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这手便插不进各个军兵组织内部。
郡丞、都尉、鹰扬府郎将，都是他需要对付的门槛。
所以，李渊虽然是太原地界上的土皇帝，但实际上真正掌握在他手里能随时听调听用的力量，没多少！
本来，也没多少！
真正的力量，还在于通过募兵——给那些潜藏在太原大地上的英雄豪杰之辈转正！
这需要契机！
然而，现在哪儿有契机呢？
剿匪？
以前都没募，现在提不可能，因为这太原地界上的土匪没增，当然也没怎么减。
募兵的理由，不足！
所以那些焦急的人儿，显得在野地里野着，官军那身皮还穿不上。
抗突厥？
以前还可以，现在不行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经过杨子灿的一击，东突厥突然间似乎就不行了！
白道，白道城，就像是突厥人、企图勾连突厥人的人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既然东突厥人来不了，那以抵抗东突厥南侵的名义募兵，更加站不住脚！
这条路，也是死的。
……
李渊，并不是不想造反。
他，很想，就想过昨夜在晋阳宫那样的日子。
但是，他是一个合格的、理智的、老谋深算的政客！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造反，也一样。
人才，可以凑合用，这个强求不来。
士兵，却不可以凑合，这个是保命、保证造反成功的关键。
要让造反的士兵打胜仗，就要打败武装到牙齿的官兵。
纳头就拜、临阵倒戈的官兵，肯定有，但绝不是大多数！
所以，这就得让跟着自己造反的士兵、要打胜仗的士兵，能打仗、会打仗、打胜仗！
怎么办？
训练啊！
装备啊！
后勤啊！
……
可是那些再也的民间力量，有那几支训练过、装备过、后勤过?
让挥舞着菜刀和扁担、梭镖的农民军，去跟杨子灿干翻过突厥人的铁甲雄兵去对砍？
那是不是真的是感觉火久了？
二郎想过这些问题吗？
刘文静想过这些问题吗？
裴寂想过这些问题吗？
傻孩子李孝恭呢？
……
他们，正在被造反的热情燃烧得昏了头，全然失去了冷静！
失去冷静的项羽，只能在乌江边上，让红颜知己和他自己抹了脖子！
失去冷静的杨玄感，只能在潼关之下，让弟弟砍下自己的脑袋！
……
造反，不能失去冷静！
李渊的计划，想得很美。
首先，用合法手段，将在野的力量编练成军，转正身份。
这样，自己控制的大军，就堂而皇之地横行于太阳光之下。
其次，搜集战马军资粮草，搞好后勤。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第三，联合突厥，壮大力量，对抗官军。
杨子灿、杨义臣、鱼俱罗、来护儿这样的，看来光靠一股力量还搞不定！
那就一定得加把料强化一下！
一加一，总是大于二吧！
损失点中原女子人口、财帛牲口，没什么啊！
只要稳定了江山，这中原的土地上，啥还长不出来？
至于名誉？
嘿嘿，正义掌握在胜利者口中、手中！
第四，大义！
造反，要想成功造反，必要师出有名！
表弟明晃晃活着，南北政权好好运行着，那造反的大义是什么？
“伐无道，诛暴隋”？
不好，自己长期就是那暴隋的一份子，还和首恶之人是表兄表弟的关系。
这在情理上站不住脚！
“唐虽三户，亡隋必唐”？
不大气，太情绪化了！
感动不了大隋天下绝大多数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呵呵，我就是王侯，俺就是将相，自己和自己革命？
这样的口号，只能是泥腿子的憋屈呐喊。
到头来，只能是灰飞烟灭、几无可闻！
“诛XX，清君侧”？
诛谁呢？
杨素死了，宇文述死了……
那诛虞世南、裴蕴、裴矩、来护儿、杨子灿……？
