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生还是点头。
男人看着她泛红的眼，强忍着哭的哽咽声音，竟笑了。“你真是个勇敢的小鬼。”他轻推树生一把。“快走。”
树生蹲着身要爬，中途又回头。“大叔……”
男人以为她担心他，赶紧说：“不用管我，我比你还容易脱困。”
“刚刚掉下去，你叫了我的名字……”树生羞怯地笑。“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也要这样叫我喔。”
男人一愣，看到他可以那样杀人，还愿意对他微笑，他心里竟出现一股暖意。他出口答应：“好。”然后用力挥手。“快走！”
他不再理会树生，竟又跳回了通道。树生抹了抹眼睛，尽管手还在发抖，她仍勇敢地往东边爬，找到了楼梯走下去，回到市街上。
当男人回到了方才的洞窟，洞外已聚集了全副武装的走查吏。他们看到洞里的惨况，无不持刀拉弓地警戒着，只有一人例外，他走进洞内，撩起袍子蹲下身，查看地上那些焦尸。
男人向他走近，他冷着脸说：“尔穆月，你干了什么亏心事，心虚到要杀了自己的部下。”
听到尔穆月的名字，这些走查吏纷纷骚动起来，并放下武器。他们交头接耳，表达疑虑。“那是指挥使？可是……”他们不懂为何他们的长官会裸着身出现在这里。
一名走查吏捎来一件袍子，走上前给男人披上，并拣了一条发带，为他随意盘起一个松髻。男人早习惯被人伺候，安静地让部下替他打理一切。
男人的脸露了出来，洞外的走查吏赶紧立正站好。
“我才要问你，玉判官。”男人说：“你有何权力支使走查吏，甚至让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攻击我？”他环视这洞穴惨状，冷笑。“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那叫玉判官的男人站起身，抚了抚他浓密的八字胡，笑说：“这么说就不对了，指挥使。又是谁无故消失，耽误了院里搜查的任务？”他打量着男人。“瞧你这样狼狈，不会是受了什么难堪的伤，像条狗躲在这儿舔拭吧？”
男人朝其他人喝道。“下去。”
走查吏们整齐划一地朝男人鞠躬，鱼贯离开这面楼层。此时，洞里只剩他与这位玉判官。
玉伐走过去，看了看方才男人出来的通道口，好奇地问：“你刚刚，是去藏什么东西吗？”
男人斜眼看他。“你最好注意你的身分。”他冷冷地说：“你能这样对我说话吗？”
“当然不行，蚀郎大人。”玉伐笑得嘲讽。“在蚀里面，您可是我日召师的前辈呢！这点晚辈相当清楚。”
男人不为他的讽刺所动，又问：“我刚刚听到了，你在找诞降师？”
玉伐仍在观察那口通道，边意有所指地说：“昨晚，他明目张胆的在本城施用诞降术，术气扩散至十里之外，显眼得很，只有迟钝的人，或存心掩饰的人，才会没看见。”他看着男人，又指了指地上。“亏你那批训练有素的走查吏，不但找到了诞降师施术的地点，还顺便找到了他们的长官。”
男人仍面不改色。“东主子知道？”
同时，他极注意玉伐佩在腰上的一面约掌心大小的铜镜，不让自己被照到。
对方走动、改变姿势，似乎刻意让镜子对着他，他也同样移开脚步，绝对让自己站在镜子之外。
“知道。”玉伐啧了一声，无法让镜子抓到男人，他显然有些懊恼。接着，他又若无其事地说：“并且交代我们这些驻守穰原的人，要早早让那诞降师束手就擒，东主子有很多帐要和那家伙算呢。”
“东主子的命令自然要执行。”男人严厉地说：“可为了蚀的事而动用审刑院，你不知道这是被禁止的吗？”
玉伐不以为然地看他。
男人又说：“你这样做，岂不是要让少司命察觉东主子的存在？”
“指挥使，你有何权力指责本判官？”玉伐的语气一变，并看了看那通道，斜着嘴角。“你在帮谁争取时间吗？”
“你别转移话题。”
“你也要搞清楚，在少司命的眼底下，本判官比你还要大，指挥使。”玉伐气势压人。“何况，逮捕那位逃亡中的诞降师，也是少司命帝亲下的御旨，既然已发现他的踪迹，而走查指挥使又不知去向，本判官怎能跟着玩忽职守，坐视不管？”
即使男人表现得再刚强冷冽，遇上能争善辩的判官，也不由得恼怒地皱起眉头。
“没照出你内心的不安，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前辈。”玉伐摆弄着系在腰上的佩镜，语气一转，笑得得意。“你过去的消极，早让你不再是东主子眼前的红人。否则，他让你离他那么远做什么呢？”m.xqikuaiwx.cOm
男人的表情紧绷而僵硬。
玉伐步出洞外，探头往天井看去，在这里一样看得清楚那只被活生生剖开的雉鸡，牠流了一滩黑红夹杂的血。
“指挥使，赶紧回岗位上吧，该抓人了。”他半命令地说道，径自下楼。
尽管玉伐说的话极不中听，然而他却无从反驳。那些话，跟他镜子里的虚像一样，真实无欺。
他的处境进退维谷，冷静近乎无情无感的表面下，是一颗困惑、疲弱的心。
树生每过一个街口，就回头瞧，但身后只有为了各自目的而埋首奔波、或是闲散地在街上漫步的行人，而这些人的背后是被昏黄的夕阳给烙印出来的大树剪影。入夜的大风在半空放肆的呼啸，将那些突出土楼屋顶的树冠拉扯成一双双张牙舞爪的手印，接着风向一转，树影一偏，树生竟觉得那双双手印象是要向她攫来一样。
她吓白了脸，拔起脚步往前跑。到了下一个街口，她又往后看有没有人跟着，却还是被那区区的树影吓得颤栗，只能闷着头、提着心一迳往前奔跑。好不容易，才让她平安的回到家。
然而回到家，她又着实吓一跳。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诞降之师更新，第20章 黑白（6）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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