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毛纯黑,但腹部有一片雪白毛发的猫性格更安静一些,胆子也小,陌生人从它身边走过,它往往会蜷成一团,躲在角落里。而花斑的那只更为活泼,遇到眼熟的人,还会蹲在她脚边,软软地,一声一声喵喵地叫唤,哄得人蹲下来,喂它吃各种食物。
喻薄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言夏。
有好几次,她经过这条路的时候,会特意去找这两只猫,喂点零食,有时候是小鱼干,有时候是碎饼干。
去的次数多了,连那只小黑猫也不怕她,会伸出粉嫩的舌头,小心地舔她的掌心。
言夏是真的喜欢这些小动物。在黑猫舔舐她掌心的时候,她笑得比此时正在盛放的绣球花还要好看。
灼灼其华,昭昭明艳。
只能如此形容。
在言夏手中的东西喂完之后,她还不舍得抱着那只黑猫,对着这小小的生物低语说了几句话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喻薄站在原地,想,言夏有没有,哪怕是一秒,对他这么笑过。
连眼角的弧度都舒展,唇边颊侧会有一个浅浅的,几乎看不到的酒窝,仿佛从眉间心底发出来的笑容。他从没有得到过,却被两只畜生得到了。
他的脚边拱起一只生物,橘色的花斑猫仰起头,猫眼滚圆,瞳孔漆黑,它对着这个穿着校服白衬衫的少年,轻柔地叫唤起来。喻薄垂下眼,冷漠地看着它。
花斑猫看见喻薄没有理睬它,也不知道放弃,不懂知难而退,它圆滚滚的身子窝在喻薄脚边,甜甜地又叫唤了一声。
很吵,很烦躁的声音。
喻薄蹲下来,这个举动,让花斑猫以为眼前这个人类同之前的人一样,口袋中会藏有好吃的食物。他会把这些好吃的食物,分享给它。
它蹭着喻薄的掌心,叫声更软了一些。
喻薄摸了摸花斑猫背部的毛发,他的手指冰凉,连猫咪背部的温度,都比他指尖的温度要高上许多。
“你是想吃东西吗?”他看着这只猫,问道。
即使再聪明,猫也不会懂得人类的语言,它歪着头看喻薄,看喻薄的口袋和他的手。
喻薄动作轻柔地抚摸它,将花斑猫凌乱的毛发梳理整齐。
“我今天没有带吃的,下一次,一定带食物来喂你。”
他的唇边浮上一层模糊的笑意:“一定很好吃。”
喻薄是一个怪物,是疯子,他连脚下的生物,也在嫉妒,执着地,极端地嫉妒着。
女人近些时日心情一直很好,在他到家时,她也会围着围裙,从烤箱中短出一盘烘焙好的蛋糕,眉眼带笑地叫喻薄。
“小薄。”她亲昵的叫着这个名字,长发柔顺地散在一边,扎成一个低马尾,而她纤细的手戴上了厚厚的手套,对喻薄说,“要不要尝尝蛋糕。”
喻薄沉默地脱下鞋,从鞋柜中找出拖鞋。
女人这时的脾性十分好,喻薄没有理睬她她也不生气,她哼着歌,小心地在蛋糕上摆放一枚枚切好的草莓,并挤上奶油。
如果她一直是这个模样,那应该是一位很好的母亲。
喻薄看着这个蛋糕,想到了什么。他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每天都会来做家政的阿姨不会让冰箱变得空荡荡。何况今天,女主人饶有兴致开始自己动手做蛋糕。喻薄在冰箱的一角,看到了成块的巧克力。
女人不知道什么视乎走到喻薄身后,就像一只猫一样,走路无声。
她在喻薄身后,突然出声:“小薄是想吃巧克力吗?”
