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勤负责人道过歉,恍惚着离开了现场。凌溯看向被扯进来的众人,有点歉意地想要开口,被再忍不下去的宋副队长毫不留情地直接吼了回去:“一身血乱跑什么?去趴着!”凌溯咳嗽了两声,扯了扯嘴角:“老宋……”宋淮民冷着脸,不由分说地把他扯回担架上趴着,找来两个警员抬着他一路下了电梯,塞进了救护车。不仅如此,宋副队长还用“再多废一句话就把庄迭带走”的威胁,成功让凌溯在三秒钟内老老实实闭上了嘴。行动组负责人守在救护车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教官好脾气地低头挨训——想不到一个下级特别事件处理小队卧虎藏龙,不仅有教官和庄先生,还有一个能吼得教官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副队长……他们这些人甚至就从来都没敢想过这一幕。行动组负责人干咽了下,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看向宋淮民的目光甚至已经带了些敬畏。“……行了,外边的事交给我。你先把自己弄得别这么惨,剩下的都以后再说。”宋副队长总算教训完了在现实里也敢残血乱蹦的凌溯——他的确经常对凌溯这张嘴十分恼火,经常妄想能找什么东西把它封上,但看着凌溯面色惨白安安静静的架势,才发现这种感觉比任何一次都更糟。“问题不大。”凌溯咳了咳,他被正在重新消毒的伤口扯得吸了口凉气,笑了笑低声道,“老宋,辛苦你了。”左肩下方那颗子弹的位置不大好取,被他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就更麻烦,还得去医院做个不大不小的手术。凌溯原本其实想好好道个谢,可惜才开了个头,就被猜到他要说什么的宋淮民凶神恶煞地瞪了回去。“真知道我辛苦,就少在半夜敲门问我睡没睡。”宋淮民拄着车沿,他向四周扫了一圈,确认了暂时没什么人看向这边,又低声补了一句:“到医院了给我个地址,我通知你们那个总负责人赶过去。”“茧”所下辖的附属医院显然不可能擅长处理现实中的枪伤,除此之外……那个带着一群荷枪实弹的部下来了又走的外勤负责人,也多少叫宋淮民生出了些警惕。在之前天堂岛的梦境时,凌溯就曾经对宋淮民解释过,不太想让庄迭被“茧”的总部注意到。——虽然在见到了总部那些听起来很厉害、但实际上只会立正和跑圈的现任高层后,这种想法的确有所转变……但见到刚才发生的事,宋淮民忽然隐约理解了凌溯的态度。而凌溯之所以受了伤也没法安心治疗、始终不肯按照医护人员说的放松下来,多半也是因为必须要时刻把庄迭看在自己身边。“我这边处理完也赶过去。”宋淮民低声道,“我们两个帮你看着人总行了吧?保证你一睁眼就就能看见他。”凌溯被他戳穿,咳嗽了半天,有点不好意思:“也没这么……”宋淮民面无表情地吓唬他:“那我把庄迭领走。”看着飞快配合闭上眼睛趴回去的凌溯,宋淮民用力揉了揉额头,还是叹了口气,看向早跟着跳上救护车的庄迭。尽管事态越来越复杂……但叫宋淮民有些意外的是,即使就处在这场漩涡的核心,庄迭却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一系列变故的任何影响。从始至终,庄迭的注意力就只放在了凌溯身上。他这会儿正牢牢握着凌溯的一只手,全神贯注和医护人员学习应急枪伤处理,甚至已经帮上了挺多忙。随车的急救医生对这个卷发年轻人的印象也非常不错。他们很少能见到这么冷静配合的病人家属,思维敏捷手脚利落,很快就掌握了不少的急救技巧。……明明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什么“强烈的异常意识波动”。他只是拍了拍庄迭的肩膀,示意了下老老实实埋头趴着、一只手还要偷偷攥着小卷毛的手不放开的特殊事件处理小队队长,又做了个“全交给你了”的手势。庄迭看着他的动作,微微睁大了眼睛。他飞快理解了宋淮民的意思,抿起淡色的唇角,坚定地挺起肩膀点了下头。看着那些跟着动作用力晃来晃去的小卷毛,宋淮民再操心着凌溯受的伤,也没忍住笑了一声。他彻底放了心,揉着肩膀长舒了口气。只不过就是两个年轻人,比警队里很多人的儿子也大不了几岁——也会不听话,也会从医院偷跑出来看电影,惹了麻烦也会心虚。虽然看个电影都能牵扯进这种意外里的体质可能确实有点特殊……但在宋淮民看来,凌溯没有在来的路上掉进没井盖的下水道里,遇到持枪者的时候没正好把什么致命部位撞在人家的子弹上,就已经算是个重大的突破了。