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坐在方子淳的床上,各自端着高脚杯聊着天儿。床头柜上放着一支启开的红酒瓶子。
方子淳说:“今晚你就别走了,住在这儿陪陪我吧。”
裘嫚媞答应着说:“好,给我妈发个信息,告诉她不用等我回去了。”
方子淳提议说:“我俩来个宿醉好不好?”
裘嫚媞有点担心地:“宿醉就有点过分了。不过跟你睡一张床真好啊,感觉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方子淳喝一口酒说:“一个人睡不着的夜,感觉就像掉进了宇宙的黑洞,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挤压得喘不过气来。”
裘嫚媞也喝了一口酒说:“这种状况完全可以改变。”
嗅觉灵敏的方子淳说:“别又要转移话题。”
裘嫚媞笑笑说:“你要是不这么敏感,会不会更好。阿姨呢?”
方子淳努努嘴:“做电子相册呢,把家里人几十年的老照片都找出来,用手机翻拍上传电脑上,自己编写文字还配了乐。”
裘嫚媞感慨着:“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方子淳苦笑道:“爱情?呵呵,会不会有点嘲讽的味道?”
裘嫚媞说:“被辜负的爱情也是爱情啊!毕竟她深爱过,有多少人一生连爱情是什么滋味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生儿育女过了一辈子。”
方子淳不屑地撇撇嘴:“把悲剧赋予美感,是作家的责任。在现实生活中,悲剧就是悲伤,是黑暗、是窒息、是苦难、是绝望!”
裘嫚媞感叹道:“理解你的感受,我何尝不是悲剧中的大主角儿!可,悲剧总一天会落幕,就像喜剧也不会永远上演一样。人啊,活着的全部意义不就是悲喜交集体验五味杂陈的过程嘛!”
方子淳幽幽地:“老方都走一个多月了,感觉一切还像在梦里。昨天梦湖来的时候按门铃,我竟然以为是老方出门忘了带钥匙。每天看到餐桌前空着的座位,就感觉老方出差了,过两天就能回来。”
裘嫚媞安抚道:“这种心理适应期还需要一段时间。据心理学家说,成年人一般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从亲人逝去的悲伤中走出来。”
“真是度日如年,实在太煎熬了!前天在冰箱冷冻室里,看到老方包的饺子,每个皱褶上都留有他的指纹和气息。我拿着竟然不知道怎么处理好,是该永远留起来做纪念,还是扔掉还是煮来吃?想了想,感觉怎么处理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只好又放回去。看看我妈现在的样子,估计她的悲伤会有无限的未来。下半辈子她不会再空虚了!之前所有的不满抱怨都被思念悔恨自责填满。”方子淳一脸的悲戚和无奈。
裘嫚媞忧心地:“这是不幸中的不幸,你该拉她一把,走出来!”
方子淳无助地:“是啊,我也快要撑不住了,谁能拉我一把呢?”
裘嫚媞说:“首先是自救和自我打捞,要主动往上爬。当然,还需要靠外力的援助。”
方子淳喝一口酒,叹息道:“我懂你的意思,也感到了大家的力量,可是我还是感到被旋涡裹挟拖下去的强大吸力,就像掉进无底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快要窒息的感觉!”
裘嫚媞看着方子淳快速喝下去的酒说:“你慢点儿喝,你看我还没怎么喝呢,你都倒两回了。”裘嫚媞拎过酒瓶子放在自己这边。
方子淳苦笑着:“怕我贪杯宿醉啊?”
裘嫚媞说:“一直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情绪当中,时间久了,就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症,把苦涩当成烈酒来享受,迷恋在自我设定的悲剧主角中不能自拔。”
方子淳喝一口酒说:“放心,我不会的。倒是我妈的状态,让人担心。”
裘嫚媞小心地问:“为什么不尝试感受一下爱情的力量?难道你真的不需要来自异性的关爱和温暖吗?”
方子淳反问:“爱情?呵呵,你觉得我应该需要吗?”
