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天晚上,宁潇潇已经搬去了重新修葺过的凤鸾宫。
刷椒墙,落红帷,入目皆是暖到骨子里的红。
一向将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她,昨夜却失眠了。
她与无数的少女一样,都曾幻想过自己来日结婚时的场景。
或是纯白嫁纱,或是秀禾加身,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是穿着凤袍得举国欢庆万众瞩目,嫁与帝王成为了从前只能在电视剧里看见的皇后。
封后的这日,天亮的极早。
顾似锦带着琪琪恰恰蹦蹦拉拉一大早就来寻她,生怕她睡过头在这大事上闹出纰漏。
他们来时,见宁潇潇正坐在妆台前发着呆。
顾似锦忍不住揶揄她,“你可是这般坐了一夜?是谁昨儿个跟我说她一点都不紧张的?”
宁潇潇露出了她少女的一面,搀着顾似锦的胳膊撒娇,“姐姐......我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皇上是能吃了你?”
话音还未落,便听远处响起钟鼓声。
那声音由午门传来,意味着封后大典已经开始了。
十六声击鸣声后,丹陛乐队便奏起了‘升平吉乐’乐章。
那声音喜庆的像是快过年了,宁潇潇入宫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宫中如此热闹。
她愈发紧张,小手死死攥着顾似锦的袖口,将上好的云锦料子都捏得皱巴巴的。
顾似锦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笑道:
“再紧张也只经这一次,难不成你现在要去告诉皇上你不嫁了?”
“你敢与他说,他怕不是得立马拉着你关起房门就好好‘教训’一顿。”
姐妹打趣间,琪琪捧来了皇后朝服。
那朝服金灿晃眼,和从前祝氏所穿得皇后朝服大相径庭。
琪琪说这是陆临渊特意交代内务府如此制作的,与历朝历代的皇后朝服都不一样。
恰恰和拉拉上来搭把手,将朝服平铺展开呈现在宁潇潇面前。
她这才看清了衣服上的纹绣样式:
袍为明黄色凤纹牡丹妆花缎面,内衬月白色缠枝暗花绫里。
缎面之上,丝绣坊一百七十二名绣娘连夜赶工,纹金龙九条缀于其上。
正胸前,后肩胛处各有过肩龙一条,前襟左右各呈双龙戏珠图案,龙身若隐若现于云纹之中,日光照射在上面,更显金龙霸气,栩栩如生。
内襟、双袖饰处各缀盘龙金纹,衣摆处饰蓝翎雀羽,下坠灿金色绦背云。
这送来她宫中的哪里是什么凤袍?这分明就是打着凤袍底子的龙袍啊......
宁潇潇轻抚皇后朝服面料,目光落定在金龙的爪子上:
“一、二、三、四、五......”她猛地抬眸,眼底满是错愕,“这是五爪金龙?五爪金龙是皇上的朝服才可配用,内务府的人是疯了吗?”
顾似锦掩唇而笑,“封后是大事,内务府的奴才怎敢乱来?你与其说是他们疯了,还不如说是皇上爱你爱到发疯~这事儿若不是皇上的旨意,谁敢如此?”
册封的时辰择吉时,是没有时间留给宁潇潇用来感慨良多的。
她整个人脑袋还懵着,就已经被琪琪她们伺候着穿上了凤袍,戴上了凤冠。
脸上的妆容精致艳丽,端的是天女之姿,艳冠群芳。
从前她不爱化妆觉得麻烦,成日里在宫中都是素面朝天的。
今日见她装扮齐全,连顾似锦也不觉感慨一声:“到底是皇上慧眼,我们潇潇打扮起来,可比那画中人还要美的让人动心。”
一切得体后,宁潇潇被人簇拥着出了宫。
门外,作为册封使的陆弈秋正骑着貔貅在门前溜达着。
貔貅甩着它那条又粗又长的尾巴,上面还被人系了个红色的蝴蝶结。
陆弈秋远远见着宁潇潇走出来,他便兴奋得不行,一个劲朝她挥手:
“皇嫂~~皇嫂~~~”
他骑着貔貅奔到了宁潇潇身前,绕着她转了两圈,瞪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子,宛若痴汉一般惊叹道:
“哇!皇嫂你好像仙女啊!皇嫂贴贴~~”
他刚想上去跟宁潇潇贴贴,忽地,一抹湖蓝色的身影就落在了他身旁,揪着他的脖领把他从貔貅上给提溜起来。
“啊呀呀!小离离你放开我!这么多宫人都看着呢!我不要面子的嘛!”
任断离常年一身黑衣冷酷到底,这般亮眼的湖蓝色应该已经是他穿过最喜庆的衣裳了。
他将陆弈秋撂在自己身后,让他和宁潇潇隔开安全的距离,继而回身瞪他一眼,低声凶他:
“你敢对皇后无礼,你哥卸了你胳膊,我让你下不了榻!”
陆弈秋闻言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立马怂了,他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样子逗乐了宁潇潇,也让她心底的紧张情绪缓和了些。
乘上喜轿,长街两侧数以千计的宫人护送前行。
八抬大轿稳当极了,若不是听着喜乐声越来越近,宁潇潇可能都察觉不到自己正在向着她心爱之人一点点靠近。
凤鸾宫距离朝阳宫距离不远,这段路宁潇潇也曾走过无数次。
可今日坐在喜轿里的她,却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这些时日与陆临渊共同经过的种种,分明每个画面都让人觉得好笑极了,但她却在不知觉间眼底升腾起了一片雾气。
不知过了多久,喜轿四平八稳地停在了朝阳宫门外。
落轿的一刹,便听无数道恭贺之声呈排山倒海之势由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她被陆弈秋搀扶下轿,看见文武百官跪了满地,而陆临渊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灼灼目光迎向她。
日光穿过树枝,打碎成无数条细密的金色。
它们落在陆临渊身上,也为他们彼此之间铺出了一条光明璀璨的路。
这一刻,她紧张到了极点,生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礼节使教了她好几日了,下了轿,便要走到皇帝面前去,而后跪下叩谢圣恩。
再由领侍卫内大臣和大学士给她授予皇后宝册、宝印。
捧下二物之后,再次叩谢皇帝与太后圣恩,得皇帝允许才可起身。
她低头口中碎碎念重复着流程生怕自己忘记,向陆临渊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继而便见一双龙纹云靴出现在了自己的余光中。
她惊悸抬头,才见陆临渊不知何时立在了她面前,脸上挂着一如往昔的宠溺笑意,眸底亦蕴着藏不住的欣喜。
皇后落轿走向皇帝的这段路,是礼部的人算好了百步的距离,寓意百年好合。
她只迈出了一步,本该还有九十九步的距离。
可她的心上人,却已然立在了自己面前。
(PS:一章封不完,明天接着封。另外,领侍卫内大臣就是前皇后的那个冤种爹,自己女儿后位没了还得亲手给潇潇发结婚证,不知道他脸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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