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淅沥沥，窗外盛大的雨幕叩击不停。
万般思绪划过。
那是一场可以预见的大屠杀，皇权和世家的相博弈。
世家之后就是朝堂，皇权的本质就是不断的集权。
……
窗外雷鸣电闪，亮如白昼。
李承基支手细看，瞳孔幽深，像是在和雷霆对峙。
一炷香后，雨势转而细小，窗外的雨云骤而消散，露出如轮的皓月清辉，窗隙如漏，疏疏如残雪。
李承基看了一会儿，任由月光照亮窗外的一片，而自己沉没在黑暗的阴影里。
依托从小的习惯，幼年的经历在他身上展露出顽固的烙印。
年岁渐长的李承基聪慧，敏感，多思，冷淡，喜欢夜晚多过白日，沉默多过喧嚣，像是依旧归属那方与世隔绝，冷眼看着个人原始欲望充斥的小院，而他淡漠的移开目光，推测风的轨迹与月的圆缺。
各种思绪潮起潮落，最后像每一次一般他开始思考自身。
李承基的命运充满了荒谬和巧合，其戏剧性之高转折之多足可以谱写一出跌宕戏本。
他于冥冥之中察觉到某种推动。
李承基注视着手中的信纸，薄薄的三页，却写的略满，纸页边沿带着精美的花签。m.xqikuaiwx.cOm
词句生动鲜活，细细写来缘由和一路见闻，任谁都能看出熟稔亲近。
但他觉得不够。
他细细分辨自己的情绪，心里这股陡然升起的杀意和暴戾，是源于自己真实的想法还是某种存在悄无声息的诱导。
都说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他的际遇，而李承基审视自身，却觉得自己的命运充满了挣脱不得的注定感。
他常觉得世界充满荒诞的谵妄，如同光线折射的虚幻错觉，但也有可能是巧合，是多疑，是思虑过剩带来的余渣。
梦里不知身是客，莫敢言实。
片刻后，他将混乱的思绪全收，冰冷的指尖按住发胀的额角，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原来是发热的，怪不得思绪如此飘忽无序。
“感觉不够啊……该等到我掌权才稳妥……”
李承基将信纸沿折痕叠好，欢欢还是他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欢欢，往前走时一切都被抛在身后，无论是世俗的富贵权利还是人与人之间的交互需要，万物在她心上留不下痕迹，洒脱超然的令人咬牙切齿。
她令人如仰头看明月，你永远属于她照耀的黑夜，她却从不属于你。
从未。
“若是一切都没有分别，那为什么尤嘉禾能成为那个特殊？”李承基对着烛光看着自己的双手，口中喃喃自语。
李承基觉得自己的状态十分糟糕。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控制不住跳跃的思维和自言自语。
新湖的平静水面泛起涟漪，水波翻涌，一些隐藏在水底下隐秘的渴望和兴奋浮现。
“不太妙……愉悦起来了……”
随着手指微动，细如毫毛的丝线缠绕在李承基四周，在月色下骤乎反射一瞬。
忽然，李承基手指一颤，十指指腹被锋利的弦刃割开，鲜血顺着丝线滑落，显现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密密匝匝。
命运给了他出众的智慧也给了他独一无二的天赋。
这双手是别人口中学奇门遁甲里万中无一的天才好手，学习两年就可以杀掉空空老人，镇压沉潜部里一众暗卫，但就算如此，受年龄和身体的影响，他依旧掌控不了七十弦的暗弦。
“过犹不及。”李承基若有所思地低语。
“但是她不在这里也永远不会知道。”
他欣然说服了自己。
李承基起身，满室月光倾泻，墙壁向两侧分开，露出黑黝黝的密道。
还未到通风换气的时辰，地牢里沉郁着伤口腐烂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大人，都这个时辰了，您怎么来了？！”小吏沙哑的声音又尖又刺。