裘嫚媞说:“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有另一种生活。”
方子淳问:“假如?”
裘嫚媞说:“跟老汪筑起爱情小巢或跟孙贺来个罗马假日。”
方子淳撇撇嘴:“大学霸的想象力也不过如此!”
裘嫚媞说:“不知道这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
“我已经不是小女孩子了,更不会成为天真的她们,把幸福与男人捆绑在一起。所谓的爱情一旦与现实生活扯上关系,毫无美感。”方子淳一脸的不屑。
裘嫚媞也一脸嫌弃地扭过脸:“这话我耳朵都听出茧了。”
“难道不是吗?”方子淳拉扯着裘嫚媞的耳朵问。
裘嫚媞转过身说:“是啊,作为狗血剧中的女主角,我好像也没什么话语权。不过像我这样剧情,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当上大主角的,哈哈!”
有些醉意的方子淳目光迷离:“有些东西,放在这儿就足够了。”方子淳把手放在胸口上:“安全又自在,不必向世界告白,无须向谁证明他存在的必要性、合理性。”
裘幔媞用嘲笑的口吻说:“现在18岁的女孩子中,都找不出像你这样的选手。什么都不服,就服你!”
方子淳笑道:“请你不要这样评判我,我既有18岁的少女之心,也不乏81岁老人的智慧好吧,我还拥有世间千回百转的老灵魂!嘿嘿……”
裘嫚媞笑道:“81岁都老糊涂了。所以说,你已经熟透熟过火了。”
方子淳装作生气的样子:“讨厌的小媞子,你咒我快要腐烂好了!把酒给我倒上!”
裘嫚媞抢过快要见底的酒瓶子:“悠着点吧你!理想主义是好东西,我们从小就不缺。纸上建筑能长出面包还是能长出鲜花来?何处安放过剩的荷尔蒙?”
方子淳问道:“难道你结婚就是为了给荷尔蒙找个合理合法的去处?”
裘嫚媞点点头,用深以为然地口气说:“对不起,很遗憾,本宫俗人一枚。人呐,说白了,不过是感受力强点儿,想得多、做得多也辛苦得多、站在食物链顶端,有点自以为是的高智能动物嘛。没有谁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都有七情六欲,都是血肉之躯铸成的。”
方子淳挥舞着空酒杯:“不否认,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更不是我妈担心的另类。”
裘嫚媞说:“圣母玛利亚不是也生下了耶稣嘛。”
方子淳笑嘻嘻地:“露怯了吧你?耶稣可是圣子,是无性繁殖,不是受精卵的产物。哎,我说亲爱的,我家老方没给你托梦吧?来之前是不是见了你家大领导了?感觉你是带着某人委派任务来的,是不是老汪让你来当说客的?”
裘嫚媞撇撇嘴:“我还是潜伏者呐!”
方子淳一脸酒色:“我可是敏感的人,每根汗毛都是竖起来的小天线,从银河系发来的电波都能接收到。”
裘嫚媞笑问:“要不要再来个时髦的量子纠缠理论?”
方子淳把下巴抵在酒杯上,喃喃地:“我现在最想跟老方来个量子纠缠。哪怕在梦里纠缠一下也好!”
裘嫚媞赶紧把话拉回来:“老汪的确很担心你和阿姨。我看他这些天都瘦了一圈,也不见像平时那样,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了。”
方子淳指着裘嫚媞说:“看,被我说中了吧。其实这段时间一直被他关心照顾着,我还是挺感动的,别以为我是单细胞的冷血动物。”
裘幔媞叹息着:“我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上不急太监急,替你们捉急!大好时光这样蹉跎下去了,可惜啦!”
方子淳嘟哝着:“要是能跟他产生同频共振,早不是今天这样了。”
裘嫚媞盯着方子淳看着,突然顿悟瞪大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你怎么让我突然想起《乱世佳人》中的郝思嘉!”
方子淳撇撇嘴:“我是郝思嘉,谁是白瑞德?魏希礼又是谁?”