什么杨子灿，还是个小屁孩！
问题是，现在还证没有一个像晁错那般的人物，让自己诛！
放眼过去，似乎包括自己在内，都是可诛的对象，但这能搞不？
绝对不能！
“苍天已死，唐天当立，岁在丁丑，天下大吉”？
嘿嘿，土，真他妈土！
不能用啊，按时贵族，什么事得按照贵族的一套来。
这事情，还得落在表弟身上。
什么？
为表弟的王权正义发声，为表弟的委屈慷慨举义！
怎么搞？
密报，表弟不行了！
就在这一两年。
虽然为了掩盖真相，表弟带着一众官员，远去南方江都，说是要平静扬州、荡舟诸湖。
可实际上呢？
封德彝的密报，就好好地放在自己书房的秘匣之中。
狂症，消渴病，干癣……
骨瘦如柴的表弟广，已经活不了多久。
没看见宇文恺修的偃师景山帝陵，已经封锁多时，如临大敌？
老谋深算的李渊明白，一旦表弟广在江都驾崩，这个天下将彻底改变！
到时候，如果没有意外，江南江北、河南河北、关中关外、陇右河西……彻底会乱套！
好不容易逐渐压缩的山东窦建德部、江南杜伏威部、河南翟让李密部（还不知道被瓦解）……将全部会失控！
而那些地方上和自己一样挥着心思的人们，也会纷纷起来……
大争之世，彻底来临！
李渊一点也不怀疑，如此大的天下，比自己厉害、雄厚、勇武的人物，必定大有人在！
龟缩在太原盆地的自己，也一定仅仅会是万千股乱世英豪中不起眼的一支！
如此乱局，自己想要成功胜出，只能靠投机！
投机！
如何投机？
一是绝不能弑君，但可以为君复仇！
二是绝不能夺位，但可以行周公禅让！
三是绝不能当欺君罔上的乱臣贼子，要当昭宣中兴的霍光！
……
若是广皇帝死了，天下乱了，他都连给自己当遮羞布的傀儡都找好了！
就是他李渊的太原留守的上一任，皇太孙杨侑！
现在，就是坐等，惊天霹雳的时刻！
可是，就在这黎明前的黑暗关键时刻，这伟大计划出了大纰漏！
自己的好儿子，李二郎，竟然把自己推进了无法清晰干净的污水之中！
即使将来自己成了九五之尊，那又如何？
僭越者！
盗嫂者！
欺君者！
老色批！
……
这些“美名”，都将伴随自己无论多么闪耀辉煌的一生，说不定还会记入史册！
诅咒！
李二，刘文静，裴寂，坏我名节，毁我清誉……不共戴天啊！
……
这些人，已经用他们的愚蠢和鲁莽，坏了自己所有的安排和计划！
李渊躺在床上，心思翻滚。
地上的四人，估计是表白累了，也都喘着气终于安静下来。
裴寂和刘文静，是心怀忐忑，不知道不发一言的李渊啥想法。
李二，则是有点心喜！
为啥？
他对老爹的心态和思想，算是几个兄弟当中把握最精准的一个！
李渊这个人，某种程度上算是一个闷骚型的人。
外表，一副忠君体国、忠厚圆润的绝世师范！
骨子里，却总有一颗不羁、狂野、躁动、不甘、贪婪的心！
做为深受传统贵族教育的他，做事谨慎、圆滑、周到，凡事总想和风沐雨、面面俱到。
造反这样的事情，竟然还心存侥幸，等着万事俱备才会发动！
可是，这世界上哪有完美的造反？
虽然李二喊不清楚他老爹李渊在等什么，但他里尔克是清楚，不能再等了！
等下去，一旦里河南的李密、山东的窦建德、江南的杜伏威、北方的东突厥……占领了大隋的险要之地和舆论高点，那留给她们李家的机会就不多了。
别人怎么评价杨子灿先不管，但他是和杨子灿有不少交集的人。
通过几次见面，他能深深地感受到对面那个小子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但就是他那双贱兮兮又深如湖水般的眼睛，就让人不寒而栗！
对，不寒而栗！
那双眼睛，绝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几、二十几岁青年才能拥有的眼睛。
似乎，他每一次看向李二自己，就能将李二的心里全部看透！
这是李二自长这么大以来，唯一一个让他在直面的时候，心中慌乱、失去自信的人。
他似乎洞彻一切，却又漫不经心！
