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级军官也真的早已心中大乱,这些人无条件的执行着军令,无条件的相信着他们的白帝,可后边就是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
低级军官能做的只有一遍遍的让手下人稳住,千万不要露出破绽,可弗朗基那粗大无比的青铜炮口压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来气。
这些大老粗当然不懂得火炮,可他们却觉得关山的小炮都能打两里,这种火炮该会多么的毁天灭地。
更何况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风帆护卫舰,侧弦上张牙舞爪的两排炮口给人带来的压力,仿佛冲锋时正对着一排排闪亮的枪尖。
距离河岸还有一里半,一股悲壮的气势掀起狂风。即便知道是演戏,白帝近卫军心中的悲愤还是被调动了出来。m.xqikuaiwx.cOm
是啊,北苗不一直是这样吗?北苗从来没想过逐鹿天下,想的一直都是活着而已。
可中州不允许,白玲国不允许,南苗的地主老财不允许,昔日的关山盟友也不想北苗太过富强,就连羌人那群只会窝里横的怂包都想拿苗人的头颅换赏钱。
可苗人做错了什么吗?是昔日没有向中州称臣朝贡吗?是胡人南下时没有背井离乡一路杀入胡地吗?是整日反叛像扶风夸父一样无信吗?
不,只是不够强大,只是太过软弱。
北苗将士的神情被吴王渡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吴王渡有一瞬间想要泪流满面不管不顾的冲向中州人的船阵。
哪怕是用肉体去迎接巨大的炮弹,哪怕是用牙咬,用尸体堆也要把这些人全留在北苗的土地上。
“冲啊!”
本来一步步后退的白帝近卫军在白妙音的令下,冲向朝他们“步步紧逼”的可汗亲卫。
没等到吴王渡下命令,可汗亲卫就下意识的后退了数百步的距离。
一时上下军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吴王渡却醍醐灌顶,可汗亲卫假扮的天翁游骑才三五千人,追着几乎没什么损失的白帝近卫军跑。
白帝近卫军后边还有战船围追堵截,无论是谁领兵都会想杀个回马枪。
因为就算是一只被老虎追着的羚羊,如果背后就是悬崖,也会用装饰般的羊角做殊死一搏。
眼看猎物有逃脱的风险,那中州水师会做出什么反应就显而易见了。
吴王渡立即下令收拢全军,和白帝近卫军微妙的隔着三百步对峙。
摆明了一副想要保存实力的样子,中州的水师果然着急了,尤其是他们靠近之后确认了这是北苗的白帝近卫军。
这意味着小半年没有踪迹的北苗世子,啊不,北苗国主终于现身了。
超过半数的战船纷纷靠岸,甚至粗暴的撞向岸边,各部军士简直是急不可耐的跳上岸,连阵型都没摆好就在各自将军的带领下呼啦啦的冲向白帝近卫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伙流寇,可吴王渡越发觉得不对劲,白妙音的人头这么值钱了吗?
中州的军旅什么错误都可能犯,却绝对不“好大喜功”。
因为功劳不一定是自己的,可如果打输了就会体验到军法无情。
吴王渡甚至可以断定,这些水师接到的命令绝不会是主动出击,或者相机而动,绝对是守住运河即可。
毕竟白帝近卫军在白玲国又不可能和胡人一样劫掠,也没有攻城的手段,放任不管也只是疥癣之疾,可一旦让白帝近卫军不小心渡河。
那白玲国出倾国之兵围攻白帝城就可能功亏一篑。
到时候白玲国就会成为中州一个巨大的破绽。
到底是什么让一向喜欢被动挨打的中州军旅如此饥渴的冲向白帝近卫军?