裘嫚媞语速加快,生怕顿悟瞬间蒸发掉似的说:“反应这么快,说明你也认可我的猜测,对吧?”wWw.xqikuaiwx.Com
方子淳下床又拿来一支红酒给俩人倒上,端着酒杯一副愿听详情的样子:“说说你的剧本,朕听听看。”
裘嫚媞点点头,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说:“这可不是我杜撰的剧本,就是现实版的剧情在上演啊!我的天,我怎么会这么聪明!”
方子淳喝一口酒说:“先别亢奋,看看你究竟有多聪明,朕愿听详情!”
裘嫚媞也喝了一口酒,顿了顿:“别急,且听本宫详细道来。呵呵,其实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由来已久了,今天才彻底明白。”
方子淳笑嘻嘻地问:“有多久?是不是比认识我的时间还久?”
裘嫚媞摆摆手,带着几分酒意说:“别打岔你!嗯,没错,你的情感世界从来都不是寂寥空旷的荒芜,那里一直暗藏着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得到的风景。你刚才抚摸胸口表情,那眼神就像注视上帝或被上帝注视一样,泛着神性温暖的光!”
裘嫚媞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摸着胸口,一副沉醉的样子学着方子淳:“有些东西,放在这儿就足够了!”
方子淳叫好:“精彩,请继续!”
裘嫚媞受到了鼓舞,继续道:“我们的老汪就像那可怜的白瑞德,你那亲爱的陆叔叔就是那个魏希礼先生。没错,你就像那个美丽聪明又任性的郝思嘉,放着身边深爱自己的白船长不珍惜,偏偏想着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的魏希礼。”
方子淳一下子愣住了,变得严肃起来问:“说,你是什么时候探测到这个信息的?”
裘嫚媞看着方子淳,思忖一会说:“话说自从你进了新大陆以后,我俩煲电话粥的时候,每次说起你那亲爱的陆叔叔比说起你家老方还多。很多情节和细节我都不记得了,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你这个陆叔叔一直占领着你的精神高地,宗教般的存在。嗯哼?怎么样,我分析的没错吧?”
方子淳不置可否哼唱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爱情不是我想象,心中千万遍不停呼唤你不停疯狂找寻你,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在这留下来……”
裘嫚媞像猜中了世纪谜题一样,得意地问:“嘿嘿,被我言中了吧?给我倒酒!”
裘嫚媞喝一口说:“我会把你的沉默,理解成默认。不过我更担心的是,万一哪天老汪被你拖垮伤透了,像白瑞德策马扬鞭走人了咋办,到那时可没人能救你了。”
方子淳醉意朦胧的摇晃着酒杯说:“酒不醉人,人自醉,看来我们还得再来一支才行。”
这时,吴珂穿着方逸舟的白衬衫,外披一件方逸舟的羊绒开衫,端着笔记本电脑敲门进来了。
她看到两个空酒瓶子,问:“你们俩在喝酒!没有下酒菜就这么干喝?”
方子淳笑嘻嘻地:“我俩把聊天儿当成下酒菜了。”
吴珂自顾自地端上来电脑,孩子似的:“你俩帮我看看,我做的电子相册好看不,音乐好不好听?是小提琴曲《梁祝》。”
吴珂点开一幅幅照片,展放着全家与方逸舟有关的生活照片。
此时,在吴珂的脸上看不到悲哀,孩子一样单纯明朗的眼神,让人更不忍直视。
方子淳与裘嫚媞相视一下,脸上都呈现出复杂的神情。
多日以后,方子淳已经能正常上班工作了。
陆棣端着茶杯进来说:“你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你妈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方子淳说:“没问题。现在她把思念老方的精神力量,折射到一个个具体行动上了,让她亢奋又激动,一刻都闲不住。”
陆棣忧心地:“真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
方子淳无奈地:“其实我来上班,也是想逃避她,再这样下去,我也快疯了。”
“旅行是治愈的最好方式,为什么不试试?”陆棣问。
方子淳叹息着:“等找好了墓地后再说吧,只有爸爸入土为安,我才能喘口气。”
“想好地点了吗?”陆棣问。
方子淳说:“本来想送爸爸回无锡老家,离爷爷奶奶墓地近点儿,可又担心离我们太远,我们想他了,想去看看也不方便。”
陆棣问:“你妈妈是啥意见?”
