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一句简简单单的“他是我的”会逼疯一个人,就像他不明白,赫连辞会将大周的江山挂在嘴里,时时刻刻威胁于他一样。
这些人身体里流着全大周最尊贵的血,心里除了龌龊的心思,难道就没有家国天下吗?
许是没有的。
若是有,李知风不会轻而易举就与倭国人联手,赫连辞也不会成日想些不着边际的情爱之事。
“够了。”他推开赫连辞,不耐地转身,“你想怎么折磨他,是你的事。”
赫连辞舔着唇角,锲而不舍地追问:“你真不心疼?”
“赫连辞!”
赫连辞从殷雪辰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似是感受不到他的怒火,当着他的面,拎起了沾血的剑,直直地刺进李知风血淋淋的伤臂:“听到了没有?他不在乎你,一点也不在乎。”
李知风叫得更撕心裂肺了。
殷雪辰看不下去眼前上演的闹剧,转身就走。
腥臭的风迎面吹来,他心头忽而滚过淡淡的疲惫。
昔日李知风的样貌重新浮现在眼前。
……终究是过眼云烟。
几日后,羽二和羽三找殷雪辰喝酒,都被他拒绝了。
殷雪辰笑着摆手:“布防图还没看完,实在是没心情喝酒啊。”
他说的不是实话。
那些布防图,他早就烂熟于心,只是他见识了赫连辞的疯劲,不想连累身边的副统领。
羽二傻乎乎地信以为真。
羽三若有所思地将酒壶放在桌上,拽着羽二离去,从此再未找过殷雪辰喝酒。
殷雪辰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甚至在熟悉炽翎卫统领的职位后,开始上朝了。
困顿地坐在龙椅上的李知知瞧见他,眼前一亮,若不是太傅还在说话,怕是会激动得直接跑到殷雪辰的面前去。
殷雪辰失笑,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晃动了一下。
李知知撇着嘴垂下头,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太傅在说年后春猎之事。
大周传统,新年过后,皇帝应携百官前往盛京城外的孤山猎场围猎。
李知知年纪小,骑射不佳,这几日都没空背策论,天天拉弓射箭,据说终是能射中内侍监捧在手心里的兔子了。
“……护卫之事,仰仗统领大人了。”太傅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殷雪辰身上。
殷雪辰大大方方地走出武官之列,跪地行礼:“臣定当尽心竭力。”
小皇帝急忙让他起身:“殷卿,起来吧,朕相信你。”
朝臣们见怪不怪。
如今还有谁不知道,荣国公府圣眷优渥,荣国公府的世子不仅可以随侍在陛下身侧,还担着炽翎卫统领一职?
“世子忠勇,日后见到朕,不必跪拜。”小皇帝却用实际行动证明,荣国公府的恩宠远不止如此,“亦可佩剑上殿,护朕周全。”
宣政殿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朝臣们过于震惊,以至于一时间,并未有人站出来反对。
殷雪辰亦愣住,片刻,目光闪电般钉在赫连辞身上摄政王倚在王座之上,半阖着眼睛,懒洋洋地捏着眉心。
他看不见赫连辞的神情,却隐约猜到,小皇帝方才说出口的话,是赫连辞教的。
“陛下,大周……没有这样的先例。”震惊过后,终有朝臣战战兢兢地跪拜在地,“臣不是怀疑世子的忠心,只是……只是……佩剑上殿,实在是与礼法不合!”
“合与不合,原就看陛下的心意。”沉默许久的赫连辞缓缓开口,“既然以前没有这样的先例,如今便有了。”
朝臣还欲多言,赫连辞霍然睁开了耷拉着的双眼。
寒意蔓延开来。
凶恶的豺狼释放出了冰冷的威胁之意,只是这丝冷意靠近殷雪辰时,骤然消散,转而化为了潺潺春水般的暖风。
“臣谢陛下隆恩。”殷雪辰只作不察,再次跪地谢恩。
梁公公殷勤地捧着佩剑凑上来:“奴才替世子将宝剑拿来了。”
“慢着。”
赫连辞起身,疾步上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解下了佩剑,亲手系于他腰间。
殷雪辰瞬间冷下了脸。
他不能当众发作,只能用喷火的凤眼紧紧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摄政王。
赫连辞冷峻的眉眼中透着一丝古怪的痴狂。
“不喜欢?”赫连辞修长的手指拂过殷雪辰的腰带,嗓音里含了一点笑意:“你既想做忠臣,我便成全你。”
“赫连辞,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咬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质问,“我虽有战功,可功不至此。”
“以后会有的。”赫连辞叹了口气,着迷地望着自己的佩剑,仿佛时时刻刻陪伴着殷雪辰的是自己了一般,然后趁着他无法反抗之际,装作摆弄剑柄上挂着的玉佩的模样,俯身贴近他的耳朵,“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除了自由?”殷雪辰并不被甜言蜜语蛊惑,眼里清明一片。
赫连辞奇道:“你想要什么自由?”
