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守夜的安公公发现声响，赶忙推开门，小步疾走步入殿内。停在帝王帷帐前，眼含担忧低声问：“陛下，可是梦魇了？”
安公公身体前倾，仔细听着帷帐里嘻嘻索索的床被摩挲声，应该是陛下在起身。
“几时了？”咳嗽止住了，里头传来的声音干涩暗哑。
安公公回道：“陛下，已是丑时，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陛下可再小寐一会儿。”
“好。”又是一阵嘻嘻索索声，床被拉扯的声响。
安公公拱手退回殿外。
嬴稷卧躺在床上，意识无比的清醒，清晰的记得梦里发生的事，清贵的眉眼无神的凝视上方帷帐的盘龙纹，眼角附近布染浅浅红晕。
忽而，他蜷缩着身子将锦被蒙过头顶，牙关死死咬住嘴里的嫩肉，口腔里漫溢着铁锈的腥气，他却像个感受不到一样，双眼麻木，神情尽无。
月光被挡在门外，照不进殿内，空旷的颂翎宫里无处不漆黑，幽寂。
巳时三刻，身着暗蓝色绣纹朝服的文臣武将自太和殿内鱼贯而出。
唯有两位朝服上绣金丝仙鹤的大臣，随着宫内宦官来到帝王处理政务的承明殿。
“陛下，近半月接连枉死五位三品大臣，三位二品大臣，朝中人心惶惶，请陛下下令彻查此事！找出祸端，稳定朝堂！”稍年长，一字胡一品大臣太尉秦汝撩袍下跪，面容肃穆，语气铿锵。
看着他一副忧国忧民，发自肺腑的为朝堂操碎了心的模样，立于他身旁的尚书令于臻弥差点儿就信了。
不过是看死的都是太后一党的人，过来试探君王的，他们怕不是忘了，谁才是九州的主人！
“秦大人，您这是在抱怨陛下理政不力吗？”于臻弥脸上笑的温和，说话夹枪带棒。
这一顶大高帽带下来秦汝宛若接到一个烫手山芋，唬着张老脸，呵斥于臻弥：“于大人，说话是要过脑子的，在承明殿内，怎可如此放肆！”
于臻弥瞧不过秦汝仗着太后胞弟的身份，面上忠君仁厚，背地扰弄朝堂的虚伪样子。
他不紧不慢的瞟了眼秦汝，嘴角上扬，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秦大人，我如何放肆了？”
“你······”秦汝想张口数落于臻弥，余光瞥到正写字的帝王，放下了墨笔，只来得及怒瞪一眼，压下快要到嘴边的话。
生生憋住想要摁死于臻弥的心，老老实实的垂头面向帝王的方向。
“于臻弥。”帝王嗓音儒雅又不失威严。
于臻弥听见君王唤他，立即收起脸上嘲弄的笑容，端正起来：“臣在。”
“孤让你拿来的东西呢？”嬴稷将手放在水中，细细清洗。
状似随意的的一问，放在君王的身上就有了不同的意义，自从进了承明殿就没得过嬴稷正眼的秦汝，心里打起鼓来。
陛下要于臻弥拿什么东西？
甚至特意把自己和于臻弥一起叫来。
秦汝暗暗心惊，联想到最近死的大臣都是他们太后一党的人，安耐不住将头偏上一个角度，从余光看于臻弥的动作。
于臻弥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一个折子，恭谨的递给嬴稷。
嬴稷擦净手上的水珠，接过折子，视线从上面浏览，面无表情。
时间慢慢划过，心理上的压力加上在地上跪太久，膝盖隐隐作痛，小腿针扎似的酥麻，秦汝觉着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不过来。
“秦大人，起来吧。”嬴稷总算看完了奏折，轻飘飘一句让秦汝起身。
秦汝见帝王神色未变，语气平稳，心上轻吐出一口气。手杵地，忍着腿部的酥麻站了起来。
“谢陛下。”
“近日大臣枉死的案件已经交由朱雀卫，秦大人不必再为此忧心。”嬴稷目光依旧黏在奏折上。
身为两朝元老，秦汝深知朱雀卫的厉害之处。
秦汝面上犹如松了下重担，脸色也变得稍稍温和起来，看着眼前的帝王：“是，陛下，那臣静候陛下佳音，捉拿祸端以慰枉死的大臣在天之灵。”
看似退了一步，其实步步紧逼。
嬴稷下颚微扬，视线交织，秦汝不相退让。
老东西，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目睹全程的于臻弥心里咒骂秦汝老匹夫。
“孤说，秦大人不必再忧心。”不必二字带上了重音，嬴稷乌墨似的眼眸宛如深渊“秦大人是年纪大了，昏聩糊涂了不成。”
尾调上扬，咬字清晰带着隐晦的警告。
于臻弥冷眼笑着看秦汝道：“秦大人半步花甲，身体虚弱也是免不了的，可国家大事不能耽搁，秦大人若真身体不适，早早辞官回乡，相信陛下也是理解的。”
秦汝没理会话中带刺的于臻弥，惶恐似的低头向嬴稷鞠身拱手，声音苍老：“陛下恕罪，臣只是太过伤心，那些枉死大臣的家亲声泪俱下的向臣哭诉，臣不忍心，才过于关注此事。”
