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其实是有人的,且反应能力都强,只是他口中所言着实惊人,无论是荣国公还是副将,都没能反应过来,故而可怜的内侍监就这么栽倒在了灰扑扑的地面上。
沉闷一声响,阿霜最先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公公?……公公您醒醒啊!”
梁公公太过疲惫,栽的这一下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想幕天席地地睡个好觉而已。
奈何,阿霜当他得了病,愣是将他摇醒,还在他耳旁扯着嗓子拼命嚷嚷:“侯爷,世子,可不好了,宫里来的公公怕是……怕是不行了!”
梁公公:“……”
梁公公在一片地动山摇中艰难起身,面如菜色:“无妨无妨,歇歇就好了。”
他挣扎着说完这句话,再也扛不住困意,脑袋一歪,重又栽倒在灰扑扑的地面上,香甜地睡去。
殷雪辰这才回过神,见梁公公眼下乌青,忍笑道:“阿霜,扶公公去歇息吧。”
阿霜二话不说,扛起梁公公就走。
他又转身,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阿爹,您瞧,那蛮……”
殷雪辰顿了顿,咬住下唇,别扭道:“殿下还是信任我的。”
荣国公如梦方醒,腾地起身,埋头冲到他面前,激动得老泪纵横:“我儿,你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殷雪辰无奈摇头:“阿爹,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
荣国公摆手:“不提了不提了……哦对,圣旨。”
殷旭话音未落,又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接过圣旨,继而和一群副将一道,盯着圣旨傻乐。
几个跟着梁公公一起来的炽翎卫见状,连忙道:“侯爷,咱们和梁公公赶得急,粮草还在后头呢!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到北城了。”
殷旭激动得只能说出一个“好”字,再回首,见殷雪辰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混账,想什么呢?还不来谢恩?”
殷雪辰不情不愿地走到阿爹身边,膝盖缓缓弯曲。
炽翎卫哪里敢让他跪,又哪里看不出他不想跪恩?当即抬手,虚扶住殷雪辰的手臂,连道:“世子……不,统领,摄政王殿下说了,不许您谢恩。”
他顺理成章地起身:“他还说什么了?”
炽翎卫面露难色。
殷雪辰不由好奇:“他还真对你们说了什么话不成?”
炽翎卫讪笑:“倒也不是对咱们说的,就是殿下这些时日……”
炽翎卫越是为难,他的心悬得越高,最后厉声问:“他如何了?”
殷雪辰当自己不在,赫连辞又胡乱糟蹋身子,语气不知不觉地带了几分急切:“你们倒是说话啊!”
“世子莫急,殿下只是阴晴不定了些。”炽翎卫急得抓耳挠腮,斟酌着吐出几个字来,“望世子……写奏疏时,能稍稍劝解。”
这话说得巧妙,饶是殷雪辰,也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他悬起的心缓缓落下,哑然失笑:“怎么,哪位重臣又遭了祸,让你们来求情?”
炽翎卫慌忙跪下:“属下不敢,只是……只是殿下发怒,朝臣们惶恐,陛下也担心。”
“……属下们心知,这世间能劝住殿下的,唯有世子一人,故而冒昧进言,还望世子恕罪!”
殷雪辰原当炽翎卫有私心,听了这话,登时有些不解:“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忍不住来求我上述奏折劝诫?”
炽翎卫苦笑着报出一串官职与名讳。
“这些人……”殷雪辰蹙眉,“不都是朝中重臣吗?”
“世子,这些大人落狱的落狱,抄家的抄家,连……”炽翎卫咬牙,“连诏狱都关不下了!”
“他疯了不成?”他闻言,凤眼圆瞪,忍不住压低声音,怒斥,“朝局动荡,于大周有何益?”
炽翎卫不敢接话。
殷雪辰又低低地咒骂了几句,方才激荡的心瞬间坠入冰窖。
他心道,就不该对蛮子抱有什么期待。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只是殷雪辰来不及再多说,就被他爹拉到了一旁:“快快快。”
荣国公满面春风:“儿啊,快些去写奏疏!”
殷雪辰满心烦闷:“写什么?”
“当时是写奏疏,感谢陛下与殿下的信任啊!”荣国公全然没注意到儿子的异样,和副将们喜气洋洋地对视,“你也别闲着了,写完奏疏就和为父一起上战场杀鞑子去!”
殷雪辰的心情稍稍好转,转身回屋,招呼阿霜替自己穿银甲。
“世子,您要写奏疏吗?”阿霜进屋后,手脚麻利地替殷雪辰整理银光闪闪的盔甲,状似无意道,“您不觉得奇怪吗?摄政王殿下……为何如此信任您?”