掩藏在他灿烂的笑容和帅得不要命的面孔后面，是一种森冷的无情和冰凉。
他几乎在第一次见到杨子灿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个比他大四五岁的人，一定是他此生最大、最厉害、最危险的人。
还好，是他动手快，否则就连自己的观音婢都会被他抢跑。
现在，他一直暗恋的正阳公主杨吉儿，不就很可能已经被那狗贼给污染而拿下了？
铁帽子官，太子洗马，太子卫率、太子少保，兵部右侍郎，兵部左侍郎，骁果卫大将军……
大兴城偷梁换柱的绝地反杀、汾阳城外骁果卫编练大使、鼠雀谷摧毁东突厥后方营地……
源子河桑安河交汇三角地歼灭迟吉奢的突厥虎师、白道岭一战毁灭都拔大可汗的春秋大梦、雁门关之围开解……
出任豫州总管府大总管硬刚瓦岗寨、继任雍州总管府大总管瞄准关西大地……
一桩桩，一件件，虽然他李二不能穷经这杨子灿具体都是如何施展身手，但他很清楚一点，这家伙一定都得逞了！
否则，广老儿再是昏头，也不可能死抱着一个小纨绔不放还大用特用！
杨子灿的每一步，似乎都卡得异常精准。
要么是战争的关键，要么是朝局的关键，要么是他李家布局和发展的关键……
这个人，就像一只听风逐臭的苍蝇，凡是李二喜欢的、关注的、重要的……都有他！
他想在十二卫中出人头地，可是杨子灿一来，就是个太子左卫率！
他想统领他们父子在太原赴任路上好不容易收拢十万农民军，可那时候特使杨子灿出现了！
他想在云定兴的军中立下奇功，可是雁门关一战中，恁谁的光芒也都敌不过杨子灿！
他们老李家想去勾连东突厥借力，可好死不死一个白道城大营就死死卡在那路口！
他们老李家想要河西、陇右的战马，可就在这时候，杨子灿成了雍州总管府的大总管！
他们老李家想要呼啸南下，可眼看着霍邑、龙门、汾阳等城，人员调动、兵马云集，又是杨子灿！
……
最可恶的，杨子灿这狗贼就连自己喜爱的女人，观音婢、杨吉儿……也一个个都不放过！
唉，貌似他身边的女人，一个赛一个，没有不让自己眼馋的！
他，就是他李二人生的一个痛、一道坎、一只虎！
更是，一个敌！
大敌！
情敌，政敌，强敌，天敌，公敌，宿敌，死敌，外敌，假想敌，顽敌，要敌，严敌，头敌，夙敌，首敌，诗敌，商敌，权敌，酒敌，横敌，犷敌……
处于天生的直觉，他一直都在用各种手段和力量，死盯着这个大敌！奇快妏敩
可是，他像雨像风又像雾！
远看，不是人；近看，是个人！
像更进一步内窥透视，却是云里雾里什么也没搞到，就是个普通人，吃喝拉撒睡玩弄……
某种程度上，还不如他李二自己活得潇洒精彩！
可是……
这绝对不是他的真面目，也不应该是，必须不是！
他，是广皇帝手中看向他们李家、关陇贵族、朝野门阀势力的快刀！
谁说快刀只会平叛、杀突厥？
我呸！
朝堂之上，那些吹鼻子瞪眼、张牙舞爪的人，反而最是好人！
而像整日里和风细雨、道貌岸然、笑脸相迎的主，都是大宝奸！
杨子灿，就是这样的新领袖！
当然，老一辈肯定包括杨素、宇文述……还有他那个正睡过了表叔女人、还老神在在躺在龙塌上装病的老爹！
不能再等了，再也不能这么窝囊地过下去了！
天下的英雄豪杰们、敌人们，都已经纷纷扬鞭自奋蹄，自己一帮人还窝在太原盆地里吃黄米！
憋屈！
那好吧，既然老爹你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大宝奸，那就别怪我这个儿子放大招！
我再不争，再不逼你，等按部就班地来，那将来黄花菜凉了也都是大哥的！
玄真公，肇仁公，给我爹上晋阳宫门大套餐！
什么，四个太多？
没关系，酒里加上这粒九龙长生翻腾丹！
放心，我试过了，安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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