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摘宁念旧,太傅府的摆设多年未换,嬴稷随眼望去,都是熟悉的景象。
修长的手指转悠着茶杯,热腾腾的雾气袅袅升起,模糊了视线。
他和阿衡的初见就在大厅里,彼时蒲先生刚拒绝成为太子太傅的旨意,转头听说蒲先生就收了一个关门弟子,是云巅城的长公子。m.xqikuaiwx.cOm
八岁的小太子得知,傲气矜持的跑来说是拜访蒲先生,实则是来与城衡较劲,比琴棋书画,比刀枪剑戟,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比到最后,太子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
回去后,更是加大自己的课业量,牟足了气想要把城衡比下去。虽然输了,回去还被父皇训了一顿,但蒲先生却看中太子战而不馁的性子,收下了太子。
此后,太傅府更是一日不得安宁,三日一小比,五日一大比,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和云巅城长公子不对付。
太子看不上城衡轻浮风流不着调的样子,城衡也瞧不上一个各个地方都输给自己的小不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大概是狩猎场被刺客伏击时,阿衡的不离不弃;大概是阿衡说出“将来你做帝王,我便做你的将军”,心里的触动;大概是阿衡朝嬴凡笑的温柔眷恋,而他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时的疯狂嫉妒。
嬴稷呆在黑暗里太久。
当一束光照进黑暗,那么这束光就有罪。
城衡就是这束光,给嬴稷带来了光明温暖,嬴稷以为这是他独有的光芒,却没想到城衡更是一轮骄阳,照亮了所有的地方,只是透过一个小缝,无意间照进了他的黑暗。
嬴稷自出生,受到的就是帝王教育,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做好一个君王而准备。
该知道的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他也知道。装的像个纯正无害的少年,只是因为阿衡喜欢。
阿衡的存在对嬴稷的影响太大,他甚至能左右嬴稷的心情,一个称职的帝王,不该拥有软肋,还是一个不存与世,不被世人所认可的软肋。
嬴稷朝茶杯轻轻吹一口,袅袅上身的雾气被吹得弯弯曲曲。
可他后悔了,五年前就后悔了,等他带兵赶到,战争已经结束,城衡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帝王乌黑的眼眸忽明忽暗,眼睫下敛,就这么在太傅府枯坐,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几千里外的云巅城,一青衫男子骑骏马踏入城门,左手执马鞭,右手高高举起一个鲜红色绣有高山云纹的旗子,所到之处,所有行人自动为其让路。
八百里加急的速旗,在云巅城里有五年不曾见过了,路人对着远去的男子背影指指点点,推测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白鹭阁上,为其镀上了一道金光,白鹭阁位于云巅城东北部,又建在半山腰的峭壁上,从阁顶向下俯视,可将整个云巅城映在眼中。
而此时的白鹭阁,因一个物件的到来,气氛沉重压抑。
云巅城现城主城衍坐于主位,目光停留在桌上的一枚玉佩上,面无表情。
跪下下首的青衫男子崔峒也不明白城主对这枚玉佩是个什么态度。
崔峒见到这枚玉佩时也是反复确认上面的云纹确实是云巅城嫡系玉佩,长公子所属,才敢拿着这枚玉佩道城主面前。
“玉佩的主人呢?”声音似清泉落在岩石上的清响,平淡无痕,听不出什么情绪。
崔峒回道:“掌柜只记得玉佩的主人穿着一袭红衣,身旁跟着桃李年华的俏女子,样貌记不得,但掌柜机灵,派人留意他们二人所住的客栈,正是云巅名下的‘酒肆客栈’。”
城衍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或许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城衍感觉,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五年不归家的城衡。
祸害遗千年,谁死了,她都不一定死。
崔峒被这一声冷哼惊得额头冒汗,每次听到城主冷笑,都有人会倒霉,希望这回不是他。
城衍拿起桌上的玉佩,冰冷的触感使城衍手指无意识的多摩挲几下,想要把玉佩捂热。
“备马,去湛安。”城衍下令。
“是,城主。”崔峒拱手,转身准备出门。
“我去湛安的事先不要告诉父亲和盛荣。”城衍将玉佩放入胸前衣襟收好,抬眼对崔峒道。
“是,城主。”崔峒应下,出门备马。
旭日夕阳,光线照入白鹭阁,映在城衍脸上,为他清冷的五官铺上一层暖意。
右手贴在放玉佩的位置,手掌下便是玉佩的轮廓,城衍侧头望向窗外的风景,吐出一口浊气。
时隔五年,总算有了消息,心里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原本平静的心境乱一锅粥,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有患得患失的害怕,还有沉积许久的哀伤痛恨。
恨不得立即飞到湛安,又怕他到了湛安,见到的不是她。
到时候该怎么办?