几位大人里，季舒大人由于身量尚小，在昏暗的地牢里是最好辨认的，往往走到拐口就能让人认出来。
“过来请诸位帮个忙。”李承基收拢双手，语调不紧不慢。
“大人还需要我们帮忙呐！”小吏的声音骤然拔高，如锥子划破耳膜，骤然惊醒其余人，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细密不绝。
“老实点！”
“瞎叫唤什么！”
几声同样沙哑阴狠的呵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突兀响起，稍后，窸窣声响停息，地牢里一切又归于恐怖的安静。
几位酷吏听到同伴动静，纷纷提着油灯靠近这位小大人，又碍于李承基平日里的取人性命于无形，不敢围的太近。
“大人想要我等帮什么忙啊。”其中一个老吏回话，皮肤如枯树皮贴在骨头上，“我等低贱之人，除了一些手艺活也不会什么啦。”
说到手艺活，周围几人忍不住发出止不住的粗粝笑声。
李承基面色如常，这几人多是身有残缺六亲皆丧的心狠手辣之辈，这几人虽能自由出入，但皆选择自绝不出，平日里负责沉潜部的拷问教学和看管事宜。
“几位手艺高超，某不及。”李承基顺着几人的话往下说：“请问诸位，哪位可以将人的眼皮割开一层而不伤及眼球？”
几人一听这话，发出咯咯咯的尖利笑：“大人这就问对人了，人的肌理看似细密，其实肌和理中间是能分离的，所谓人皮就是这个道理，眼皮当然也不例外。”
她们推出一个不李承基还矮的小个子：“这位的精细活最好，能在人的眼皮上刺花，保准大人满意。”
那人拱手，露出含蓄而骄傲的笑：“一点手艺而已，不知大人要怎么用？”
李承基微笑应声：“大人厉害，可否请教？”
几人大惊，矮个子那人眼中精光闪烁，兴奋的控制不住直吞口水：“好说好说，大人自然和低贱的犯人不同，还请随小的去内间。”
几人拥着李承基去了内间。
里面一双石床，上面四角放蜡烛，后面一面大铜镜聚光，墙壁上挂着琳琅器具。
他大概能理解这些人的状态，在地牢这种环境里呆久了，哪怕能出去，也无法压抑第一眼看到阳光时恶心的作呕感与蓬勃的杀意。
蓬勃的……杀意。
不知想到什么，李承基轻笑出声，抬眼一一划过面前人的脸，烛光下，丑陋的脸庞上有着即将嗜血的兴奋。
他瞳孔微缩，竟然与面前这群人有了重合的地方。
他忽然觉得欢欢离开的很是时候，压抑，伪装，迎合都算不上好办法，他想要的还是对方无法拒绝，无法挣脱的万无一失。
“大人笑什么。”老吏眼中精光闪烁，语气恶毒。
“笑一些时运。”李承基回答的彬彬有礼，右手按住右眼。
心里想着与欢欢的第一次见面。
会哭吧。
小姑娘娇纵任性，被宠的无法无天，被吓的掉眼泪的时候格外可爱可怜。
矮个子的酷吏翻出工具：“大人有兴趣，想提哪个牢里的？”
“没有，随口一问罢了。”李承基摇头：“太子将要入朝，宁州那边已经安排好，太子的功绩上必定要完美无缺……”
矮个子的老妇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位面甜心苦的小大人今日的态度格外热情。
老吏却骤然反应过来，面色一沉，朝李承基扑过去。
那谁是上不得台面的？！
还能有谁！
噗嗤一声！
李承基向后退一步，温热的血还是溅在身上。
面前丝线的弧光银灰，恍如月光。
他皱着眉，盯着老吏身上纵横的伤口，血腥气陡然充斥弥漫。
……
宁州那边早有风声，尤泰去信与常荣源商议，想要接欢欢去江南过十岁之坎。
不过尤嘉禾不舍女儿，打算留了欢欢中秋过了再走，不过东西都是早就备好的。
因此欢欢此次虽然出发的仓促，可规模上却是毫不含糊。
可是车队并没有一路直奔江南，而是在某个地方稍稍拐弯，到了某个偏僻驿站。
当时夕阳昏黄，一群小孩儿正在路边玩泥巴。
咔哒咔哒。
先是一阵马蹄清脆敲击声。
