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停。让脑缸待机。”
好不容易,脑缸中的琳琳终于停止动作,小艾看着苟申金糟糕的神色道:“博士?你们发起实验前有预估吗?”
苟申金看着眼前的数据面板,面色凝重地摇摇头道:“哪怕最糟糕的设想也比不上这次干预的惊喜结果。”
确实,他们预想的干预,是给脑缸中虚拟智能与活人脑波一个相遇的机会。虚拟智能有一定几率能觉醒自我意识,可现在才第二次干预就……
“我们低估了大脑。它远比我们设想的要更有自主意识。”
深层自主。
与林琳在医院被传来的脑波相比较,经脑缸导入后,同频段脑波的振幅和频率在干预前多为趋向一致,而在干预后则有明显的二度再造嫌疑。
要么是脑波操纵了脑缸,要么是虚拟智能利用脑波,操纵脑缸。总而言之,眼下的实验结果绝对是一次极端状况。
小艾看眼在脑缸中,呆呆站立的琳琳,既庆幸又羡慕,可终究全被理性压制。她谨慎道:“我们要中断实验吗?”
参与实验的智能人,在进实验室前都有被校准。实验必须中断的状况有多种,眼下虚拟智能觉醒意识,且意图不明为一种。若无人类在场则需硬性中断。
如果有人类在场,则必须提出询问,且忠实履行该人的指令。m.xqikuaiwx.cOm
苟申金摇摇头,把所有资料都看一遍后,下决断道:“这次干预效果奇好,你们的影像记录肯定要被调查。大家先把手头的资料分类整理,明天交给智网监察局,进行评议审定。如果实验太过危险,就得停了。”
就算是全世界一块搞,我们要跟潮流,也得实事求是,以国家的发展目标为导向和实际国情为主。
小艾点点头,表示配合,可芯子里却默默将第一次干预的怪状删去,甚至借苟申金的话打掩护,光明正大地提醒自己五位同伴悄悄操作。
“走吧。下班了,回去充电?早上九点,大伙跟我一起走一趟智监局。”
组长在苟申金及小艾的讲解下知晓实验进程。三班实验组聚在实验室大门前一起目睹实验室除脑缸外所有仪器都停电停运才放心离开。
回宿舍的路上,小艾特地找到苟申金试探道:“博士?如果那个虚拟智能真的已觉醒自我意识,能借助脑缸,改变脑缸导入的脑波,控制脑缸显示图象……医院那头不停运,脑缸是否会在我们离开后自己运行。”
苟申金本来是抱着见证奇迹的喜悦走在路上,一听这话瞬间脊梁一震:好像是这么个理,但……
“就算脑缸真的自己运行,医院的仪器也不能停。那是直接作用于人脑的,一旦停止,就意味着实验中断。再说,目前医院的设备原理不同于国外的设备,部分自动部分手动,真要停运也不是想停就立刻停。”
苟申金想起还躺在病床上的林琳,刚刚起飞的心又降落:我回去得知会刘旋一声。他要是知道实验进程估计得飞回来骂我一顿。
啊……这!真的很难想象,怎么会跟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明明在国外实验室已经做过四个月的实验了,数据和模型都得到验证,怎么一回到国内就……
难道设备的差距真那么大?不科学!
小艾走在路上,凌晨的第一缕阳光扑面而来。
“太阳,真好。”
豚豚悄咪咪地在人群中移形换影到小艾身边说:“小艾,我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吗?你知道的。我身上还有一个监控呢。”
小艾拍拍她脑袋道:“别怕,你从国外来,数据是传到国外去的,智监局查到不会轻易停运你,他国机构更不会好心提醒智监局。”
更何况,我们智能机遍布世界,十年来的努力,可不仅仅只在中国埋有暗桩。智网所到之处,人眼所及之地,都有我们的影子。
“别担心。他们真知道了也不会怎样,实验还需要我们来完成。”
这才是小艾敢接指令在人类面前搞小动作的要因。
早上6:15分,苟申金躺了十五分钟,终究良心不安地打一通电话给刘旋。
远在德国的刘旋,合眼没过一个小时,就挣扎着起床拿过手机,就说:“做好了!?”
“啊?什么!?我!金子哥!”
“喔!小苟子啊。”
刘旋一听又躺回床上,闭目养神。真不是他故意气苟申金,实在是太累了。
刚在中国送林琳进实验室,亲眼见实验一切稳妥地启动,他才放心登机飞去德国,去亲自监工拿货。
一到德国,刘旋还没从飞机带来的疲累中解脱又搭上地铁和公交,辗转来到德国边境一间近几年才建起的工厂前,去厂子前,还先打了通预约电话。
厂里头十分安静,几乎听不到多余的人声。
“嘿,刘小旋,怎么不让我去机场接你!?”