喻薄没有被吓到,他早就习惯了女人如此的行动。他只在拿出巧克力时,轻声嗯了一声。
女人站在一旁,脸上一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看着喻薄,直到他的背影在楼梯间消失。
第二天晨起,天气就不太好,乌云黑得沉甸甸,连绵的细雨一直没有停歇。就在班级中的同学认为今天下午的体育课有极大的可能泡汤时,阳光从那一团团挤压在一起的乌云中透出金色的光线来。
当大部分学生从食堂中吃完饭出来,他们已经不用撑着伞,成片的阳光将水泥地上一个个小坑洼中的积水照射得发亮。
雨过天晴,香樟树叶还垂挂着雨珠,不知道今天能否得见彩虹。
今天上午言夏没有来,她的座位一直是空着的。
喻薄的心情连同今日黑压压的乌云一样,即便现在出了太阳,他的心情也没有好转。
很糟糕,糟糕到想要发泄。
吴嘉卓的位置也是空的。
这一整个上午,她是不是一直和吴嘉卓在一起。
他们是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本身就亲密无间。单单只是想到这一句话,他就闭上了眼,不让那些黑暗的情绪,可以从眼中流出来。
那么碍眼,那么碍眼的青梅竹马。
如果能消失,那就好了。
在那条路上,香樟林立,那只圆滚滚的花斑猫,从树枝上轻巧地跳下,抖落一叶的雨水。树下路过的学生轻声叫起来,看到罪魁祸首是那只花斑猫,恼恨的心情不由地减轻了很多。
世界上的生物天然就有扬长避短的直觉,花斑猫显然将这种直觉发挥到了极致。它懂得自己天然无害的外表,即使做出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人们也不会怪罪它。
花斑猫应该还记得他,在下过雨的道路上也能走得悄无声息。喻薄想到了那个女人。
它走到喻薄脚边,像昨天一样,软绵绵地冲他叫唤。
喻薄却没有伸手摸它,因为花斑猫身上湿漉漉的,有雨水的痕迹。它为树下的学生摇下一片雨水,自己也未曾幸免。
阳光并没有因为这一上午的雨水而变得温度低迷,它依旧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心情,热热烈烈地洒下光线。想必要不了多久,花斑猫身上的毛发就能干了,蓬松得依旧能让言夏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我昨天说过给你带食物。”喻薄的声音冷冷淡淡,没有起伏。
花斑猫仰起头,蹭他的脚。
喻薄垂眼看着它,很久之后才伸手,只是轻轻地略过它的毛发。他的另一只手,拿出了一块巧克力。
花斑猫立即被这块巧克力吸引过去注意力,它绕到喻薄的另一只手,小心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块巧克力。
很显然,这块巧克力击中了它的味蕾,花斑猫在舔舐了第一下之后,很快地,又舔了第二口。
喻薄抬起眼,日光从层叠的绿叶间穿透而过,在地上形成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光斑。他的感官敏锐,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有人在看着他。
她穿着九中女生常见的校服,长发披肩。
手心变得温热,那一小块巧克力不知不觉已经被花斑猫舔完,它的舌尖在舔着他的手心。喻薄将视线定格在眼前这个生物上,他忽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浮在脸上,风吹水动就会消散的笑容,而是眉眼都柔化,冰雪成春水的笑。
“乖孩子。”他摸着花斑猫的头,这样说。
言夏有十分天真的想法,她以为喜爱动物的人,心肠也一定柔软。所以在之后的一天,她拿着要送给他的游戏机,十分认真地问喻薄:“你是不是对那种脸蛋圆圆,眼睛也圆圆的女生有好感?”
他的疑惑才显现出来,言夏已经接着往下说。
“虽然我也对这种像极了小动物一样的女生有好感,但是你不行。”
她十分武断且坚决地说:“她们有可能也像我一样,执着地追求你,被拒绝了很可能会哭鼻子。”
“你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软。”
她以己度人,认为他像她一样,会对这样的女生软下心肠。
可是只有她的眼泪,会让他心疼。
许久未曾蒙面的父亲送了他一辆跑车,他这个血缘关系上的父亲错记了他的年龄,以为他已满二十,这个时候的同龄人,应该拥有一辆车。但当父亲把车钥匙交到他手上时,看见了他身上的校服。m.xqikuaiwx.cOm
完全看不出已至中年的父亲沉默了起来,短短几秒钟的沉默,让他找到了一个借口。
“送你的成人礼物。”
喻薄在他面前,表演听从父亲话语的一个乖巧木讷的儿子,他说谢谢。只有一句谢谢,再没有多余的话语。
可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听到女人和父亲争吵。只是她在父亲面前一直是温柔的,连争吵时声音也没有稍微大一些。
喻薄站在楼梯间,听到下面沉默的争吵。
“我知道你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女人坐在椅子上,眼泪挂在眼睫上,欲坠不坠,“但至少在我面前,能不能不要把其他人带来。”
无比柔弱的姿态,令人心疼。
但可惜,这个令人心疼中并不包括父亲。
他轻佻地挑起女人的下颔,笑了笑,说:“这句话,在你出现在婉君面前时,有想到吗?”
