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自小见过的恶人,比我一辈子见过的都要多,让我别为他担心。可他毕竟年少气盛,又怎知人心善变这一道理。十大恶人如真有他说的那么好对付,燕南天怎会明知恶人谷危机四伏,还会栽在他们手中。
将长辈对他的忍让当做自己的胜利,我最为担心的,便在于此。
江别鹤江玉郎不是他的师父长辈,他一个毛孩子怎斗得过那两个凶险之人?
但看江玉郎中了生死符,却一直没来找我要解药一事,便知移花宫对这两个人有多器重。要寻他们报仇,等于是直面了四个生死大敌,还有那个魏霖,至今未曾露面,他到底准备躲藏到什么时候?
三月期限,被我这通伤一耽误,只剩了半个多月。眼见时间过一天少一天,我心里焦急,内息刚刚贯通,也不管功力恢复了几成,就急急忙忙往汉阳赶去。
江别鹤的家很好找,江南大侠这个名号在汉阳实在响亮,随便揪个人一问,人就会热情而自豪的把那伪君子大肆炫耀一番,再客气耐心的给出一个详尽又详尽的行路方案。
时隔这么久,我确实不认为江别鹤会躲回他的老窝等我上门算账。
之所以来此,只是为了一寻跟魏霖有关的线索。
顺着热心人指点的方向,我很轻松的来到长江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这里一片平原,视线极好,旁无邻舍,一眼便能将方圆一里之内的动静看的清清楚楚。有仇敌来寻,及早准备,四通八达,想怎么跑都行,这江别鹤,想的还真周到。
夜已深,我立在他这几间破屋子前凝目细看,确定其内确实没人,遂大胆的推门而入。点亮了油灯,在这简陋的茅舍转了一圈,屋内灰已摞起,蛛网集结,显然已有半年没人打扫过。江别鹤这一出门,半年多没回来,以他多疑的性子,绝不会相信邀月真能保他一世。
想避我寻他的麻烦,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率先出击。与邀月联手,已然失败,要不了我的命,自然就会去寻魏霖以谋对策。
他平日里与魏霖交换情报,用的是怎样一种方法?这荒废的屋子里,到底能否寻到我想要的线索?
举着灯,在外间的房屋中四处搜寻,屋内家具一切简单的一眼就能探遍所有死角。烛台,地板,书柜,锅碗,凡有可能装置机关的地方,也都摸了个遍,想着江别鹤表面工作十足十,外间会客的厅堂简洁明了也在情理之中。
绕过外间房舍,来到后院,园中杂草足有半人多高,竟像是荒废许久的山野之地。
这地方多年没人打理,来客当也不会没事入内,如有秘密,藏于此地,好过前面那故作磊落的表象。奇快妏敩
我一寸一寸的在地表仔细搜寻,以荒草的高度以及生长方向来判定此院落藏秘的可能。跟随时隐时现的砖石小路,我来到一间小小的花房,举灯细看这紧锁的门窗,拨弄了两下,见铜锁外面生锈,钥匙孔却只是惹了些灰尘,当即一使劲,拽掉了锁,推门进内。
这屋里,蛛网密布,到处都堆着破烂的花盆,灰尘积了满屋,门一开扑面皆是阴暗的霉味。
在屋里转了一圈,老习惯的以灯烛照地,很奇妙的发现我走来走去,居然没把地上的灰踩散。脚在地上跺了跺,有灰尘溅起,却不见青砖显露,蹲下身子一摸,才知这地板上被人细心的黏上了一层灰尘。
拍拍手,站起来,顺着围墙仔细寻过,所经之处,烛火带风直上,烘得蛛网摇摆不定。脚步停在柴堆前,我举高了手照着墙角一张丝毫不为清风所动的蛛网,手捻下巴想了想,低头捡起一段柴禾,沿蛛网边沿一一试探的敲过,在正下方与墙壁相连的那根丝线处寻到一点小小的松动,顺势按下,只听格格一串响动,面前的柴堆竟向一旁移去,露出一条通往底下的阶梯。
这机关的设计,只怕又是出自魏霖之手吧。
我冷笑一声,举了灯烛沿阶而下,不一会走到底层,却见此地乃是一间书房。
在他还是江琴的时候,就已经受不了我没日没夜的算账了,每次熬夜,他总是比我先打瞌睡,这样一个人,可能在密室当中认真看书吗?