“有什么奇怪的?”殷雪辰反问。
阿霜欲言又止。
他轻嗤一声,想起赫连辞那些龌龊的心思,不那么愤怒,却也不那么高兴,只干巴巴道:“他自然信我。”
阿霜面露狐疑,但见殷雪辰没有再解释的兴致,便没有再问。
他安静地侍奉在殷雪辰的身旁,时不时擦去银甲上并不存在的灰。
殷雪辰说完,意兴阑珊,三下五除二解决完了奏疏,抱着头盔,大步流星地往院外去了。
“不对啊。”阿霜目送他远去,自言自语,“摄政王殿下为何……”
“阿霜,你站在那里做什么?”窗外路过的副将敲了敲窗框。
阿霜回过神,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世子写好了奏疏,我正准备送给侯爷呢。”
副将不疑有他:“快些吧,盛京城来的梁公公不日就要回去了,耽误不得。”
阿霜忙不迭地应下,捧起奏疏,追随着殷雪辰的脚步,快步向院外走去。
如此又过三五日,梁公公歇够了,粮草也来了。
殷雪辰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正瞧见连绵的车队从远处而来,一眼望不到尽头。
同他一道从战场上而来的将士们都忍不住驻足,望着那难得的景象,欢欣鼓舞。
睡得昏天黑地的梁公公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世子,除了殿下曾经许诺的粮草,还有冬衣,药物等物。殿下的意思,您该是明白的。”
殷雪辰自然明白。
无外乎是三个字,“我信你”罢了。
他望着那些粮草,看着将士们脸上洋溢的微笑,连日征战的辛苦与对大周朝廷的担忧烟消云散:“我明白。”
梁公公欣慰不已:“那老奴就回去了。边关苦寒,世子多加保重。”
殷雪辰颔首,攥着缰绳,风一样刮回了战场。
朔风吹起了羊皮毛毡帐篷上的彩旗,裹得极其严实的鞑靼躬身钻进了帐篷。
他单手扶肩,行了个怪异的礼:“王,大周的摄政王并没有对荣国公和世子起疑心,照旧为他们送来了粮草。”
异香缭绕。
层层叠叠随风翻飞的雪白轻纱后,是两具模模糊糊看不清边界的身躯。
“什么?!”阿兰狮海那赫猛地起身,搂着面色微醺的男子,厉声呵斥,“一群废物!”
他怀中的男子隐忍着喘一声,艰难撑起身子,轻轻扯着身侧的毛毯,盖住了自己的双腿。
“王。”他痴迷地注视着阿兰狮深邃的眉眼,安慰道,“莫急,就算大周的摄政王送来了粮草,他心里也一定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阿兰狮会意,稍稍平息了怒火。
他从榻上起身,用雪白的羊皮裹住了腰。白色的纱在他古铜色的躯体上流淌,晦暗的光照亮了他画满了彩色图腾的胸膛。
阿兰狮说:“怀疑的种子就像是阿萨神的羽翼,风一吹,就会飘落大地,化为皑皑白雪,淹没世界的一切。”
“……那摄政王的心,也必定满是怀疑的阴霾。”
他虔诚地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对着帐中央阴森可怖的石像行礼:“我相信,阿萨神会引领我们在富庶的大周安居乐业,而那个骄傲的世子……”
阿兰狮用怪异的腔调默念:“殷雪辰。”
他交叠在胸前的手握成了拳:“殷雪辰啊……”
躺在榻上的男子闻言,面色微僵:“王?”
“白音,你也在眼角纹上花纹,可好?”阿兰狮循声回头,笑眯眯地俯身,温柔抚摸着白音的脸颊,透过他的脸,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纹……和殷雪辰一样的花。”
他说着,神情忽地阴沉下来:“不,阿萨神在上,你就算纹上花纹,也不是他。”
阿兰狮俯下身,凶狠地将白音按回榻上,不顾帐篷内还有旁人,直接掐住了白音的脖子,将他拎到面前,粗暴地吻住。
白音眼尾滴落下冰冷的泪水,任由阿兰狮,并不抵抗。
然而,即便如此,阿兰狮吻了几下也就失去了兴趣。
他兴致缺缺地松开手,再次开口:“我们的人,还在北城中吗?”
“王,我们还要与他联系吗?”
“嗯,我要知道殷雪辰在做什么。”阿兰狮眼底迸发出狂热的光,“他比草原上的雄鹰还要矫健,比白雪还要皎洁……他是我阿兰狮想要的人,终有一日要躺在我阿兰狮的榻上,成为我鞑靼最尊贵的王后。”
白音闻言,神情瞬间扭曲,而站在帐中的鞑子也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殷雪辰,那是大周荣国公的世子,何等风光,又是何等的尊贵?
但是这些话,无人敢对阿兰狮说。
阿兰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志得意满:“大周的天子,愚昧,昏庸!我要的,就是他对殷雪辰失去信任,如此,不用一兵一卒,殷雪辰自己就会来到我的身边。”
“……阿萨神在上,一定会满足他最虔诚的子民的愿望!”
帐外猛地刮起了凛冽的风。
阿兰狮侧耳倾听,仿佛听见了殷雪辰的呼唤。
他扬起笑脸,抬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弯弓:“走,让我们一起去迎接草原的王后!”
作者有话要说:赫连辞:您是哪根葱?
阿萨神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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