大概会把当玉佩的杀了都不泄愤。
城衍仰头靠在椅背上,抬手搭在额头上,广大的袖子遮住了城衍的整张脸,只隐隐看到有一抹水光只他眼角划过,没入乌发中。
城衍将城中事物交给左掌右司,走暗道带着几个信任的手下直奔湛安。
不管是与不是,总要亲眼去看看。
日落西山,太阳都快下班回家了,嬴稷还苦等在太傅府。
蒲摘宁窝在房间里,焦躁的在门口走来走去,一整天,他一日三餐都躲在房里用的,就是不想出去见嬴稷。
笑话,自己唯一的关门弟子被外面的无耻之徒给害死了,蒲摘宁哪有心情和杀害徒弟的杀人凶手聊天?
要不是他现在是君王,蒲先生早就把他轰出去了。
“扣扣扣————”房门被敲响。
蒲先生连忙靠近门边,面露喜色:“走了吗?”
小童愁着脸,无语的听着自家先生雀跃的声音,道:“回先生,陛下说要留宿。”
“什么!!!”蒲先生开心的表情一泄,猛地打开门,惊怒的看着小童。
在蒲先生求证的目光下,小童也是生无可恋的点点头。
这是要逼着自己出去!
蒲先生相信只要今天君王留宿在太傅府的消息传出去,明天权贵大臣的拜帖就雪花片似的往太傅府挤。
他喜欢清静,但身处朝中,有些拜帖不得不接受,有些人不得不结交。
蒲先生脸黑了,臭着一张脸,往大厅走去。
他倒想听听,帝王那么坚持见他的原因是什么,要是他说不出个一二来,蒲先生立马上书到谏令台投诉他扰民,没有罪名也给编出个来。
让那群谏官烦死他!
入了大厅,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棋盘前,左手边的安公公端着茶,台桌上布满了各种点心。
好不逍遥自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自己家。
蒲摘宁木着脸,他五官端正,肤色偏黑,板起脸来,像极了教导主任看到上课不听话的学生,气质威严,严肃,颇有唬人的味道。
进了大厅随意的向嬴稷抬手一扬,腰都没弯下,不等嬴稷颚首,自顾自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单刀直入:“陛下,夜深了。”你该回宫了,别没事就往这里跑。
嬴稷手握白子,没怪罪蒲摘宁的无力,习以为常。
答非所问:“夫子来了。”
蒲摘宁目不斜视:“臣惶恐,臣称不上是陛下的夫子。”
别叫我夫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嬴稷像是没听懂蒲摘宁话里的意思,抬头笑的宛如春日里的熙阳:“夫子称得起,幼时孤与阿衡还是多亏夫子的照顾。”
蒲摘宁嘴角敷衍的轻轻一扯,瞬间没了和说话的想法。
阿衡?
这世上最没有脸提他的就是你!
多么好的孩子,才华品行都是世间罕见,被你们这些污秽生生扯下泥潭!
五年前蒲摘宁无意间知晓秦恕他们的谋划时,已经晚了,城衡早到达战场,他紧忙进宫,想要通知帝王出手相救,可他等来的是什么?
是一句“陛下入睡,不得叨扰。”
他入宫时太阳都没落下,你跟他说“陛下入睡”?
自那时起,蒲摘宁就明白,秦恕谋害城衡的事,那龙椅上的帝王是知道的,甚至是默许的!
荒唐,二人十年的情谊竟抵不上权力的诱惑,他是怕城衡手握大权以后会逆反吗?!
越想越气,蒲摘宁不再看着嬴稷,视线移到棋盘上,他怕他再看一眼,会因为殴打帝王而斩首示众。
蒲摘宁没答话,嬴稷将白子放在棋盘上,说道:“许久没和夫子下棋了,夫子配孤下一盘?”
应是久居高位,语气是询问的语气,嬴稷却已将黑子移到蒲摘宁手边,等着蒲摘宁同他下棋。
蒲摘宁没碰棋子,回道:“臣今日有些头疼,没法陪陛下下棋。”没那心情。
嬴稷没在意,反而愉悦的看着蒲摘宁:“现在,也只有夫子敢如此诓骗孤了。”
蒲摘宁沉默不语,没肯定也没否认。
转而不再提下棋的事,嬴稷把棋盘上的白子,黑子放入棋篓里。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快穿)那些年,我渣树被坑过的世界更新,第 31 章 人间惊鸿客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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