运河里高耸入云的龙船成了唯一的答案,白妙音和吴王渡隔着军阵对视,默契的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白帝近卫军分成两队列阵,一队默默的看着连绵不绝的中州水师不知死活的上岸找死,一队面对着可汗亲卫心痒难耐的想回头厮杀。
如果按照兵法,击敌半渡的效果最好。可白妙音只是耐心的等待。
前锋已经接敌,白帝近卫军的步兵纷纷下马,用刀盾抵挡着攻势,克制着想要拔出背后长刀冲入阵中的冲动。
身后的骑军也展现出高超的骑射功夫,只不过此刻在尽量的克制,害怕把禁军杀破胆,搞的功亏一篑。
真是一场缓慢的厮杀,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两军几十万对垒,一天下来才伤亡几千人的时候。
这就是骑兵的作用,只有用骑兵吓破敌方的胆,才能一边倒的击溃敌军,在追杀中将丢了魂的敌军一一吞噬。
正中的龙船似乎不打算亲临,其余战船上除了留下几个操帆划桨的军士,几乎全上了岸。
就连弗朗基人的船上都空荡荡的,几排极其显眼的线列枪兵正和那些同样铺不开的水师兵勇从两翼向后方迂回。
“兄弟姐妹们,看到运河里的龙船了吗?那里坐着中州的小皇帝。”
“二十年前就是他老子带着三十万大军把我们美丽的北苗变得饿殍遍野。现在,他们又来了。”
“跟我杀!”
最后一个字眼从白妙音咬紧的牙关低沉着吼出。
这是上天给白帝近卫军量身打造的战场,三面都是被军功冲昏了头脑乌泱泱的禁军。
白帝近卫军从来都不擅长阵战,那只会束缚苗人代代相传的刀法。
如果这些是真正的禁军,白帝近卫军也许还会因为中州坚实的甲胄束手束脚。
可除了零零散散的精锐,其余禁军都是轻甲甚至不着甲,毕竟谁也不想落水之后因为沉重的甲胄而淹死。
骑军模仿着昔日的天翁射手开始用连珠箭,割麦子般的放倒敌军。
前锋的敌军被吓破了胆,拼命的想往后退,可后边却有更多的禁军拥挤着向前。
混乱之中,苗刀出鞘,五千步军此起彼伏的从三面发起了冲击,如浪潮般不可抵挡。
吴王渡的记忆里只有吕布手下的陷阵营才能配得上这群人的英姿。
他们似乎根本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伤痛,身上洒满了自己和敌人的鲜血。
不管面前的敌军做什么,他们都只会大开大合的挥舞着苗刀,即便是以伤换伤也要最大限度的杀伤敌军。
而浪潮的最高峰是白妙音亲率的百十个亲卫女兵,白帝的大纛跟随着白妙音的红袍陷入了几乎无穷无尽的敌军中。
疯狂的禁军好似狂热的信徒朝白妙音包围而来,和那些想要救援白妙音的近卫军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可白妙音依旧不管不顾的朝着河岸突进。
近卫军的骑军终于动了,在射空了箭矢后反过来向着禁军的两翼迂回突进。
不到一万人的白帝近卫军竟然还想反过去包围足有五万的禁军。
“老大,快下令吧。白帝近卫军毕竟是长途奔袭,万一顶不住了,那”
“不。”
吴王渡摆了摆手,这个时候再加入战场的意义确实不大。
因为柳权还是不了解白帝近卫军是如何的精锐,从这些几乎不着甲的禁军上岸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他们只是不敢投降而已,因为还有不少战船在运河里当督战队。
他们确实做不到后队斩前队,可即便是考虑到在家的妻儿,这些禁军依旧会做困兽之斗。
所谓帝王,终归是要御驾亲征的。那吴王渡此刻该做的就是“旁观”,让这场隔着河岸被无数百姓看到的血战成为白妙音加冕的王冠。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边激战正酣,从两翼迂回的骑军已经击溃了弗朗基的线列枪兵和挡路的杂兵杀到了河岸。