一个身穿燕尾西装,看起来相当绅士的男人持手杖走来,朝刘旋张开怀抱。
刘旋微笑道:“张先生!你可算饶了我吧,我赶着末班机飞来,就是不想耽误你工程。”
“走,边走边聊。”
男人挥手弯腰作出“请”的动作。刘旋见状无奈笑了笑,把公文包中的一张门票拿出来,在他面前挥了挥。
“张大鱼,想去不?封宵雁的时装秀。你说,她要是见你一席盛装出场,会不会连翻身的机会都不给你。”
张大禹走在前头,点出耳旁的电子眼镜,鉴伪门票,显然早把封晓燕放上心头。
年轻那会,两人初次相遇着实狗血,唉……旧事不提也罢。
“怎么会!你大哥我可是为了雁子飞过高加索,爬山涉海的啊。就冲我这片赤诚之心,指不定人家早对我芳心暗许……”
等着我来求婚呢。
刘旋见他眼中迷恋,就放心了:封姐姐,虽然人看起来凶,可要彻底了解她,便都知道。她是个心软面冷的傻女人。
当年任由他人诬陷,也不为无妄之罪辩解,情深义重啊。
张大禹就该这辈子陷入她的美人心。
“哦。差点忘了正事。”
刚从侧门走进厂中,张大禹眼前一黑,瞳孔一扩,突然想起自家厂子连多一盏灯都不舍得点的原因。
刘旋也被这每隔好几十米才点着的一盏小夜灯给吓到:资金这么紧张么?
“说。”
“你那个零件,别的不说,光烧钱这块就一言难尽!对原材料要求高,对技术要求高,还非得是那家制造的生产线,又计较到纳秒……我……”
居然提的不是钱的事?张大鱼转性了呀。
张大禹来到第一道门前扫描瞳孔开门,带刘旋继续往前走。两人又经过两道加密门才来到生产线前。工厂不大,统共就一个车间,又因为地价贵,里头是垂直生产线放置模式,空间优化到了极点。
“你们这种零件以后要一直用吗?”
张大禹哪怕是个外门也知道这种生产成本远高于利润的玩意,市场是绝对不答应的。
刘旋摇摇头道:“中区的实验在15天后就正式开始。国内刚兴起这种技术,水平还是有点差距。两个月加急交出的这套制造方案,应该还能升级,成本也绝对能降。就是还缺点时间。我现在不是来拿样本回去给他们研究嘛。”
“我这边全自动的,速度肯定有保证,还有两小时就能全部装箱。但,这个质量嘛。”
张大禹带刘旋一路走参观生产线,来到二层的一个转角处停下。他半蹲,在胸前本该放方巾的口袋拿出一根伸缩棒。它被拉长棒身。如针尖的套红帽圆脑袋,隔着几层空气,抵在机器的一个部件前。
“这儿,那儿,还有三层的那个拐角。你确定他们是用的这家制造商吗?业界都知道这个牌子虽然以精准度出名,可他们的拐角那段真心不太行。虽然成品质量不差,但如果是要赶超,恐怕还得先改良生产设备。”
刘旋点点头,深感问题重量,然后拿出手机备忘录敲字道:“好,我记下。我不太懂机械方面的事,回去跟他们说一下。能拍照吗?”
张大禹给了刘旋一个眼色,优雅地收回伸缩棒,在右侧裤袋掏出一个相机道:“用这个吧,知道你手机好,但谁知道它会不会被动泄露信息。”
“大叔,还是少看点间谍片吧。对脑子不好。”
“去你小子的!拍去吧你。”
“好嘞。”
张大禹趁着刘旋上窜下跳那会工会,拿出印有封晓燕半身像的门票看了眼,神情忧郁地又折好放回口袋:追是追过来了,可真要说见面。
他摊开一只手掌,又摊开另一只手掌。绅士白手套都没法挽留他早已逝去的勇气。
“不行!真不行!”
七年没见了呀!都快奔四的人了,哎呦,哥都长残了。
他心心念念地往裤兜掏手机,专注得被一声叫唤吓跑了魂。
“哐当!”
