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有种回到年轻时候的错觉,那时候孙井桐还很小,牙牙学语的年纪,她那短命的丈夫不管事时,就是她牵着小桐慢慢地学走路。
那时候小桐也是像现在这样,乖巧地让自己牵着手,是对妈妈满满的信赖。
院外已经没了来时的动静,想来都已经离开了,景亭觉得这也在意料之中,走到院门前正要告别,孙井桐却突然叫住她。
“妈妈。”少女默了片刻,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今天的事,不要声张。”
“知道,这种事情妈妈还是懂的。”女人笑道。
这时晚霞已经彻底褪尽,夜幕降临,她看了眼即将升起的月亮,柔声道,“早点休息吧,妈妈改天再来看你。”
孙井桐微笑着对她挥挥手,目送女人走远,直到彻底没了女人的身影后,她才沉下脸来,走向外侧的院墙下。
她刚刚故意换了种说法,这样妈妈会知道她指的“不声张”,是今天两人见面的一切细节都不要告诉别人。
而在暗处那个使徒主公的耳朵里,这句“不声张”,却可以理解为她收下这份禁忌礼物的事情不要外传。
“礼物我收下了。”她对着高墙那处的阴影冷冷道,“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别劳烦我的母亲。”
女人的身影从拐角处走出,她摩挲着一只翠碧的手镯,下面的使徒的印纹正泛着莹莹的微光,极不起眼。
“哎呀,小桐……哦不,孙主家这话说得……好像我们别有用心似的。”
她风华不再,但即使眼角眉梢有了些许皱纹,仍然能看出是一张有风情余韵的脸,女人懒懒地倚靠着墙壁,对上孙井桐并不友好的眼神。
“要是不劳烦阿亭,你哪会愿意出来见我?毕竟咱们不久前,才结了点梁子。”
“景二姨。”孙井桐很快认出这个在会谈和典仪上反复无常的女人,“古话都说‘罪不及父母’,我希望你们几位别在我母亲身上动心思了。”
“孙主家,这话就差了。”女人摇了摇玉镯,眼神不经意间瞥向她,“那礼物您不也收了么?”
没有术士不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孙井桐年纪小,这主家位置不见得坐得稳,要想镇住孙家一些老骨头,怕是不简单,寻求外力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不,他们就投其所好,送了这本册子,果不其然,小丫头还是收下了。
只要她收了,不担心没把柄落在他们手里。
然而下一秒,孙井桐就在他眼前消失了,景遥悚然一惊,正要召唤使徒,一双灵力聚拢成型的金丝却突然缠上她有印纹的手腕,狠狠朝前一拽。
就在她站立不稳几乎要摔倒在地时,少女抬手支起她的胳膊,侧身冷冷地看着她。wWw.xqikuaiwx.Com
“我收了不假,但景家要送什么,就让你们派的人来送,别让我母亲为你们代劳跑腿,她是孙主家的母亲,可不止是景亭。”
孙井桐拨了拨她的玉镯子,暗金色泽在眼底流动。
“我这么说……二姨听懂了吗?”
女人一时间被她的气势震慑,喉咙一紧,断续道:“听……听懂了。”
“听懂了就好。”
孙井桐松开手,女人一个趔趄,扶着墙壁勉强站好,这时少女背对着她,已经走向了院门。
“关于我父亲的邀请!”景遥提高声量,却在孙井桐顿住脚步后又陡然降低,“孙主家意下如何?”
