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卡莎当时是在套话。
而神父的回答似乎是这样的——“这句话那位警官也问过,不过除了礼拜天有几个熟人会来之外,没有陌生人会来这里。”
“我就这样挨个询问,但没有,一个也没有,从来没有任何人。”
“而且……”克劳利的嘴角微微咧开,“他哭得很假。”
“即便他说的是真的,也并不与我前行的方向矛盾,湖中的祂害死了我的长子,那么我出于私欲也好,出于大义也罢,我都必须尝试把祂铲除掉。”
“而我当时并未完全相信他,之所以答应他放手,并非相信了他的说辞。”
“我确实想要放弃了,即便心里再怎么抵抗,再怎么坚持,依旧无法到底真相揭晓的拂晓之刻……”
“即便再怎么咬牙坚持,我心灵的枯萎,我身体的疲惫,无时无刻劝说着我放下,劝说着我放手。”
“让我放手的,其实不是他,不是我的次子斐德诺·克劳利,不是他的说辞,不是他们的劝说和影响,也并非是我身心的劳累,而是他……我已逝去的长子。”
“有的时候,在梦与现实的边界上,我能够看见到,他坐床旁的椅子上,而我躺在床上,时间就这样停止了流逝,凝固着,但窗外不断飘洒的雨水告诉着我时间依旧流逝,零零碎碎的记忆拼凑起来的话语如同拼图,总是在这刻合为一体。”
“而我也能够听到,他望着我的方向,望着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的我的身影。”
“不断劝说着我放手,他已经死了,而我,不应该,也不值得去为一个消亡之人,去坚定放弃未来的曙光,而迟疑留步在过往的黑夜。”
“而他告诉我,我不值得以透支未来寿命的代价来做这些,不值得把更具价值的时间和生命用在亡者身上,所有的这些一去不返,在历史的尽头燃烧殆尽。”
“不应当,也不值得。”
“我想要回应着他,向他述说着我的伤痛和怀念,但我做不到,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尝试转身,却无从着力,全身仿佛没有骨架的海绵,所能做的终究只是看着,看着他,坐在一米外的凳子,一米,这是我永远无法触及的距离。”奇快妏敩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看起来跟着了魔一样,独身一人的时候,总是喃喃着那无法被常人所理解的言语,去寻求着那无人能够理解的真相。”
“我疯了吗?有的时候,我也会这样去质疑着自我。”
“所有的人都接受了我长子的死,都认为他的死,一场是‘意外’,我的工友也罢,我的亲属也罢,都是如此。”
“而唯一还在苦苦挣扎,坚持着去探求真相的我,被他们认为是接受不了长子的死,走火入了魔。”
“我是走火入魔了吗?面对他们的安慰和开解,我质疑了。”
“所有的人都没有看见所谓的‘朋友’,或许我的长子,就是独身一人前往弗莱恩湖,然后横遭不测,最后不幸逝世。”
“真相就是这样,他们如此说道。”
“放手吧,他们如此劝说。”
“而我,终究是无言以对。”
“但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我的调查没有任何进展,而他们的劝说日益加长。”
“但我还是没有放手,还是没有放弃去探求所谓的‘真相’。”
“或许我真的走火入魔了。”
他的眼中折射着灯光,而光下的眼眸之中,或许只有惆怅和无助。
“我麻木了,却没有放手,就像死人不会展开握紧的拳头,我也一样。”
“我依旧去探查着被他们认为并‘不存在’的真相,把我的光阴和精力,继续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探求之中。”
“那时候,我是住在卡斯里安府的佣人楼的房间里,每个一两周才回一趟那幢公寓,去见见自己的两位孩子。”
“但一个月,或许是两个月后,我一直都没有回去……也许是逃避什么,也许是害怕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回去。”
“直到我收到那封信,那封来自我次子的信。”
“他请求我在礼拜天回去一趟,而他,要跟我述说‘真相’,被他隐瞒的‘真相’。”
“我没有理由不回去,就这样,我在礼拜天那天申请了请假,回去见我的次子。”
“来到公寓,来到房门前,我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门,而我的次子,斐德诺·克劳利给我开了门。”
“我跟他寒暄着,毕竟也是许久不见,他看上去有些变化,少了些稚嫩,多了些成熟。”
“人终究是会变的,我也好,他也好,都在被时间改变着。”
“他将我请进了那间不大的客厅。”
“而他却流着两行清泪,说是为了一件事,向我祈求道歉。”
“道歉?我不理解他在说些什么,他有什么事情要向我道歉,我的内心逐渐感到许些不安。”
“他如此告诉我——‘其实在那一天,真实的经过是这样子的,那天天气有些热,人也有些烦躁,哥哥他跟我因为一些无聊的原因吵了架,最后他拿起来钓竿,背上了包,打算离开房子出去冷静一下,他是一个人出去钓鱼的’,说完话后,他沉默了一会。”
“而我也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话语……我完全无法理解。”
“不对,应该说是我压根不想去理解。”
“但时间很充足,我最终还是理解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并不存在着这么一位朋友,我的长子确实是独身一人前往了弗莱恩湖,然后溺毙在了那里,而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没有意义。”
“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这是不可能之事。”
“随后我理解了,我被骗了,所有人都被骗了。”
“但即便如此,我并没有愤怒,对于这一份‘真实’,我的内心只有怅然若失,以及那一丝释然。”
“随后我才失魂落魄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说谎?”
