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淳的问题，把陆棣的思绪带回遥远的与校园、青春、爱情以及在异国他乡留学有关的日子，千头万绪理不清的复杂情绪，让他有些一时无从说起的感觉，淡淡地说：“那些，都是过去久远的往事了！”
方子淳继续追问道：“往事承载着过去，也赋予了今天和未来。了解了，才能试着去理解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陆棣认真地问：“非要听吗？”
方子淳坚持着：“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吗？”
陆棣摇摇头：“其实，也算不是什么秘密了。可我从没想过要说出来。”
方子淳还是不肯罢休，陆棣的沉默更加激发了她的“求知欲”，问：“真的很为难、很难以启齿吗？他们的感情经历是不是很不堪？”
陆棣见方子淳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便说：“那倒不是。你知道，我跟你爸爸是大学同窗，同系同一个专业同一班，也是同一寝室，就像你跟嫚媞一样。”
方子淳点头：“这些我都知道。”
陆棣接着说：“夏清澜也是我俩共同的同班同学。”
方子淳说：“这个我也知道。”
陆棣继续说：“夏清澜和你爸爸，是彼此的初恋，今天看来，也是最后的恋人。这话可不能当你妈妈说啊！”
方子淳点点头：“当然！”
陆棣说：“你问我，夏清澜和沐阳妈妈相像是不是偶然，没错，是偶然。也就是这种偶然，成为我们相爱的必然。”
方子淳机敏地问：“您喜欢过，不，您是不是也爱过夏清澜？”
陆棣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方子淳追问：“我说的对吗？”
陆棣点头：“你说的没错，就像当年你爸爸爱过她一样。只是，我的情感是深藏在心底，还没来得及表达，就知道他们俩已经相爱了。”
方子淳问：“所以，您还没来得及谈恋爱就失恋了？”
陆棣微笑道：“谈不上失，因为从来就没得到过。但，痛苦指数是一样的。”
方子淳追问道：“后来呢？”
陆棣说：“后来，他俩成为校园里的一道风景，我只能装成若无其事的旁观者。”
方子淳问：“很痛苦吧？”
陆棣说：“说不出的痛更痛，只能咬牙隐忍着。”
方子淳问：“一直忍到今天？”
陆棣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研究生毕业后，我就申请到了美国一个教会组织的助学基金，去美国耶鲁继续求学。”
方子淳问：“也有逃避的意思吧？”
陆棣点头：“不能说没有。”
方子淳问：“后来呢？”
陆棣说：“后来，我在美国边上学边打工，有时会打两份工。因为耶鲁大学所在地的纽黑文离纽约很近，暑假期间，我就到沐阳外公家的酒店打工，做过前台接待，也帮后厨洗过碗。一方面是为了赚钱，一方面是为了练英语口语。沐阳外公家是第五代移民美国的华人，祖籍是广东江门的。”
方子淳说：”听说还是大财阀。”
陆棣说：“财阀谈不上，有十几家中餐连锁店，还有两家星级大酒店。”
方子淳问：“您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安小姐的吧？”
陆棣点头：“是的，没想到的是，我们竟然还是耶鲁的校友，不是一个学院的。她是学钢琴的，就读的是耶鲁音乐学院。那年暑假期间，她来到我打工的酒店，当我看到她的一瞬间，还以为是夏清澜来美国了，心跳都快停止了。”
方子淳笑了：“从来没听过您用这么强烈的感情词汇。”
陆棣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呵呵……那时我也是热血青年啊，跟今天的你们没什么区别。”
方子淳说：“是夏清澜把您推到国外，上帝又让您遇见了安小姐。”
陆棣点头说：“你这样说我能接受。从此不但认识看安小姐，也因此让我认识了上帝。”
方子淳问：“您的信仰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陆棣说：“是的。她是虔诚的基督徒，是教堂唱诗班领唱，管风琴弹得也很好。我们后来很多次约会，都是在礼拜天的教堂。”
方子淳感情复杂地问：“你们的恋曲90，就是这样开始了？”
陆棣笑了笑说：“没错。”
方子淳接着问：“对不起陆叔叔，我可不可以冒昧的问您一句？”
陆棣说：“尽管问。”
方子淳问：“安小姐是不是夏清澜的替身？她知道您曾经萌芽中夭折的初恋吗？”
陆棣说：“知道，在与她恋爱之前就跟她说起过我的大学生活，也说起过夏清澜和你爸爸的事情。”
方子淳问：“她会不会因此误会，您对她感情的纯粹性？”
陆棣摇头说：“当然不会。她反而觉得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方子淳说：“因为她很自信吧。”
陆棣说：“也许是吧。你见过她本人，没错，她的确很美也很有魅力，也很有艺术才华。才貌出众的她，身边不乏追求者。我也从来没想到，她会喜欢上我这个穷学生。是她先表示对我的好感，后来我们就相恋了，就像当年夏清澜和你爸爸一样。只不过我们把这份恋情坚持到走进教堂，走进婚姻。再后来，我们就有了沐阳。”
方子淳问：“那您为什么要选择回国？”
陆棣说：“那时，你爸爸已经在深圳扎根了，他去美国参观考察的时候我们见了面。说起快速发展起来的深圳，比当年美国西部大开发更有吸引力。不久，我带着沐阳和安小姐便来到了深圳，开始了我的创业，有了新大陆设计事务所。”
方子淳说：“那时我还在读高中。”
陆棣感叹着说：“是啊，那时，你还是个小姑娘。”
陆棣接着说：“公司刚刚注册时，原始注册资金还是沐阳外公支助的。”
方子淳问：“记得安小姐失踪那个夏天，是你们回国后的第二年吧？”
回忆，让陆棣陷入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沉重地说：“是，那次台风，是写进中国气象史的一次重大灾难。那天我们接待一个远道而来的客户，我负责向他们介绍我们的设计方案，办公室网络突然断了，因为无法打开存入信箱的文件，我只好打电话让沐阳妈妈给我送忘在家里的U盘，那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
方子淳有些哀伤地：“对不起，陆叔叔，说到了您的痛处。”
陆棣无限感伤地：“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那场台风到底把她带向哪里了？如果不是我让她顶风冒雨送什么U盘，就不会发生以后的悲剧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害了她！”
