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学习，他是真的提不起来兴趣，好几次都想走神，可瞅到同桌挺直腰板听课的样子，又讪讪地从半趴好歹换成了弓背撑着腮帮子握笔的姿势。
效果不是没有，至少他在文言文每行句子下面画了些横线，记了些翻译，在不认识的汉字上注了音。
第一节语文课上完，他让徐晓柒一问，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收大家的作业，于是拿着笔从前往后挨着挨着敲桌子。
“交作业，交作业，都把作业往前传。”
当走到余澈边上，越过他，径直敲了旁边女生的桌子，女生直接把练习册递给他，丛野刚接，余澈也把放在面上的练习册递过去，轻抿着的嘴唇动了动，“麻烦了，谢谢。”
他以前有这么礼貌吗？
“哦。”
其他人见他接了别人的练习册，懒得往前递，都等他走到跟前纷纷塞给他，丛野心说下一次直接站在前面喊他们交过来算了。
一群懒鬼。
其实他自己也这德行。
周一大课间是升旗仪式，这又是新学期第一次集合，会上校长必然会发表一番长篇大论，估计大会结束也就该打铃了。
楼梯上挤满了学生，周围吵闹不止，下到二楼，丛野听见背后有几个女生低声说话。
“是他吗？”
“哪个？这个吗？”
“是他。”
“你们小声一点啊！”
女生紧张兮兮地劝她们小点声，另外几人咯咯地笑起来。
魏乔往他耳边低语，视线自眼尾向后扫了一下，“小野，昨天送你多肉那个。”m.xqikuaiwx.cOm
因为离得近，魏乔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后面几人的法眼，被丛野高大的背影挡在后面女生大概是听到了一两个词，耳根悄悄泛了红。
丛野闻言有些不自在地捏了下后颈。
后面又传来一阵低笑声，女生直接羞成了一只熟透了的小龙虾。
下完最后一个台阶，没走上两步，背上一重，丛野往前晃了一下很快站定，身边匆匆跑过几个手挽手嬉笑着的女生，他转身往后一看，那个“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女生低着脑袋疯快地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上去追自己朋友了。
他连她脸长什么样都没能看见。
“可惜了，你不喜欢女生。”魏乔瞧着在人群中忍不住回头的几个女生叹道，那些喜欢注定不会有结果。
“那也不一定。”丛野云淡风轻地说了句。
魏乔觉得他在说气话。
集会时，丛野他们班左边是高一九班，右边是高二B班，讲道理，像排队这种事，长得矮的就该自觉往前站，尤其沈梦雪这样直立状态下自己撑着她的脑袋就可以毫无压力完成支撑跳的小个子。
偏偏她还就跑到队伍后面，站到了余澈身边。
丛野站在余澈侧后方靠近B班的一列，被动听着他们说话。
“余澈，你脸上怎么了？”沈梦雪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丛野：看不出来被人打了吗？
余澈脖颈往避开她的方向僵硬地扭了一下，淡淡应道：“没什么。”
丛野不经意地抬头一瞥，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他扫过来的视线，冷着脸把头一扭，做完这个动作，才发觉自己这样像在赌气，当他大大方方看过去的时候余澈已经转回去了。
沈梦雪又说了些关心的话，也许是怕老师发现他们在后面聊天，余澈的态度有些冷淡，回答时也很敷衍，察觉到后沈梦雪也没再开口，安安静静地待在旁边。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度过了一个愉快而漫长的假期，我们终于迎来了新的学期……”
丛野：去你大爷的终于。
丛野插着兜兀自出神，手指碰到微凉的铁皮盒，意识回笼，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那袋零食面熟了。
可不就是昨晚小不点他哥发过来的那些吗，不过这个润喉糖倒是不在其中，大概是结账的时候顺便拿的。
还推荐……分明就是套他的喜好。
这男的……怎么gay里gay气的……
送就送，还藏东藏西的，这是玩的哪一招？
余光瞟到丛野往B班前前后后地张望，魏乔回头好奇道：“看谁呢？”
“找一个帅哥。”丛野说。
话音刚落，旁边一男生就扭头看他，两人对上眼，都开始打量对方，气氛忽然就尴尬起来。
丛野：肯定不是这个。
“B班有帅哥吗？”魏乔破口而出，旁边一溜人齐刷刷地看过来，丛野扭头装不认识他。
这人可真会拉仇恨。
对方眼中□□味越来越浓，魏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打哈哈，“不好意思，开玩笑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道歉于事无补了，魏乔一句话得罪了B班所有男生。