婉君,才是他不论名义上,还是实际上真正的妻子。
女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不愧是她最爱的男人,轻易地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喻薄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家门。
车速一截一截急速升高,荒无人烟的山路,只有路灯在寂寞地亮着。引擎声轰鸣着双耳,除了这引擎声,在此刻,喻薄的世界里再无其他声响。这里是海城最适合飙车的场所。
迎面过来另一辆车,车灯的光线强烈。
喻薄看了一眼车牌,是吴嘉卓的车。
他知道吴嘉卓最近迷上了飙车,极限的速度会让每一个男人肾上腺素膨胀。但言夏不知道,吴嘉卓在瞒着言夏。
两辆车离得越来越近,只要他再踩一下油门,就会引发一场车祸。那个他觉得无比碍眼的人,也会消失。
但是他为什么要自己亲手收拾吴嘉卓呢?
喻薄打过方向盘。
他可以有更好,更巧妙的方法让吴嘉卓远离言夏,而不是在心情极度低沉抑郁的时候,任由不理智的情绪操控着自己。
这样太蠢。
两辆车擦肩而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九中的期中考试一步一步迫近,但在期中考试前,学校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迎接市领导的检查。因此,他们甚至还留出了一节课的时间,来打扫教室。
班主任没有给喻薄分配打扫的任务,他有竞赛的事情,要单独和喻薄商量。
喻薄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班主任的话,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却总能在适当的时候适时地问答他的问题。班主任说得再多,最终还是要让学生自己思考,他把所能给到的信息都说与喻薄听了,剩下的,只能让他思考过后给出一个答复。
喻薄没有回教室,他来到了人迹罕至的天台。自从天台这里出现一个跳楼的传闻后,这里鲜少有人光顾。
天台的正中央,有一个矗立的水箱,喻薄在水箱背后,抽出一根烟。
烟草是苦涩的味道,却能麻痹神经。他的烟瘾最近重了一些,喻薄看着在缓慢燃烧的烟草,想,他应该戒掉烟。
言夏不喜欢烟草的味道,那么他身上也不应该有这个味道。
通往天台的台阶一格一格响起了动静,有人和他一样,来到了这个天台。风将烟草的味道飘向了出口处,他刚刚还在想着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他,言夏显然是惊讶的,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手中的烟以及他好一会。
言夏问他烟草的味道是什么样的,甚至还想试一试。
“不要试。”他说。
而这个眉眼藏着清澈狡黠笑意的女孩理直气壮地对他说:“喻薄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他把那已经燃到一般的烟掐灭,然后拿走了言夏手中的烟。
他在管着她,他已经默认了,要成为她的男朋友。
因为这一刻,他有非常强烈的想法,他想抱一抱言夏。他想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上留存。
那道迷迭和机耕的味道,终于在他怀中留存。
喻薄他,亲吻了言夏,怀着小心翼翼的虔诚的想法,亲吻了他的信仰。
言夏笑着问他:“你是不是早也喜欢我?”
是我先喜欢上你,是我一直在暗恋你。
那你会不会一直一直喜欢我,不是玩笑一般,将我当做你体验爱情的工具,就像你上一个男友一样?
喻薄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他会杜绝掉所有危险的因素,让言夏一直一直喜欢他。
这个结果,在言夏跳下那座围墙,在她扶起那时要晕过去的他,就已经注定。
疯子从来不讲道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舔蜜更新,第 64 章 番外八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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