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那公良申却一直等苏子怀下了马，才放下手中字画，慢悠悠地上前一步，行礼道：“公良申，见过怀公子。”
看着公良申那副悠然散漫的样子，苏子怀忍不住低叹道：“看来公良这几年过得十分落魄啊……”
公良申淡淡一笑：“怀公子若没别的事，可否替申让个道，申还指望着卖些字画营生呢。”
被公良申如此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苏子怀也不生气，只随手捡起他的一副字画，随口一问：“你这画多少银两一副？我全包了。”
公良申摇头道：“大公子不懂画，便不用这么破费了。”
“我不懂画？”苏子怀冷笑一声，放下画，朝手下示意，当即有家仆奉上一袋银两。
苏子怀将银两丢给他，十分傲然：“我常年待在军营里，是个粗人，的确不懂这些文人的东西。我只知你的字画就是用来卖钱的，如今我要花银子买你的字画，你岂有拒绝之理？”
那苏子怀说的傲慢至极，秦良玉本以为依照公良申的气节，应当不会接受，却不想他竟慢悠悠地将那袋银两收下，再向苏子怀行了一礼：“承蒙大公子厚爱，申不胜感激。这些字画，还望大公子妥帖收藏。”
说罢，转身欲走。
苏子怀哪里肯让他走，上前一把拉住他，急声道：“站住别跑！”
公良申不紧不慢地回头，朝他微微一笑：“大公子还有事？”
“我花钱可不是为了买你那些破画的！”苏子怀道。
“哦？”公良申挑了挑眉，“可申卖的只有字画。”
“你！”苏子怀气结，好歹他也是当朝第一名将的义子，今日屈尊前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想干嘛。既然他不懂字画，便不为买画而来，却不想这公良申当真耿直，说卖画就卖画，不给他再辩的机会。
苏子怀还欲再说，片刻后，一声轻笑悠然而起，沈玉步出人群，悠悠道：“子怀兄，人家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呢？”
苏子怀瞪了他一眼：“沈玉？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玉摊了摊手：“这里是市集，子怀兄来做什么，沈玉便也来做什么？”
“嗯？”
“我的意思是，既然在市集，当然是来买东西的咯。”沈玉大大方方地朝他走来，“不然子怀兄以为我是来做什么？跟子怀兄抢东西？”
苏子怀心中一沉，此时沈玉看他的目光格外明亮，须臾不离，无形中，他竟隐隐感到一股压力，且伴随着沈玉的步步逼近，那股压力也越来越重。最终，他再承受不住，及时转头，面向公良申，急忙地丢下一句：“公良，我十分中意你的字画，你家中还有多少，明日一并送入我府上，我自当与你厚利。”
说罢，匆匆上马，匆匆离开。
看着苏子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秦良玉心中疑惑更甚，心想这苏子怀好歹也是大将军的义子，却不想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只纸老虎，这么容易便退走了，反倒让人起疑。
“他怎么走了？”秦良玉觉得这种时候，只有沈玉可以解答她的疑惑。
沈玉挑了挑眉，笑道：“谁知道呢？可能是看见我的美貌，觉得自惭形愧，就很有自知之明地退避了吧。”
“呵……呵呵……”秦良玉嘴角一抽，心想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是你才对吧。
这时，一旁的公良申拱手向沈玉行了个大礼，比方才多了几分严肃，正色道：“方才玉爷替申解围，申不胜感激，只是申不过一介穷酸书生，已无心仕途，还请玉爷不要强人所难？”
沈玉显然十分惊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强你了？”
公良申一怔。
沈玉摆了摆手，自言自语似的：“唉唉唉，这年头，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一块雕不成气候的朽木，自以为是人人趋之若鹜的美玉了，更好笑的是，居然还真有蠢货把它当美玉了。”
说罢，将目光转向秦良玉，笑问：“秦妹妹，你说这事好不好笑？”
秦良玉笑不出来，在场也没人笑得出来，其中最郁闷的应该是公良申了，苏子怀拿钱砸没伤到他，反倒是沈玉这几句玩笑话真正羞辱到他心坎里去了。
公良申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忽地向沈玉一拜，道：“多谢玉爷指点，申明白了。”
沈玉继续悠悠：“你看看，你又开始自作多情了，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指点你，人啊，总是喜欢臆想……”
话音未落，公良申已砰地向他跪倒，叩首道：“小人公良申，跪求收入玉爷门下，愿为玉爷甘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这就跪服了？秦良玉还没来得及适应这没由头的反转，那边沈玉也不再开玩笑，将公良申扶起，目光灿灿：“既然醒悟了，便也不必多礼，只不过……”
“不过什么？”
沈玉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挑了挑眉：“我虽有与子同仇的决心，却不知仕途凶险，公良的那把剑是否腐朽已久，再无出鞘之日。”
公良申脸色顿变，惨白一片。从秦良玉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他的手在袖旁紧握成拳，指关节都开始发白。
沈玉却哈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紧张什么？我又不是嫌弃你，剑腐朽了，可以再重新打磨。而你只是不巧受人陷害，明珠蒙了尘，又不当真是块朽木。对于曾经的风云人物，这点容忍度我还是有的。”
果然，说完这话，那手蓦然一松，公良申抬起头道：“玉爷大恩！从今往后，申定唯玉爷马首是瞻，任凭差遣！”
沈玉受了他这一礼，又道：“大恩说不上，只是……明日你还需去苏府送字画。”
公良申也不问由，连声应是，当真应了那句“任凭差遣”。wWw.xqikuaiw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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