。

  张让跟了龑帝几年,头次见主子白日开窗,前太子一直都是陛下的骄傲,哪怕上次言官之事都未让他像现在这样低迷。

  谁说不是呢......

  司南觉目空失笑,如今他尚健在,正值身强体盛,就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欲要夺取他的皇位。

  如此堂而皇之,倒很像当年的自己。

  那时亓商,被亲近信任的人处心积虑谋算,背叛,是不是也很无奈,不是滋味......

  遥想国子监当日,先生曾询问在座的秉承志向。

  亓商说,‘江山社稷,以民为本’,他却道,‘酒满黄金罍,执剑一江湖’。

  其实......

  亓商做的远远比他好,自登基以来不负所志。

  而他呢?

  怕是早与所愿背道而驰,看似强健的身体,里面已是面目全非,烂洞创眼。

  曾经誓愿酒满黄金罍,执剑一江湖的少年,终究是被自己给弄丢了。

  落地生根的恨,是他夺取天下的意义,可就在那一刻,攻城略地,白绫悬梁,梨花漫雨,曲终人散时,终究是被名为‘情’的牢笼所囚困。

  往后半生,何时才能放他自由驰骋......

  “张让。”

  一旁静候的张让,听到主子喊他,连忙回应。

  “主上。”

  龑帝合窗,走回案前,坐下问:“你觉得李季会死于谁手?”

  “杂家不敢妄论,”张让停顿道,“不过此事的确蹊跷,陈相的疑虑不无道理,主上还是等大理寺卿给出死因结果,先听听他们的话,再细论也不迟。”

  方才陈相的话占一半理。

  若李季真为勖王参谋,替董瑊换考卷,那三人一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勖王必然要好好保存他们的往来书信,即便想除掉李季,也不能随意杀后,把人丢弃在巷陌,然后坐等麻烦找上门?

  而玉仲章说,那些书信全是在李季办公处搜到的,既然重要,看完为何不烧掉,反要收起来,藏也罢,还偏偏放在办公如此显眼的地方?

  所有线索看似直指勖王,但细想,背后定有他人在引导。

  不能确认李季死因,皇室、同僚皆有可能是凶手。

  “你起来,”龑帝命他去太史局一趟,“把太史令给朕叫来。”m.xqikuaiwx.cOm

  “哎。”

  张让赶紧抬脚去请李天微,刚踏出门槛,又被主子给叫住。

  “等等。”

  龑帝站起身:“朕还是亲自去见他比较好。”

  北庭王府。

  亓律昭端着碗,瞧司廷戾面带微笑走过来,低头看看菜,再望望他。

  “殿下都是踩着点来蹭饭吗?”又调侃,“王府已经穷到揭不开锅,只能每次做一人份供两人吃的地步了?”

  司廷戾望着桌上的五菜一汤,沉默。

  没听师父说解毒的后遗问题是能吃啊。

  他刚坐旁边,又听阿昭道:“殿下这么晚下朝,是不是李季死了。”

  “阿昭怎知......”司廷戾愣怔地看着她。

  “桓王肯见玉尚书,说明他已经做出选择,那科考造假的罪名就得有人出来承担,毫无疑问,李季便是替死鬼,龑帝让玉尚书彻查内部,今天是他答复的日子,如果李季不死,玉尚书就难逃其咎。”

  又说:“而且为了让人相信勖王勾结李季,为董瑊投卷,桓王肯定伪造了什么用来栽赃嫁祸,想让龑帝从此对勖王失望,使他不得翻身。”

  司廷戾点点头:“书信,他让外公拿着伪造的书信,当成构陷勖王的证据。”

  “可皇后和陈相不倒,加上龑帝对这个长子的喜爱,勖王总有翻身的时候,因此,以桓王的行事作风,必然要趁这次机会,将前太子党彻底清除,所以,还有后续。”

  司廷戾认同道:“帝王的底线是皇权和军权,倘若勖王两个都碰了,龑帝再喜欢,也不能留他。”

  “那么接下来桓王可能要拿兵部挑事,”亓律昭问,“殿下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现在勖王与李季勾结,为董瑊内定谋职的事已经遍布朝堂,兴许很快就能传到皇城外,等天下儒生都知道,最后的结果......”

  司廷戾想了想,说:“桓王会找人联合儒生,去勖王府门前聚众闹事,府兵那点力量不足以控制,皇后为了驱散聚众者,必然要找人把势态压下去。”

  亓律昭:“能受她指令的唯有顾孟平,只要皇后动了这个想法,皇权、军权两条,满盘皆输。”

  继而点破:“其实这只会让他们更加被动,最好的办法是两耳不闻,随他们闹,没贬为庶人的亲王,再有错也还是皇子,龑帝怎可能放任不管。”

  “就看皇后,肯不肯为我这个长兄关心则乱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沈忭延元恪苏湛星北更新,第 44 章 人去楼空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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