方子淳说：“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一直都无法释怀？”
陆棣说：“是不甘心。我不相信她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一直幻想着，她就像出门迷了路的小孩，说不定哪天突然找回家。”
方子淳的心，再次一沉，说：“所以，您就这样一直等着她回来。”
陆棣说：“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我宁肯生活在自我欺骗当中。刚开始，这种期待是支撑我生活下去的动力，后来就变成了习惯，就当是她出了一趟远门，迟早会回来的，我必须在家等她。”
方子淳的心再一次被刺痛，喃喃地问：“您……就想一辈子这样终老吗？”
陆棣问：“不然呢？”
方子淳说：“就像您所说，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有着不自知的心理问题，自愿把自己放进情感牢笼里，咀嚼着苦涩却甘之如饴，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陆棣说：”旧约上说，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幻象、幻觉。既然如此，我生活在自我打造的幻想中又有什么不妥？”
方子淳苦笑着：“没错，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陆棣说：“有时候承认和面对现实，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那么简单。幻灭感比失望更可怕，需要有面对无尽的黑暗绝望的勇气和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是懦弱的！”
方子淳的心继续下沉，感到一丝冰凉的绝望，怯生生地问：“那只能这样下去，就没有别的选择吗？”
陆棣问：“你是指？”
方子淳调整一下呼吸说：“夏阿姨是您的初恋，也许她重新出现在您的生活里，是带着某种宿命。”
陆棣苦笑着摇摇头说：“在你夏阿姨的宿命里，只有方逸舟你爸爸一个人，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不会改变。”
方子淳说：“没有什么是绝对，和一成不变的。”
陆棣决绝地：“即便有改变，但，绝对与我无关。”
方子淳惊讶地问：“为什么？”
陆棣语气坚定地：“因为，在我的情感世界里，没有多余空间可以容纳下另外一个人，这里只能安放一个人。”陆棣拍着自己的胸口。
方子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问：“是谁？”
陆棣平静而坚决地说：“当然是沐阳的妈妈，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方子淳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陆棣接着说：“说说你自己以后的打算吧。”
方子淳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陆棣问：“怎么了，孩子？”
方子淳恍惚的神情看着陆棣说：“我突然有点恍惚，感觉站在我面前说话的，是我家老方。”
陆棣听方子淳这样说，心，也跟着刺痛一下，说：“孩子，那就把我当成你爸爸吧，我会比以前更加疼爱你，就像疼爱沐阳一样。”
方子淳颤抖着叫了一声：“陆叔叔！”
陆棣眼中浸满了泪水：“从今以后，我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呵呵……”
方子淳瞬间情感决堤，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泪水狂泻，扑倒陆棣的怀里哭叫着：“陆叔叔，我没有爸爸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啊？我实在是太想老方了，我真的没有爸爸了！”m.xqikuaiwx.cOm
这时，孙贺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错愕地站了一下，又迅速转身关上门离开。
陆棣像慈爱的父亲，抱着方子淳，拍打着她的后背：“孩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不怕，有叔叔在……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
陆棣眼里浸满了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黄昏中的城市。情绪得到倾泻后的方子淳从办公室出来，戴着太阳镜，遮挡哭得红肿的双眼。
她看起来很虚弱，摇晃着走向自己的车，艰难地爬上驾驶座位上。耳边回响着刚才陆棣的话：“因为在我的情感世界里，再也没有多余空间可以容纳下另外一个人，那里只能安放一个人。当然是沐阳的妈妈，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那就把我当成你爸爸吧，我会比以前更加疼爱你，就像疼爱沐阳一样。从今以后，我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方子淳双手伏在方向盘上，脸埋在方向盘上，积压了多日的悲伤和泪水，再次倾泻下来。
她的手机响了。
汪梦湖在办公室打电话问：“在哪儿呢子淳？”
方子淳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说：“在公司楼下，正准备下班回家。可又不想回家，又不知道往哪里去？”
汪梦湖听出她声音有些反常，问：“怎么像迷路的小姑凉，感冒了吗，说话鼻音这么重？”
方子淳听到汪梦湖这样问，哇地一声又哭起来：“老汪，我能哭出来了……呜呜呜！”
汪梦湖惊慌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等着我，马上到！”
很快，汪梦湖开车过来，下车打开车门，示意方子淳下来，说：“上我车，跟我走！”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凤凰树更新，第 87 章 第87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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