“……我会放你回北境,会允许你做任何想做的事,可只一样,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殷雪辰就像是赫连辞掌心里的风筝,无论飞得多远,多高,只要线的尽头还在赫连辞的手里,他就不是真正的自由。
殷雪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眼里的火光宛若实质,烫得赫连辞的呼吸也跟着带起了火星。
“殿下。”梁公公见状,硬着头皮提醒,“快下朝了。”
“嗯。”赫连辞勉强冷静下来,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搁在殷雪辰腰带上的手,“世子,皇恩浩荡,切莫辜负。”
殷雪辰顷刻间连谢恩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糟糕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朝回到荣国公府,瞧见二月为止。m.xqikuaiwx.cOm
二月是殷雪辰的战马,随他在北境冲锋陷阵,是比挚友还重要的存在。
“世子爷,二月在盛京城里待不住呢。”牵着战马的小厮笑着抱怨,“咱们跟去的人,轮流陪着它在城郊跑了这么些天,它才肯回来。”
殷雪辰伸手搂住马脖子,与二月亲热一番,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盛京城外的孤山围场,过完年才会开,否则,我必定带着二月去猎场快活。”
小厮附和:“是啊,听说孤山猎场大得很,里头还有无数奇珍异兽呢,也不知道,这传闻是真还是假。”
自然是真的。
殷雪辰前些年回盛京,因不喜先帝李天全的做派,每逢皇家狩猎,皆躲懒称病,然后伪装成荣国公府的小厮,跟着父亲在猎场中纵马奔驰。
今年……怕是躲不了懒了。
殷雪辰神情淡淡地将缰绳递还给小厮:“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那是那是,世子放心,二月也是个爷啊!”
小厮的话逗笑了一群人,连殷雪辰的唇角也浸染上了短暂的笑意。
二月不喜盛京城之事,不知怎么被赫连辞知道了。
几日后下朝,他单独将殷雪辰传唤到了偏殿。
殷雪辰懒得行礼,靠在殿前的屏风上,不耐烦地发问:“蛮子,你要做什么?”
赫连辞头也不抬地翻阅着手中的奏疏,示意独留在偏殿内的梁公公将东西给他送过去。
殷雪辰接过,发现是块刻了“赫连”字样的腰牌。
“做什么?”他知道这块腰牌能打开皇城内所有的城门,是堪比玉玺的存在。
“不是想跑马吗?”赫连辞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拿着这块腰牌,你随时能进猎场。”
殷雪辰收紧五指,冷哼:“别让你的暗卫跟踪我。”
言罢,扭头就走。
他语气再怎么不好,到底是收下了那块腰牌。
赫连辞待他走后,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的确让暗卫随时留意殷雪辰的行迹,可暗卫为了避免被发现,暴露身份,都跟得很远,断然听不见殷雪辰与旁人说了些什么。
赫连辞之所以想到给他腰牌,纯粹是想起了前世之事,意识到常年生活在北境的世子在盛京城中必然无趣,替他找找乐子罢了。
结果误打误撞,竟猜中了殷雪辰的战马的心思。
……也算是进步了。
赫连辞心情大好,连杵在一旁的梁公公都察觉到了。
梁公公无比苦闷地垂着头,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梁公公心里的崩溃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身边这位主子的心思,然而,赫连辞总是毫无顾忌地当着他的面,展露着对殷雪辰的偏爱。
梁公公心里苦,梁公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公公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梁公公恨不能自戳双目。
心如死灰的梁公公止住了发散的思绪,不敢多想,也不敢将所知的一切告知旁人,权当自己是一个又聋又哑的废人,抱着拂尘,也即将看破红尘。
殷雪辰再怎么厌恶赫连辞,第二日,还是拿着腰牌去了孤山猎场。
上杆子送上来的腰牌,不用白不用。
再说了,他也舍不得将并肩作战的战马困在方寸大小的马厩里。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若不是风冷,真算是难得的好天气了。
猎场四周的炽翎卫见了殷雪辰,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皆跪地相迎。殷雪辰不疑有他,骑着二月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飞奔。
寒风拂过面颊,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北境。
天地广袤,白雪绵延数里。
苍鹰在天上盘旋,野狼在雪地里嚎叫。
殷雪辰可以从早到晚在马背上不下来,仿若乘着风翱翔。
“驾!”他将回到盛京后遭遇的种种琐事抛在脑后,尽情地骑着二月飞奔。
他们跨过了草原,冲进了幽暗的树林。
遮天蔽日的树叶挡住了昏暗的光。