我将油灯置于桌上,检查了一遍桌上整齐的文房四宝,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低头看看抽屉,翻腾了一下,除了写坏的毛笔,就是用至一半的石墨,到也并无不妥,只是……这包粗粮,是用来干嘛的?
我拿出这一包大米小米玉米绿豆红豆黑豆组合而成的粮食,疑惑不已。打开袋子闻了闻,包装甚严,全无霉味。这东西,不是他自己饿了用的吧。
我抬眼四下搜寻,没见这屋里藏有什么活物,只是在书柜下找到了一只老鼠洞。
心里疑惑,就手在墙角撒了一把粮食,人并没有走开,转而去书柜寻找其他线索。江别鹤的藏书很多,一本厚过一本,拿下几本稍干净的,里面藏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人皮面具,毒药,账本,银票……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足以涵盖他这大侠生涯的所有事件。翻开账本,一页一页皆是与各大门派的交易,眼线之广,几乎收拢了整个武林。手指点上这一串串名字,没一个认识,看来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江别鹤的行走之道,莫非是受了父亲的启发?
只不过,他拉拢的都是眼线,而计入父亲账本的,却都是些举足轻重的掌权者。
小人就是小人,连同样卑鄙的计策,在不同的人用出来,都有明显的雄寇之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人的同盟,也都只不过是群小人而已。
将账本收入袖中,我展开那几张人皮面具,还未辨认清楚,就听吱吱喳喳几声脆响,有鼠已大摇大摆的奔向那堆香甜的美食,毫不惧怕的就地大嚼起来。
我走近了几步,发现这只肥大的老鼠根本不怕生人,哪怕我已伸手捏住它的后颈,它也依旧从容不迫得往嘴里填食。
书房之内没什么东西可吃,江别鹤不喂,这老鼠就只有挨饿,可为何它却还是长的如此肥硕?
我将这只老鼠颠来倒去的仔细审视一遍,注意到它后腿上牵引的一条细线,眉一皱,又奔回到桌边翻腾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断笔中空,上牵线坠,刚好够这只老鼠搬运来去。想不到他居然会以鼠为通信工具,我在终于确定魏霖消息而兴奋的同时,又陷于头疼的苦恼中。
以鸽子通信也好,以猫猫狗狗通信也好,总是眼面上的事物,可以追踪。但这老鼠往洞里一钻,猫都拿它没办法,又该要如何顺藤摸瓜?
拎着老鼠,看着它两颗乌溜溜的绿豆眼,无奈的苦笑。随手将之扔回墙角,这小东西只是吱吱的抗议了一声,便又奔回了那堆美味,大吞大嚼起来。
我嫌恶得拿起桌上的纸,擦了擦手,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老鼠,心里已有了主意。老鼠不比信鸽,打洞送信,路程太远可办不到。魏家世居汉阳,即便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此地仍是他们的根。
魏霖功力被废,大伤元气,就算这几年躲起来勤加练武,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要与江琴相互照应,他人定然就躲在这汉阳。
以鼠传信,就表示会驯养老鼠,此等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实乃当世奇葩,说不定会有人知道什么消息。老鼠这玩意,一只两只不起眼,一群两群那可就是群害公敌了,只要老鼠多的地方,说不定就会有魏霖的踪迹。
我定下心,转身即往外走去,刚上台阶,便闻到一股十分呛人的气味,接着便听水声哗哗,沿台阶顺溜而下,不一会已到脚边。
我连忙后退,只见火光一闪,满地水渍顿成火龙,蜿蜒至何处,哪里便瞬间被火舌吞噬,融进满屋热腾腾得狂浪中。
房内书籍摆放甚多,皆是易燃之物,稍触一点火星,即是一发不可收拾。热浪卷着浓浓的烟尘迅速把视野全部遮掩,稍稍吸进一口,便会被呛得连声咳嗽,睁不开眼。
这招请君入瓮,难道又是江别鹤的杰作?我进屋之前已在旁边查探一圈,并无人埋伏。就算有人,深更半夜,又从何弄来这么多火油?是谁告诉他们我会来此查探?这消息为何又会传的这么快?