就算是这两个人身上都有点什么秘密,他也是真的觉得无所谓。或许从常规意义上来说,他们可能的确不算太“正常”,但那又怎么样?要是只有正常才被允许存在,那正常本身就是一种极端的不正常。……宋淮民也没想到自己能冒出这么哲学的想法。他还是及时把念头拉回了现实,确认了医生们已经完成必须静止才能对伤口进行的清创处理,就帮忙关上了救护车的门。救护车一路开远,宋淮民晃了晃发胀的脑袋,深吸口气呼出来,转身回了已经被警方封闭起来的商场。梦里的事有那两个人处理,现实里的这一大摊子,就轮到他们来逐条理清了。凌溯一到医院,就立刻被推进了手术室。五分钟后,总负责人也赶到了医院。他只来得及在路上简单了解了情况,顾不上多问,照着宋淮民发过来的地风驰电掣赶到医院,问清手术室的位置,又一刻不停地跑了上来。总负责人扶着膝盖,压了压剧烈的喘息,急着追问:“怎么样?教官没有危险吧?”他道了声谢,接过医生递来的湿纸巾,擦净了手上的血。在路上的确出了点不大不小的插曲——凌溯对疼痛和身体的不适不敏感,又在没有宋副队长的严厉监管后,一路都忙于扯着小卷毛絮絮叨叨,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出现了创伤性气胸的症状。还是庄迭先察觉到了凌溯的冷汗出得多过了头,人很没精神,状态也明显比平时更安静。等医护人员连上仪器,才发现伤者的血氧居然已经快掉下75%了。“……等一下。”总负责人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和‘明显比平时更安静’会在一起出现?”给庄迭递湿巾的恰好是随救护车的医生,他也很想不通:“这位伤者平时的话非常非常非常多吗?”总负责人有点犹豫,看了看紧闭的手术室:“呃……”如果是之前,任何一个被教官折磨过的学员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否认——但见到宋副队长、听了对方毫不留情的强烈控诉后,总负责人也有点没了把握。“不管怎么说,总之多亏家属发现的及时,伤者在短暂抢救之后就很快就脱离了危险,接下来进行常规的手术处理就可以。”医生也只是随口一问,重新戴上口罩:“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伤者本来想推迟手术等到你来,然后被家属凶了……就拜托我在这里帮忙看一会儿。”医生示意了下那个卷头发的年轻人:“对了,你们是什么奇怪的组织吗?”“也不算。”总负责人有点哑然,“请放心,我们是完全合法的。”面对公众,“茧”完全允许公开的资料并不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彻底公开他们的工作内容和性质,倒推出梦境异变的真实程度、引起恐慌也是早晚的事。这种恐慌又会进一步作用于潜意识,让梦境异变得更加严重。有必要对外界解释工作性质时,他们通常会以“特殊事件处理机构”、“游戏公司”或是“脑神经方向研究所”之类的说法搪塞过去。总负责人不太清楚凌溯采取了哪种说法,没有贸然开口,试探着问道:“教——凌先生是怎么说的?”庄迭也没听见这一段,跟着抬起头。他第一次凶了队长,整个人还处在强烈的愧疚和反思里,就看见戴着氧气面罩的凌溯虚弱地摇摇晃晃招手,奄奄一息地把医生叫去嘀咕了半天。两个人一边说,医生还一边神色复杂地回头看庄迭。在凌溯被麻醉了推进手术室后,对方就一直陪在庄迭身边,表现出了格外的耐心和照顾。“伤者说,他是幼儿园教师,这是他的助理,他们的工作是教一群蚕宝宝结茧。”说实话,医生听到这里就已经不大相信了——不过严重缺氧的确可能导致患者出现幻觉。医生还听过比这更玄幻和离谱的内容,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叫医生更在意的,还是凌溯在麻醉药效的作用下昏睡过去之前的描述。“伤者还说,他们已经连轴转工作一个星期了,好不容易偷跑出来想看个电影,却遇到了这种意外。”医生看向庄迭:“现在有人想把他抓回去关起来,每天都用夹板把他的头发烫直。”庄迭:“……”总负责人:“……”“自来卷是天生的,不影响健康。”医生警惕地看向总负责人:“你们确实不是什么奇怪的组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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