殷雪辰勒紧缰绳,弯弓搭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景象。
他只不过往林中深处去了一些,周身环境就与方才在草场上天差地别。
无数双隐在暗处的眼睛不怀好意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殷雪辰毫不慌乱,隐藏在血液里的好战因子浮出水面。
他跃跃欲试,某一刻,忽地转身向身后射出一箭
野兽的悲鸣惊飞了几只在树枝上打瞌睡的鸟。
灰色的狐狸背负长箭,踉踉跄跄地跑了两步,然后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殷雪辰手中的箭不停,嗖嗖的风声过后,那些若有若无的探视目光尽数散去,满地都是中箭的野兽。
他尚觉得意犹未尽。
猎场中的猎物明显有被人豢养过的痕迹。
若是在北境,那些狼拼死也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伤口。
不过,即便如此,殷雪辰也尽兴了。
他抽出了箭筒里最后一支箭,电光火石间,侧身欲射,却迎上一双熟悉的绿色眼睛。
殷雪辰堪堪收回手上的力道,怒吼:“赫连辞,你……”
“不要命”三个字淹没在闷哼声里。
赫连辞将他扑下马背,用血淋淋的手护住了他的头,然后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
殷雪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惹恼,狠狠将身上的男人推开。
“你……”他恨不能将未射出去的箭插进赫连辞的喉咙。
殷雪辰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抓着箭身,将赫连辞逼到一棵树下。
锋利的箭头刺破了摄政王的皮肤,血腥味弥漫开来。
殷雪辰居高临下地望过去:“你为何在这里?……在宫外,你也不愿给我清净吗?”
但他说完这句话,神情微变:“你身上有伤?”
殷雪辰在北境跌打滚爬这么多年,最熟悉的就是血腥气。而赫连辞被他刺破的脖颈是不会散发出那么浓郁的血气的。
背靠着树干的赫连辞气喘吁吁地仰起头,笑着用带血的手指碰了碰他的面颊。
殷雪辰面色再变,低头望向自己曾经触碰过赫连辞衣摆的手那上面沾着斑驳的血迹。
“你做了什么?”殷雪辰丢了箭,按住赫连辞的肩膀,凑近了凝神细看。
漆黑的布料上沁着赤红色的血,只因树林中光线暗淡,瞧起来才与黑色一般模样。
殷雪辰的语气愈发凝重:“能站起来吗?”
“你……竟愿救我?”赫连辞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他直言:“你死了,于大周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让年幼的陛下治理国家吗?
那大周才是真的要完了。
赫连辞眼里刚冒出的光随着殷雪辰的回答熄灭。
伤痕累累的摄政王抿着失血的唇,心里除了失望,还有求而不得的癫狂:“你就这么盼着我死?”
“你死,也得在陛下能处理朝政之后死。”殷雪辰将赫连辞从地上拉起来,语气森然,“在此之前,你若死了,就是大周的罪人!”
赫连辞的脸色愈发差,不顾身上不断溢出鲜血的伤口,一把攥住殷雪辰的手:“你呢?……你不是恨我吗?若我死了,你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蛮子,你当真是古怪,为何非要我有反应?”
赫连辞被血气刺激,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岌岌可危,不管不顾地追问:“你……你说啊!”
“我恨你,你若死了,我自是拍手称快。”殷雪辰烦得不行,将赫连辞推上马背,“二月,带他出去。”
二月嘶鸣一声,向着树林外狂奔而去。
独留在树林中的殷雪辰抽出了腰间佩剑。
他在林中行了百步,寻到一块被鲜血浸染的石头。
曾经有人在这里停留过。
殷雪辰站在血迹边回头望去隐隐天光从树叶间漏下,仿佛点点繁星,照亮了他弯弓射箭的那片树林。
血迹是赫连辞留下的。
殷雪辰抿唇继续行了百步,循着血迹,终于见到了第一具尸首。
是倭国人。
他的心微微一跳,疾步上前,很快又发现了更多死去多时的倭国人。
一幅幅画面浮现在殷雪辰的眼前赫连辞独自解决了藏在树林中的倭国人,拖着满身的伤,躲在离他仅仅百步之地,看他用尽了箭筒中的箭后,才现身。
可为何他没听到一丝一毫的响动呢?
殷雪辰蹙眉挑开倭国人的嘴,目光一凝。
没有舌头。
这些竟都是发不出声音的倭国死侍。
殷雪辰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倭国人发不出声音,赫连辞也哑巴了吗?
“疯子。”他冷着一张脸,一脚将脚边的倭国人踹飞了出去,“不可理喻……”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个憨憨。。。存稿箱又没发出去。。
赫连辞做了什么,下一章会解释吼。
……追人错误示范,以及就算到最后完结的时候,赫连辞还是不会恢复正常,就是个疯子。
区别大概就是殷雪辰可以掌控的疯与不可掌控的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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