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抄西凑恶补了两天的作业,余道宁终于赶在开学的时候把作业如数交了上去。
唐棠的妈妈苏亚莉自从那天看到小静的信之后,就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小静托她跟上次借钱给高金宇的人讲,不要再借钱给高金宇,因为他这次不会还钱了。这事儿苏亚莉左思右想也说不出口,但她又没法跟小静交流交流怎么办合适。
小静毕竟是个小姑娘,当然她是好心肠,但她估计没想过,如果苏亚莉真的把这事儿跟大家说了,是什么个后果?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以后大家要怎么看待高金宇?高金宇以后还怎么回老家?
苏亚莉也想着要不跟高金宇的妈妈聊聊,想来想去也是没法开口,高金宇是单亲家庭,高妈妈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要是她信了小静和苏亚莉的话,估计心里得难受死,要是她不信小静和苏亚莉的话(毕竟这事儿还没有真的发生),肯定以为小静有什么坏心眼,到处挑事儿,以后婆媳关系要怎么处。不过从苏亚莉的直觉来看,她觉得小静没有骗人。
边琢磨这个事儿,苏亚莉边叹了一口气,高金宇有骗钱的打算,这固然是让她吃惊,但是那天在现场,听了高金宇打电话之后,积极借钱给他的人,包括苏亚莉自己,谁不是抱着想沾点儿油水的心情?
事已至此,总得想想解决办法。苏亚莉把那天借钱给高金宇的邻居们凑了一屋麻将,把高金宇和小静也叫来了,打着打着麻将,苏亚莉把上次高金宇给她的利息1500块钱拿出来了,递给高金宇,假装随意地说,小宇真是个耿直孩子,上次借钱去做生意,生意没做成,还亏了钱,他非要说话算话,东拼西凑硬是把利息给大家,年轻人做点事情不容易,作为长辈,知道这个事情之后,这钱绝不能要。
大家纷纷说哎呀这是真的吗?小宇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做生意这种事情成与不成说不准的,都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不用在我们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利息什么的真是不能要。
高金宇想要说什么,小静一把把他摁住了,说叔叔阿姨这次真的对不起,等我们家小宇挣到钱了一定请大家吃饭感谢大家。
高金宇看了小静一眼,又看了看苏亚莉,啥都明白了。没错,他之前假意借15万做生意,又按时连本带息还了,就是为了之后再借一笔钱就带着老妈跑掉。给大家的利息,已经把他所有剩余的的钱掏空了,他准备孤注一掷了。苏亚莉和小静演的这么一场戏,给了他台阶下,虽说给大家留下了他“打肿脸充胖子”的印象,但是好歹是个“耿直人”。
这段时间以来,高金宇过得很纠结,睡也睡不好,半夜老醒。他真是没钱了,但是真要走上借钱落跑之路从此东躲西藏再也没法回老家吗?他很犹豫的,但是在广东待了这么多年,见识了各种“富贵险中求”,他决定厚着脸皮豁出去了,借了钱就跑,有了本金,不怕翻不了身,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苏亚莉和小静这一出,让他忽然冷静了一下,心中本来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嚷嚷说借,一个叨叨说别借,他也不知道该判谁赢谁输,但这会儿,他心里那个说别借的小人占了上风。
高金宇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些感激,他顺着小静的话往下说了,跟大家道了歉,说以后请大家吃饭。之后两天,邻居们陆续把利息还给他了,其实也有人私下里有些不高兴的,比如朱阿姨,但是大家都还了她不还也说不过去,况且对方又是小孩子,一直以来跟大家关系也不错,钱也只借了一个星期而已,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高金宇和小静回广东那天,过来跟苏亚莉道了个别,苏亚莉笑眯眯的说路上小心啊,带点东西在路上吃,高金宇拿出上次苏亚莉给他们的桂圆干,说带这个在路上吃,顿了一顿,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苏亚莉笑了起来,说一袋桂圆干有啥可谢的,行了走吧,一路顺风啊。
这阵子不晓得是吃错了东西还是过敏,余道宁身上发起了疹子,特别痒,半夜能被痒醒,脖子上都是被她自己挠的红印子,药店买的药膏不管用,余妈妈找医生配了一盒药膏给她抹,居然很有效,抹了几回,就不那么痒了,红也褪了。余妈妈让她把药膏带身上,痒的时候就抹一点。
附近居民院里的梦露偶尔会来余道宁他们院里玩儿,她其实叫蒙鹭,但是大家都叫她梦露,她也欣然接受了。蒙鹭比余道宁他们大一点,是一个时髦的女孩,人生信条是:饭可以不吃,衣服不能不买。
梦露家里和陈冬冬家里比较熟,陈冬冬家里又有很多《看电影》杂志,梦露就常常过来问他借杂志,杂志挺贵的,她爱看但是从来舍不得买,但凡不能穿在身上的东西,她都觉得能省一块是一块,通过陈冬冬认识了其他几个人,后来就可以从唐棠那里借《中外少年》了。
梦露在陈冬冬家里翻杂志,祁斟也在,过了会儿,余道宁也兴冲冲的过来串门,梦露穿一件高领毛衣,扭头的时候露出了脖子上的红印子,余道宁盯着看了几秒,“梦露,你也发疹子啦?”