众小孩儿纷纷抬头跑去拦路观望。
来人骑着白鬃马，身高体阔，身穿鳞甲，腰佩宝剑，拉紧缰绳，停在众小孩面前：“喂，小孩，驿站是在你们这儿吗？”
小孩儿中一人站出来，伸出脏污的手指向后一指：“大爷是我家这儿的，您打尖儿还是住店？马厩里的马草是对了盐水的荞麦麸子，保管把您的骏马伺候的漂漂亮亮。”
男孩儿比周围小孩儿略高半头，语言成熟老练，与众人不同。
侍卫接下腰间钱袋弯腰递过去：“让你家清场，收拾出几间房间，里面东西都扔出来，用盐水把灰擦干净。天晚了，我家小主子需要住店。”
完了看一眼不远处的驿站，眼中露出担忧。
太小太旧了，小主子怎么能看见这种地方。
但实在没有办法，侍卫拉着马往回转，走的时候万分叮嘱，话说了又说。
咔哒咔哒。
白鬃马跑远，扬起一片黄土。
众小孩儿纷纷感叹。
“他真高，身上那个……”一小孩儿比划了一下，满眼钦慕。
“楼儿哥，他的马真漂亮。”
楼儿点点头，他家开驿站，接待来往商人的，家里就养着几匹马，那可是他家的宝贝，自己饿着都不能亏了马肚，都这样了，跟那匹白鬃马一比，就像将军和乞丐一样。
他感受手中沉甸甸的重量，直到这是个超级大客人，眼睛往里一瞟。
吓得一哆嗦。
“楼儿哥，多少钱呐，这样的主顾肯定给的钱很多。”
“傻不傻，再有钱的人，不过住一晚，还能撒钱不成？”
楼儿一声不吭，将钱袋子紧紧绑在手腕上，闷着头，将众人帅在身后，像兔子一样一溜儿跑回去。
“娘——！娘——！爹——！”
“跑什么跑！”
楼儿旋风一样跑进来，死死拽着妇人的衣角，往后堂拉。
妇人在堂前打着算盘，骂道：“死不死！没看忙着呢！松手，若是扯坏看我不打死你。”
“娘！娘！娘！你来一下，刚刚有人给了我钱！”
妇人被扯的算盘乱了，一气之下推开算盘，拎着儿子的耳朵进了后堂：“急什么急！老娘算盘都乱了！”
两人到了内堂，男人正在屋顶上拔草。
楼儿急急忙忙将钱袋子递过去。
妇人一抹嘴就忍不住笑：“哟，这儿多呐，哪位阔绰主儿。”
袋子一拉开，黄澄澄的金子闪瞎了眼。
妇人心头猛的一跳，第一反应是被夕阳晃了眼，看错了。
反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这是一包金子。
一口气没喘上来，急的直喊：“咱家的！咱家的！你下来！！”
男人身躯一震。
看了一眼底下的夫人孩子，慢吞吞爬下来，心里想着自己藏起来的十四文钱，吓得冷汗津津。
走进了才看到这人捧着个袋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一看就是吓坏了，平日里凶的很，真被吓到了就爱哭。
跟成亲前被狗堵桥上时一样一样的。
“咱家！这……金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滚。
男人看到了，本来也脑袋发慌，但一看到她哭就强撑着稳住了。
先掏了一块咬了咬。
真的！！
两位大的略略平静，扯着小的盘问。
楼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妇人心绪落下来，乐得欢天喜地，难得大方的去屋里拿了文钱，去村里雇人一起收拾。
男的沉稳一些：“还有谁看到？”
楼儿平日里在驿站看人来人往，比旁的小孩聪慧许多：“没，我瞄一眼就跑回来了。”
男的嘱咐：“谁也别说，到时候别人问起，你就说五十两。”
楼儿点头，跑去帮着母亲一起收拾。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柳欢欢系统更新，第50章 金丝雀x替身太子（50）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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