方子淳说:“她想把骨灰放在家里,就放在爸爸的书房。”
陆棣感到有些意外地说:“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方子淳说:“我也这样认为。暂时我无法说服她,可能还需要点时间吧,她到现在还游离在不真实感中。”
陆棣看着方子淳苍白消瘦的脸,黑眼圈显得更重了:“我看你的状态也不太好,睡眠很差吧?”
方子淳苦笑了一下说:“是很差,现在与咖啡已经绝缘。可我每天晚上都像刚喝完十杯清咖,清醒到怀疑自己的睡眠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陆棣担忧地:“再这样下去,人会崩溃的,我看你的问题比你妈妈还重。你一直都在强制压抑自己的情绪,没能痛快释放过。”
方子淳问:“那我该怎么办?”
陆棣说:“你需要倾诉或发泄,哪怕出去跑几圈,到海边对着大海大声叫喊几声,一定要哭出来。”
方子淳眨着干涩的眼睛说:“可我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打哈欠都没有眼泪。甚至怀疑是不是得了干眼症,还是泪腺出了问题。”
陆棣说:“感觉是你心理出了问题。”
方子淳自信地说:“我心理是否有问题我自己最清楚,没您想的那么严重。夏阿姨他们还好吧?”
陆棣说:“夏天边休养边看一些家里的藏书,每隔几天带他到医院做一次身体复查。你夏阿姨,我给她找了点事情做,让她帮我筹划一下云南那几间民宿的设计。朵朵陪护夏天,有时间弹弹琴,写写曲子。人不能闲下来,总得找点事情做,要不每天就会胡思乱想。”
方子淳请求道:“也给我安排点事情做吧,不怕苦不怕累的那种。”
陆棣说:“我安排你和妈妈出去旅行,这就是你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工作任务。”
方子淳答应道:“我会考虑的。”
陆棣语重心长地:“子淳,你爸爸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兼职爸爸。有些话能跟爸爸说的,也可以跟叔叔说,你爸爸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做得到,千万不要让自己感到孤单无助。”
方子淳听到陆棣这样说,心里感到又痛又暖,说了声:“谢谢陆叔叔。昨天,嫚媞住在我家陪我。”
陆棣说:“好啊,以后让她多陪陪你,女孩子之间好沟通,你们又是好朋友。”
方子淳突然说:“嫚媞竟然说我像郝思嘉,您觉得我像吗?”
陆棣问:“郝思嘉是谁?你们大学同学还是明星?”
方子淳笑了:“您真的不知道吗?”
陆棣拍着脑袋:“你问的太突然了,一下子没想起来。呵呵。”
方子淳追问道:“您认为我真的像她吗?”
陆棣想了想:“这,我倒没觉得。首先我没办法把梦湖与白瑞德联系在一起,你也不像郝思嘉那么泼辣自我任性,做事不计后果。当然,你很勇敢也很漂亮。”
方子淳看着陆棣问:“您,真的这样认为吗?”
陆棣点头又问:“当然。不过,那个魏希礼又是谁呢?是你的大学老师?还是偶像剧里的大叔?”
方子淳想了想说:“都不是。陆叔叔,您能跟我说说我爸和夏清澜的故事吗?希望从您这里,能听到一些可以感动我的东西。”
陆棣苦笑着摇头:“你无须太感动了,感动有时也是一种负担。我说的是精神负担,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给情感减负。”
方子淳说:“在您家,我看见安小姐的画像和夏清澜很像,几乎像同一个人,这是偶然吗?”
陆棣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方子淳观察的会这么仔细,更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便说:“你观察的真仔细,也许是偶然中的偶然吧。”
方子淳问:“此话怎讲?”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凤凰树更新,第 86 章 第86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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