梦露愣了一下,“什么?”
余道宁把围巾解开,“看我脖子,全是发疹子挠的,你这也是吧?”然后从包里掏出药膏,“这药膏特别有用,找个小瓶子抠点儿给你。”
梦露把衣领拽了拽,一脸尴尬,“我这不是疹子……是蚊子咬的包。”
“这会儿就有蚊子啦?”余道宁很诧异。
陈冬冬双手合十啪的一声对着空气一拍,“有,我家就有。”
“哦对,我妈今天还说,再过阵子就春分了,看来真是暖和了,蚊子都出来了。”余道宁说。
梦露借了杂志就走了,陈冬冬看着余道宁,“余道宁……我说你行不行啊……”
“什么行不行?”
“那叫吻痕,还疹子呢……人家有男朋友。”
“啥?”
“你不知道什么是吻痕吗?”
“知道啊,抹了口红,亲别人不就有吻痕嘛?”
“不是那个,不用口红,光亲就能留印子!”
“冬冬,那可能不叫亲,叫啃。”
“不是啃!”
祁斟在旁边都快笑死了,余道宁踹了他脚一下,“笑什么啊?难不成你知道什么是吻痕?”
“比你知道的多点儿!”
“那你说来听听。”
“就……你看着啊……”祁斟把袖口一拉,嘴巴对着手腕一顿吸,边吸边指着陈冬冬,“你也示范一个给余道宁瞧瞧。”
陈冬冬也对着手腕吸,过了一会儿,两人的手腕上都出现了红印子,余道宁仔细端详了一下他们的手腕,“哎呀呀……这可真是……”然后挠挠头,“完了,梦露我对不起你……”
祁麟的办公桌上摆着厚厚的一摞销售报表,里面记录着公司下属店铺的销售情况,祁麟需要计算出总的销售额,再扣去成本、人员工资、杂费等,算出纯利润。
她的右手边放着一把小小的枣木算盘,手指在上面劈里啪啦地拨动,速度可以说是飞快。
祁麟在市里的农资公司上班,担任会计,公司主要是销售化肥、农药、农膜、种子、农机具的,下属有6间店铺。她从18岁开始就在这里上班了。
在祁麟4岁的时候,祁妈妈胡玉茹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时候是计划生育,不能生二胎,胡玉茹和老公祁铭都是有单位有工作的,生二胎意味着他们会被开除。
当时,熟人给祁家出谋划策,第一个办法,就是找关系把祁麟弄成残疾人身份,这样他们生二胎就是合法的;第二个办法,胡玉茹偷偷找个乡下亲戚那里待几个月,把孩子生了回来,不过孩子没法上户口。
胡玉茹和祁铭左思右想,觉得这两个办法都行不通,第一个,他们不愿意把自己好好的活蹦乱跳的姑娘弄成残疾人身份,就算弄了,合法把老二生下来,别人肯定会打听,他们家怎么能生俩呢?生了俩怎么两口子还有工作呢?到时候,关于造假祁麟残疾人身份的事情一定瞒不过的,肯定有人去举报,到时候怎么办,让祁麟装残疾人吗?也不可能啊。就算没人举报,祁麟也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要说第二个办法,更不行了,老二生下来是黑户,以后念书怎么办?