白妙音被一波波不要命的反击打了回来,头盔下的白色秀发尽数染成了猩红色。那匹乌云踏雪正替他的主人,踏破欺身上前的禁军胸膛。
太疲惫了,所有人都是激战了一整夜没有休息。更何况白帝近卫军先前已经阵亡了八百,受伤了两千之众。
如果是平时,北苗的儿郎们怕是早已经杀穿禁军的阵线,可此刻只能展开惨烈的拉锯战。
前排的兄弟一批批撤下来,用臂弯夹着刀背,擦拭掉滚烫的血液。
后排的苗兵每一个都像是狼入羊群般冲击着禁军逐渐惊恐的眼神,这是崩溃的前兆,却也有可能因为背水一战唤出男儿天生的血勇。
白妙音开始叫出每一个百夫长甚至是伍长、什长的名字,指挥着这场被越来越多百姓隔着河岸看到的战斗。
每一个被叫出名字的北苗男儿都会豁出性命的执行白妙音的军令,白妙音骑着乌云踏雪所过之处,即便是快要累到昏倒的苗兵也会和面前的敌人以命相博。
本来已经失陷多日的水门也爆发出激烈的战斗声,任凭那些禁军玩了命的扔滚木礌石,泼开水金汁,甚至是弗朗基的几艘风帆护卫舰齐发开火。
东面的城墙还是被一段段的攻下,被青铜巨炮已经轰拦的水门内外,站满了不知何处来的夸父巨人和他们身后神情激动的北苗儿郎。
这是一座英雄的城池,这是一座用白帝命名的城池。这座城池从立国开始,第三次陷入无穷无尽的围城。
犹如破茧而出,犹如凤凰涅火,如果有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那白帝城的命运一定是破后而立。
疯狂和歇斯底里成了河两岸战场的主旋律,弗朗基的火炮玩了命的压制东面夺回城墙的苗兵,一直到炸膛、打光炮弹都没能让这些疯狂的苗兵下去。
到最后连捕快、百姓、青帮都一并加入了战斗。
第一次被禁军围城的时候,就是吴六七为首的青帮在关键时刻帮唐淮源艰难的顶住了攻势,甚至杀出城去。
这一次又是吴六七,这个和中州吴六奇仅一字之差的绿林好汉带着为数不多的兄弟夺下了一小段城墙。
还有许多人和当初一样打着五花八门的旗帜在城墙上战斗。
镖局、钱庄、脚行、山庄,甚至直接是一个个唬人的帮派名字,这些加在一起,组成了“江湖”。
“绕过战场!去河边!嘴巴都严实点!”
吴王渡终于动了,因为后方卷起了漫天的烟尘,大队的克烈骑兵来了。
吴王渡终于有理由渡过河去。
看到吴王渡带着的天翁游骑始终不肯加入战场,此刻甚至到了河边。
早就狐疑的禁军立刻派出了一名校尉坐着快船来询问。
“你们天水伯在哪里?你们为何消极避战?坐视我军苦战!我命你们速速突袭苗匪后方,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一席话就让吴王渡知道了天水伯在中州的地位看来也不过如此,就这样还甘愿为中州效力,甚至是拉上了所有的精锐。
看来这天水伯真的是想孤注一掷拿下白妙音这个投名状然后借助中州掌权天翁国,哪怕掌权后的天翁国是半个傀儡。
吴王渡用几乎是被吓破胆了语气指着后方大叫。
“官爷,克烈人,克烈人杀过来了。快走吧,再不走一切都来不及了。”
“快让我的部下渡河,现在只有把河对岸的白帝城攻下,才能挽救败局,快!”
校尉没有立刻回答吴王渡,而是急匆匆的坐着快船离开,没多时,三十余艘马船纷纷靠岸。
船上不仅有一众水手和民夫,竟然还有五千个趾高气昂的禁军骑兵。
这是怕吴王渡这些人上了岸就逃命。
上船之后的校尉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吴王渡的神态却变得越发坚毅。
两刻钟过后,所有人都上了马船。
吴王渡也终于喊出了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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