说是恕罪，说话时却一点儿也没听出来他有何罪过。
“唉~秦大人，您这样说，我可就不认同了。”于臻弥受了秦汝白眼，满腔的不满朝着秦汝刺去。
“案件有陛下的朱雀卫，大臣遗亲有礼部的安排，身在朝堂各司其职的道理，秦大人入朝这么久还不明白吗？怎可擅自接见家亲，也不怕落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又一顶高帽扣在秦汝头上，秦汝看向于臻弥的眼神都变了，隐晦莫测，转瞬即逝。
“臣······”秦汝还想说些什么。
嬴稷冷声打断：“此事就此了结，不要再提。秦大人还是早些出宫，免得母后再次叨扰孤。”
秦汝呐呐收声，面下闪过一丝不甘：“是，陛下，还望陛下替臣向太后娘娘问声安。”
嬴稷颔首，秦汝信步退出承明殿。
出殿门的秦汝，回首望了一眼高大的承明殿，浊目中闪过一丝狠厉。
陛下，软硬不吃，要早日与妹妹商议才是。
于臻弥，呵，于臻弥以为陛下能护得住他？！可笑！
承明殿内，安公公送走秦汝，再次回到陛下身边。
“你这张嘴，也不怕路上被人刺杀。”嬴稷姿态随意许多，显然对于臻弥是极信任的。
“陛下可以多派几个朱雀卫保护臣，刚才那老东西的眼神，要不是您还在这儿，臣都怕他直接扑上来。”于臻弥恶心的搓着双臂。wWw.xqikuaiwx.Com
嬴稷摇头：“朱雀卫都被孤派出去了，你自己多准备些暗卫。”
“派出去了？”于臻弥眼眸一转，便猜到朱雀卫是干什么去了“陛下让所有朱雀卫都去找那人了？”
于臻弥虽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杀害大臣的人，但于臻弥觉着那人应该是个侠义之士，杀得都是该杀之人，可太大快人心了。
嬴稷微微颔首，垂目看着手中的奏章，不再多言。
于臻弥也默契的不追问。
“这折子上是八位大臣去世前所有的人脉关系，陛下继续看，我去看看秦大人走没走远。”说道于臻弥朝嬴稷拱手，大跨步向殿外走去。
哦，又去气秦大人了。
嬴稷看着于臻弥有点欢脱的背影，久久无语。
秦汝就算没被扳倒，也能被于臻弥给活活气死。
嬴稷视线再次移到奏折上面，像是在找什么规律，指尖划过一个个人名，不断推演。
临近宫门，秦汝快要上马车的时候，于臻弥才将将赶上秦汝的步伐，跑的气有些不顺畅，喘气道：“秦大人怎么不等等我？我越喊秦大人，秦大人步子走的越快，秦大人莫不是不想看见我。”
紧赶慢赶还是被追上的秦汝，脸色有点黝黑。
为了不崩自己仁义温和的人设，秦汝压着气道：“于大人言重了，于大人找秦某，是有何事要和秦某说？”
潜台词：爱说说，说完滚蛋！
瞧着秦汝看他不顺眼，还不能打他的模样，于臻弥心情好了，语气里都带着几分真挚：“没什么，就是看最近不太平，想提醒秦大人多备点人手，以绝后患。”
潜台词：哦，我也没啥事，只是看你死没死。
说完，于臻弥哼着小曲儿上了自家马车。
秦汝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这畜生就是纯心来膈应他的！
憋了一肚子气的秦汝坐在马车里，头上青筋爆突，甩手把马车上备好的杯子砸了。
“于—臻-弥-”真真是恨入骨髓。
正在气头上的秦汝没发觉自己的马车越走越偏远，根本不是自己回家的路。
车璧上闪过一道剑光。
此时，承明殿内，嬴稷指尖一顿，急声高呼：“朱一！”
眼前哗的出现一道身影，赫然是朱雀卫统领朱一。
嬴稷起身，清贵的眉眼带着焦灼，越是焦急，喉咙越发瘙痒：“咳咳咳咳咳咳。”皮肤也愈加苍白。
安公公连忙端了一口参茶给帝王，嬴稷接过，一口灌下，急急朝朱一道：”快，去找秦汝！”朱一领命闪身消失。
如果他推演猜测没有错，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秦汝。
反之，如果真的是秦汝死了，那么······
嬴稷靠坐在背椅上，顺着气，瑞凤眼中恰似乌云滚滚，不见光亮。
再繁华的湛安也有荒废的地方，南街一座废庙附近，躺了一地的尸体，血迹点点，均是被一剑封喉。
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了，缕缕光线照耀在银白剑刃的奇异纹路上，纹迹像是有了生命，散发出古朴幽深的气息。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快穿）那些年，我渣树被坑过的世界更新，第 28 章 人间惊鸿客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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