“告诉鹤爷,我会去界北,至于具体的时间,等我想好再联系。”少女头也不回道。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打扰了。”景遥见有了想要的答案,转身就匆匆离开了。
孙井桐维持着刚才的站姿,眼光却落到院内,在凉亭旁边的那株梅树上。
夏季的梅树远没到开花的季节,但却是保养的关键时候。梅花怕暴晒,她院子里的凉亭也就做得比其他院里更高些,有给梅树遮阴的考量在里面。
良赭身影从高处骤然显形,无声地稳落在她身后,低声禀道:“主公,他们都走远了。”
“那个偷听的使徒呢?”她问。
“是刚刚那个女人的,在您和您母亲出来后,她就回收了。”
孙井桐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拿起凉亭里放置的园艺壶开始浇树。
梅花喜湿怕涝,对水分的要求比较高。如果涝了容易烂根,太干则又会落叶,所以在夏季只需要早晚各浇一次透水就行。她在护行市的别墅内也有株梅树,以往都是她来浇水,有了良赭后,这份活就由他做了。
她专注浇树,良赭也没有打扰,一时间只听得见壶口细小水流淅淅沥沥的声音。
“我妈妈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孙井桐忽然道。
良赭愣了愣,才恍然想起主公是指在他进门前,女人说的“他一个刺客,前生靠走险卖命获取恩宠的”那些话。
他摇了摇头,“事实而已。”他并不介意。
毕竟他效忠旧主时,连王上的姬妾妃嫔都曾出言轻怠,他不觉得如今主公母亲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很过分的羞辱。
孙井桐浇花的手一顿。
“良赭。”她背对着他,缓缓道,“我不喜欢听那些话,我也不希望你听见。”
“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一点个人情绪而已。”
“那个匣子……”良赭迟疑道,他想起之前听到的对话,虽然主公的母亲被糊弄过去了,但他分明记得那句“您是在害我”。
“那匣子里的物品,可有什么危险?”他问。
孙井桐放下园艺壶,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她靠着凉亭木制的围栏,踮起脚坐了上去。
“其实我挺佩服鸣九大哥的,他把洛嫂子和小验……就是他的妻儿,都安置在了叶家驻地以外的秘密住所。我去看过几次,以前不理解,以为他是和叶家人合不来,故意这样。现在看来……还是他有先见之明啊。”
说到这儿,孙井桐笑了笑,是自嘲的神情。
“怪我吧,是我大意了,我只看到景家那边想让我退位,忽略了他们会在我妈妈身上身上下功夫的可能,我早就该想到接她过来住的。”
能将这种秘辛说给他听,其中的信任不言而喻,良赭听得很仔细,以期能为主公谋划些什么。
“我爸爸他……在家里的风评并不好,我妈妈嫁给他也不是出于爱情,只是听从了我外公的安排,按你们那个时代的话说,就是‘政治联姻’。我外公对我很好,那种好……你应该能猜到的,目的性很强,非要说的话,类似于下注,我的出生,意味着他们赌对了。”
“我有疑。”良赭道,虽然他曾经是王上豢养的刺客,但对内宫之间的争斗并非一无所知。虽说时代变换,但有些道理也应该是相通的。
“您是您母亲最重要的倚仗,凭您的能力地位,她只需要在您身边,便可拥有脱离家族掌控的力量,她……为何不如此行事?”
孙井桐苦笑道:“她就是那样一个可怜人,总让别人给自己做主,出嫁前听外公的,出嫁后听丈夫,丈夫靠不住,靠我,我太小,她就在孙家叔伯和景家两边摇摆,举棋不定。”
“我在懂事后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成为她那样的人。有时候,我会埋怨她拖后腿,会顶撞她,看她依赖外人不信任我,我甚至会有种恨意……”
她侧着脸,望着天边缺了半边的月亮,幽幽道:“可她毕竟……是我妈妈。”
“主公……”
良赭无父无母,对人伦之情并无体会,只懂得君臣之纲。他的主公叙述得很平静,就连神色也是淡淡的,然而他静静地听着,心里却也不可避免地生起难过的情绪。
他默了默,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孙井桐本想摇头,但看见男性使徒紧蹙的眉头和担忧的神色,终究没有做出拒绝的表态。她坐在围栏上,两腿悬空,正要撑着两侧落地时,男人就伸出宽大的手掌,准备扶住她,怕她摔倒。
孙井桐指尖抖了抖,摩挲着木制围栏上起伏不平的花纹,没有跳下去。
“陪我走一段路吧。”她忽然道,转而握住他的手,“就从这里到门前,走一小段就好。”
“可以一直走。”良赭道,“您愿意走多久都可以。”
孙井桐弯了弯嘴角,没忍住笑出了声。“不用了。”她对上男性使徒疑惑不解的眼神,解释道,“走一小段就好。”
她从围栏上下来,牵着他的手指往前走,因为是并肩,为了照顾她的步伐,良赭走得很慢,月光映出两人长短不一的影子,静默着没有说话。
直到进门后,孙井桐松开手,良赭一抬眼,目光就落在沙发上漆木匣子上。“这匣子里究竟是何物?”他问。
孙井桐的脚步顿了顿,她重新折回去捧起匣子,看着上面螺钿镶嵌出的白枕鹤花纹,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打开了。
“一本禁咒。”她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用来威胁我的工具而已。”
她拾起里面那张给“孙主家”的信笺,良赭很容易看到了上面的字,“您真要去么?”他问。
“当然。”孙井桐道,“不过不能空手去,在去之前,还得做些准备。”
她说完关上匣子后,径自去了卧室。良赭目送她离开后走过去,单手拿起这份精致的工艺品端详了片刻,若有所思。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把使徒战争玩成了恋爱游戏更新,第一百二十五章 走多久都可以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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