“他哭着告诉我,因为害怕,他害怕自己被人责怪,害怕自己被人指责间接杀害了自己的亲兄弟。”
“所以他说谎了。”
而亚诺在沉默一会后,如此说道:
“虽然外头还在下雨,但我们待会或许得率先去调查里奥的死源地。”
他接着拿起死亡司南,松开夹住的衣服,转而将夹起维克多·洛贝图斯送给福克斯的吊坠之时,丁白曙止住了他: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
“怎么了?”
“先前福克斯是这样说过的吧——那块吊坠当年被维克多的随身佩戴,似乎是他父母的遗留物,后来赠送给了福克斯,而福克斯也好像是一直都有带着。”
“而我要问的问题就是,福克斯的常年佩戴会影响到死亡司南的作用吗?”
亚诺摇头说道:
“好问题,但你并非第一个想过这个问题的人,组织很早就有做过相关的实验,某个调查员有一块祖传的护身符,他的祖父和父亲都一直随身佩戴着这一块护身符,那么这一块护身符作为导向媒介的时候,指针会指向他父亲的死源地还是祖父的死源地?”
“答案取决于使用司南之人,使用者想要寻觅谁的死源地,指针就会导向谁的死源地。”
对于这份答复,丁白曙不再开口,专注盯着死亡司南。
“好,开始了。”
在金属夹夹住吊坠链锁的那一刻,指针立即偏移,而运行的轨迹如前两回一样,都自北向西移动,随即在摆动之下定格在那个方位上。
面对指针的朝向,霍华德也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内心那凝成一团的繁杂心情,想了半天,才从口中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真是有些离谱……”
而其余人没有理会他的话语,要么还在愕然之内,要么已经陷入冥思之中。
指针的朝向也没必要抬头确认了,因为它的指向正和上一回一样,丁白曙注意到就连度数也基本一致,而这也就说明里奥·卡斯里安和维克多·洛贝图斯是死在了方位,间接说明他们是死在了一块。
为什么?
在场之人全都理解不了。
疑惑丛生,但无人能给予解答。
“嗯,我来找找福克斯的死源地试试,”亚诺握起怀表,手臂伸展并垂落于桌面,以便他人观察,而指针确实动了起来,回到了最初的方位,不再动弹,很显然福克斯并没有死,指针在回归到原位后永远不会动起来。
“啧,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来吧,再让我们看看维克多的死源地。”
指针又从北部偏折向西偏南的方位,与之前并无差异。
“看来事实确实如此,真是一言难尽,我们现在就出发先去检查一下维克多和里奥的死源地?”
“我没意见。”霍华德回话道,说到底他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
“我也是。”卡莎收拾起笔记,接着站立起来,已然准备好出发。
而梅森倒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我得留在这里监听宅邸,所以不能同去了,伞的话外头伞架里有不少,手提箱我可以替你们保管,毕竟外头下雨不太方便。”
而韦德也在沉默之中站了起来,显然他那凝重的神情来看他显然还在想些什么。
而丁白曙也站起来对着亚诺说道:
“啊,我还有些问题想问福克斯,进一步调查九年前勒克文想要传达下来的信息。所以我和福斯尼尔先生一同留在卡斯里安府,这一点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效率最高。”
亚诺边拿起死亡司南和手提箱,边答道,而他正想转过身的时候,丁白曙再度说道:
“当然,在你们出发之前,还有件事需要你们做。”
“虽然神父并非超凡者,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涉足超凡,而约翰·顿克也似乎是如此,荆棘之血没有反应,但他们都不太简单,神父被人谋杀不是巧合,而顿克认为图纸是黑色,目前看来也不像意外。”
“所以我的建议是用手铐先把顿克管家铐起来,当然如果有什么能够限制超凡力量的手段,那我还是建议用一用,这是一个很复杂的‘局’,而在此时此刻,我们都是‘局中人’,为了应对这个局,我们必须抢先下手,去做些超脱幕后之人意料的事情来干涉他们的行动,司南是一处破局之处,而九年前勒克文留下的线索也是一处破局之处。”
“不错,我赞同你的观点,顺带提醒一句,我们手提箱里的手铐也属于虚妄之物,而它的力量源于某位司烛,简单来说能够在一定上的削弱和限制超凡之术的施展,既然你这么说,那么确实很有必要暂时约束一下管家的行动了。”
于是时间接着流逝。
亚诺一行人离开了宅邸,霍华德、卡莎、和韦德的手提箱是留在了放棺材的那个房间里,不过亚诺的手提箱里由于还装有“虚影之剑”,所以需要随身提着。
当然他们在离开之前先把管家给拷上了,虽然这个过程管家大喊冤枉,不过倒也没有进行无意义的挣扎,任由亚诺一行人将之拷上,对于顿克的“正常表现”,他们接着多叫了一位警员在外头监督。
而回到放棺材的房间,现在里面只剩下三人。
刚刚坐下的福克斯望向窗外的朦胧窗景,然后对着对面坐着的丁白曙和梅森说道:
“所以……那几位阁下在这雨天出门是为了什么?”
“恕我直言,无可奉告。”丁白曙平静地回答道。
他接着直入正题:
“废话无须多说,我开门见山地问吧,九年前,卡斯里安府还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尤其是那次装修前后的事。”
“额……虽然我在外头等待的时候也想了不少关于过去的往事,但你这么问,我一时半还真回答不上来。”
“没关系,直到他们回来之前,我们还有很充足的时间。”丁白曙答道。
“九年前……”
噼啪雨声从窗口透入进来,侵染着房间,传入三人耳中,福克斯则是绷着一张僵硬的脸,凝目思索,无暇顾及这无关紧要之物。
“九年前……”
雨声并无消停之意,而福克斯的面容也同样没有舒展的意思。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丁白曙第三个局外人更新,第156章 循环 (7)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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