那时候能在正经单位有个正经工作,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然就只能当个体户做点小生意了,可是个体户哪儿是那么好当的。打开报纸,都是各种整治“投机倒把”的新闻,做生意一不留神就容易成了“投机倒把”。
胡玉茹和祁铭经过痛苦的思量,决定把孩子留下,该开除开除,该罚款罚款,给孩子上好户口,他俩想方设法找点事做。
之后,他们折腾过这样那样的事情,把当年东拼西凑借的超生罚款给还清了,到了祁麟初中毕业的时候,家里还是没有什么钱,老人又病了,胡玉茹和祁铭焦头烂额。
胡玉茹就对祁麟说,要不你就别念高中了,念个中专吧,学个幼师啦会计啦,挺好找工作的。祁麟同意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这是胡玉茹非常非常后悔的一件事,那时候祁麟成绩很好,如果家里咬咬牙让她念高中,考大学,也许人生会很不一样。
把销售报表处理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祁麟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把办公室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她想起那把系着绿绳的钥匙,钥匙到底是谁插在大门上的,祁麟实在想不出来,也懒得去想了,反正事已至此,就这么地吧。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家“天籁琴行”,琴行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玻璃窗,玻璃窗里头放着琴行最贵的一架钢琴,让过往的行人都能看见,祁麟每次路过都会驻足,看看这架钢琴。
她不会弹钢琴,没学过,但是很喜欢,每次看见电视里出现那种很优雅的女人,头发盘得高高的,露出天鹅一样的脖子,后背挺得笔直,坐在钢琴前面弹出特别好听的曲子,就要看半天。在她看来,这种女人才叫美女,一看就特别有文化,有教养,还会弹钢琴,她祁麟算什么美女,又没念过多少书,追她的男人恐怕是因为没见过世面。
之前有一回,也是加班之后的晚上,祁麟路过琴行,听见琴行里传出特别动听的钢琴曲,一个年轻女孩就坐在落地玻璃窗后面那架很贵的钢琴前弹奏,这曲子真的好听极了,行云流水一般,能让人一下子就想起很多往事,祁麟站在琴行门口静静地听。
钢琴曲结束了,那个女孩走到店门口招呼祁麟,说刚才就看见她了,看她好像很喜欢这首曲子的样子,要不要进来逛逛。
祁麟点点头,跟着女孩进去了,女孩说她是琴行老板的女儿,有时候会在这里当钢琴老师,祁麟问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真好听。女孩说这是德彪西的《月光》。祁麟看着那架她总是隔着玻璃欣赏的钢琴,女孩说你要不要试试?祁麟说我不会弹钢琴,女孩说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一小段。
她想了想,弹了《月光》中比较简单的一小段,让祁麟在旁边看,然后让祁麟坐在钢琴前试试,祁麟把这一小段弹出来了,一个键都没按错。
“你挺有天分的啊。”女孩笑着说。m.xqikuaiwx.cOm
今天祁麟路过琴行的时候,照旧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没想到一扭头,居然下雨了,她站在房檐下面,伸手试探了一下,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这三月份春寒料峭的天气,比不得夏天,要是夏天这雨,拿包顶在头顶,加快步子也就走回去了,这种天气不行,得感冒了。
她准备在屋檐下站一会儿,等雨小一点再说。这琴行附近有中学、小学、少年宫,隔一条街的正对面是一家书店,平时家长孩子人来人往可热闹了,祁麟心想这琴行老板挺会选位置的嘛。
祁麟看了看手表,晚上十点了,上完晚自习的中学生开始陆陆续续放学,打着雨伞,从学校大门鱼贯而出。
忽然,一把伞伸到她头顶,“是在等雨伞吗?”
祁麟抬头一看,郑吴骁站在她面前。
“放学啦?祁斟呢?”祁麟说。
“我去他们班看了一眼,他们班主任正在发飙呢,估计被留堂了。”
“这样啊。”
“你要等他吗?”
“一般留堂会留多久?”
“至少半个小时吧。”
“不知道那小子带伞没有,这雨还不小。”
“陈冬冬肯定带伞了,他俩一个班,祁斟没带伞也没关系。”
祁麟在这儿站得手脚冰凉,搓了搓手,“那我跟你一起走。”
两人走在路上,祁麟说:“时间过得可真快,你们三个下半年就高三啦。”
“是啊。”
“可不能天天打游戏了。”
“也没有天天啦。”
走着走着,雨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了,祁麟感觉雨伞往自己这边倾斜了很多,伸手把伞柄推正了,“喂,好好打伞,别淋雨了。”
“就是在好好打啊。”郑吴骁说。
“今天怎么这么冷?倒春寒吗?”祁麟自言自语,搓了搓手,把手揣进了棉衣的衣兜里。
这一路上有不少路边摊,主要是晚上摆出来,下雨了也没收摊,而是撑着大伞或者架着防水布继续做生意,卖馄饨饺子面条醪糟鸡蛋,热气腾腾,很香,生意还不错。
继续往前走,有一个老大爷正在卖烤红薯,他的面前是一个破破旧旧的汽油桶,桶上面码着烤熟的红薯,飘散出甜甜的香气。
郑吴骁走了过去,“两个烤红薯。”
“饿啦?我请你吃。”祁麟伸手从皮包里掏钱。
“我这里有零钱。”郑吴骁说。
“要大的还是小的?”老大爷问道。
“小一点的。”郑吴骁说。
“这样的可以吗?”老大爷指着一个中等个头的红薯。
“比这个再小一点。”
“这个可以吗?”老大爷又指着一个小一点的红薯。
“可以。”
“两个红薯是装一起,还是分开装?”
“分开装。”
老大爷把红薯装好递给郑吴骁,郑吴骁付了钱,然后把两个装红薯的袋子分别系紧了,递给祁麟,“放你衣服兜里。”
祁麟不知道什么意思,就把两个红薯分别放进了两个衣服兜里。
“然后你把手揣进去。”郑吴骁说。
祁麟照做了,感觉手心的位置烫烫的。
“这下不冷了吧?”郑吴骁笑了起来。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世界末日的那一年更新,雨夜里的烤红薯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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