一个又一个问号在脑中此起彼伏,火光已将我逼至墙角,虽捂着口鼻,却仍被烟尘中的毒物呛得头脑发昏。
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已被火焰完全封死,该要如何自救,才能逃出升天?
我靠着墙左右观测,透过昏黄的烟雾,注意到书桌并未起火。低头看看仍在蔓延的火油,我一个纵跃跳至桌上,见一旁书柜中的书虽串烧得已成一面火墙,那书柜却完好无损。目测了一下书柜的具体长度,我一拂袖,以劲风将柜中书籍全部扫落于地,接着跃上柜顶,一脚踢翻了最外面的一层,正好倒在台阶口,压下偌大一片火焰。
跃回桌上,我敲敲桌面,确定了大理石结构异常坚硬,手在桌边一搬,接着一个翻身,成功将桌面从桌上卸了下来,稳稳立在了倒伏于地的书柜上。
台阶并不长,只有十多级,这一块桌板不知够不够用,却也别无选择。一挥手将沉重的石板甩上台阶,正好卡在路途正中,趁着火油还未将石板侵蚀,我飞身而上,在石板上一点,接着合身扑向台阶尽头。
隔着浓烟与火焰,我看不真切,火燎得眼睛生疼,无法睁开,只能凭借记忆去突破。握紧了拳,整合全部功力,以我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上去,一拳砸上了入口封闭的石门,在拳头锐痛的同时,一股热浪铺面而来,风声变换,竟真的冲了出来。
外面与地底比起好不到哪去,照样是遍地火油。落下地面仅仅一瞬,火舌已沿着衣袍攀爬了上来。
我再度纵跃而起,穿透屋顶落下院外,就地一滚,方才扑灭的身上的火。
抬头看着火焰冲天的花房,轰然蒸腾,已将半边天映红,身上各处疼的厉害,右手更是疼得直颤,鲜血直流。
刚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还没喘口气,草丛当中突然蹿出无数涌动的火球,伴随凄厉尖锐的动物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我抬脚躲过一只又一只浑身冒火的老鼠,对后面源源不绝得火鼠冲击已是应接不暇,索性跃上围墙,但见整个庭院都被火球侵扰,不出片刻,便连前院几间房屋也燃起了熊熊火焰。
这些老鼠,是人蓄意而为,魏霖已经找上门挑衅了吗?
思绪刚转至此处,忽闻背后杀气破风,我迅速转身,挥袖间拍出一掌,掌风浑厚而凌厉,直撞身后偷袭之人而去,所经之处,莫说那些零零碎碎冒火的老鼠,便连他向我发出的那些碧磷火光,也被扫至一旁。
这一掌石破惊天,无人可挡,不仅击中了那人,更将整个人都击飞撞进了墙下的火海。
墙头的另一边,一人喝道:“想要你儿子活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我心里一惊,杀意不自觉溢出,一个转身,眨眼之间跃至他藏身之处,手臂伸长,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从火光照耀不到的阴影处,拎至亮堂的明焰下。
“说,魏霖在哪!”我面无表情得盯着手中的人,火焰照耀下,他的面色闪现出一层诡异的青紫。
对我的问题,这人丝毫没有要回答的动向,只是阴惨惨的嘿嘿笑了一声,硬憋出一口气,说道:“无牙门下,可杀不可辱……”
几个字说完,一股腥臭的惨碧色自他口中流出,人立时断气。我冷哼一声,随手将人抛至火场中,嫌恶得拍拍手上沾染的脏污,离开了这片壮丽,更是惨烈的冲天巨焰。
很好,你既已公然向我挑战,即是说你已准备好一切,等着跟我决一死战了。
魏霖,表哥,洗干净脖子等着我来取你的项上人头吧。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绝代双骄·落枫劫更新,第 110 章 四十八 无牙复出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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