“以为自己长得很帅吗？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
“人家是A班的，我们哪里比得上。”
魏乔的笑脸垮了下来，眼底隐隐有怒火在烧，这丫最受不了别人对他冷嘲热讽还要连坐其他人，逼急了准动手，丛野怕真打起来，劝旁边的人：“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没必要为这事儿伤了和气是不是？一会儿把老师招过来就麻烦了。”
对付大部分学生，把老师搬出来是最有效的，听丛野这么一说，他们果然消停下来，只是眼神依旧那么不友好。
不过总有个别人喜欢特立独行。
侧前方忽然传过来一声嘀咕，“读个艺体，还真把自己当A班的人了……”
丛野按在魏乔肩上的手蓦地收紧，“有胆子再说一遍。”他抬头，眸子敛了光，冷冷地盯着那人的后脑勺，声音低沉而阴鸷，让人如芒在背。
那人不敢回头看，嘴上却偏偏不怕死地顶回去：“本来就是，又不是凭本事考进去的。”只是底气不足让人差点没让人听清后面几个字。
魏乔气极反笑。
丛野不爽，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垂下搭在魏乔肩上的手，正要上去找人理论，却让某人不咸不淡的声音给打断。
“走艺体都进不了A班的人就少说两句吧。”
余澈声音不大，却震得周围人一愣一愣的，这还是从他们待人温和的班长口中说出来的话吗？这一天天的怎么频频刷出新印象来？
沈梦雪和隔壁B班的人同样讶异。
丛野没少被他这张臭嘴给怼过，早就见识过他牙尖嘴利的一面，所以比其他人先回过神来，只是他就纳闷了，余澈为什么会帮他说话？
良心发现了？
发现自己不理他了，想挽回？
瞎猜之余也不免唏嘘，他这一句话比魏乔之前那句波及范围更广，伤害指数更大。
这可几乎是diss了整个B班的人。
李恺老早就察觉到后面的动静，以为他们只是在后面说几句话打发时间，过一会儿就会安静下来，却没想到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大，便从两班之间的间隙走下来。
抱着手臂打量抓耳挠腮，不敢和他对视的魏乔丛野两人，“在后面说什么？校长站在主席台上一眼就能看见你们在下面说话，要是被点名了丢不丢脸？”
隔壁几个男生看李恺脸色不大好，也怂得不敢往这里瞅。
他又板着脸说余澈的不是，“你在后面也不看着点周围同学。”
丛野偷偷瞄了眼余澈，看他垂着视线不吭声老老实实挨训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毕竟......刚才也算是帮他们出头。
“他又看不住我……”你说他有什么用？
丛野的嘟囔让李恺听了去，哟呵道：“你这是炫耀自己有能耐连班长都管不了你，还是看不下去我说他？”
李恺后半句话让余澈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就好像自己害怕从那个人嘴里听到“不是”两个字。
“不许再说话了，闭上嘴又要不了你的命。”
丛野：“嗷……”
李恺走后，魏乔暗戳戳拿胳膊肘子拐丛野，小眼神一直往余澈身上瞟，丛野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他也很疑惑。
两人眼神来来往往，张嘴无声交流了一会儿，无非是“他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啊”，“好奇怪啊”之类无意义的话。
中午吃完饭丛野没回寝室，而是溜进了无人区散心，好像人一旦动了心，就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他以前不爱没事瞎逛的。
铁门另一边自己划下的手机号码已经模糊了，也不知道小不点新学期有没有被那群小屁孩欺负。
杂草丛生的地方蚊子多，丛野坐到了红砖房门外的石阶上捡起地上的石块在脚边写字。
“余”字写到一半他顿了一下，虽然决定好不再喜欢他，以后也不想和他有来往的，可今天让他帮了一句嘴，又会控制不住地感到窃喜。
他帮我说话了。
满脑子都是在这件事。
又开始心存侥幸，又跃跃欲试，又不长记性地想要往火坑里跳。
心里烦到爆炸，他不想再这么没骨气地动摇了。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低头叹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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