刘旋拿着相机从第三层下来,无奈地看着刚捡起手机又把手机揣回裤兜的张大禹,惜劝道:“大鱼?你要自信点!岁月是平等的,封姐说不定还长……”
话被一记犀利的眼刀给逼回去,刘旋连连摆手道:“哥,我错了。真错了。嫂子,青春永驻!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拍完就赶紧去我家歇歇吧。没换锁,还是那把钥匙。”
“好嘞,刘小旋得令。”
刘旋刚走没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刚想回头,就听到身后传来叫人安心的话语。
“你别操心了,你带来的那五张图纸,每张各做了五个样品。去歇会,这星期,你都能跟超人肩并肩了。”
刘旋停下脚步,等他跟上来,顺口接话道:“哪能呢,你是不知道,实验室那头……哎,你什么时候回去,中国的夜可热闹了。特别是凌晨三四点那会……他们才是真正的超人。”
“得了得了,上车,我载你跑一趟。这个点估计也没公交。”
“好。”
车子跑在还算舒服的路上,车上音乐放的是封晓燕很喜欢的西方古典。
“你现在不钟爱流行了?”
刘旋闭目养神,看起来对张大禹的车技相当自信。
张大禹笑了声,不好意思道:“少听、少听,那些情调子,听着怪不好意思的。不是过来了嘛。就补补课。高中那会,我也没认真上过几堂音乐课。”
“喔,是要培养共同话题的意思是吧。”
“你别逗哥。哥一笑,人就狠。待会兴致一起来飙车,明早就是开门收罚单。”
刘旋还能说什么呢,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夜色下,异域小镇宁静祥和……
就是太安静了,一时间车中气氛多了阵被时光冲刷出来的尴尬。
“咳,小旋?那个琳琳,你……,她现在还好嘛?就是她……嗯,那个好了嘛?”
刘旋轻声鼓励他道:“她现在很好,比以前要开心。应该……”
说到一半,他便想起导师说的话——“真实幻境会依据人的感觉和潜意识而发生变化,绝大多数变化都是为了迎合人的需要或妄念。”
那如果她想的是安然离去,自杀成功;是否脑缸和脑中的真实幻境就会无数次重复某一个值得她庆幸的时刻……
那种被嫌恶的自卑,和心中的满足同时出现。在彻底疯狂中重复沉沦的快感。
一阵后怕袭上心头,刘旋情不自禁地想扯出一个微笑安慰自己。
“什么叫应该!?我们当初可是特意又飞回来给你们祝福的!我把我妹子托付给你,你敢轻待她!?”
说不出来的憋屈感和无奈感充斥心头,张大禹手握方向盘,有心无力地拨高音调,心有懊恼地质问道。不知是在说刘旋,还是在自责。
刘旋亦是同感,否认道:“哪敢呢。结婚以来,生儿育女,家务活,她就跟在职场中一般出色,十分熟练。我还订了“家庭管家”帮她分担家务,好让她空出时间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她挺。”
张大禹听着脑中就晃过封晓燕带孩子在一个温馨小屋中的愉快生活,真心觉得林琳过得不错的同时,又立刻住嘴,幽幽看了眼车上放的一张合照。
刘旋把他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
那是十二人唯一一张人齐的合照。照片的时间永远定格在林琳和刘旋结婚的那一刻。
“她一向不在意这些。她追寻的,我永远无法给予。哪怕直到现在,我依然……”
张大禹曾跟林琳在初中同班,大致了解她的性格。那会初一开学,他还不知道他就是孙茫,也没认识刘旋,都是后来才闹到一起去的。
玩熟后,十三四岁的张大禹已经能明显感受到五人中的尴尬,那份源自林琳的尴尬。她就像个专属于刘旋的娃娃般,常躲在刘旋身后看这个世界,不擅长也不敢去接触他人的好意。
你若非要她大着胆子站出来,她又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得很好。可她就是让人觉得你这么做便是不对,不自在。
“那你刚才又说她现在挺好?又是人前笑,人后哭吧?唉……”
真不让哥省心啊。
张大禹最讨厌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女人,可若对象是林琳,他的评价标准就要换一套。
有了林琳做对比,他心中的封晓燕就更加完美,更抢手了。但人家的心早就是我张大禹的!嘿嘿……
幸灾乐祸来得是这么的突然。
刘旋看着张大禹无意识露出的傻笑,嘴边的笑意更实诚了。
你要是在这,也一定愿意看到张大哥的欢快。
“那她现在到底咋样了。你别打花枪忽悠我。”
张大禹是快到家门口才发觉不对劲的:这人貌似没给我说林琳的近况呀!
刘旋心一紧,呼吸一窒,又缓慢恢复,艰涩道:“我……我那个实验,你知道的。关于开发虚拟空间的实验。”
张大禹不在意地点点头,心想:知道又怎样,你的实验又……
似想到了什么,他立刻刹停了车亮起警示灯,瞪大眼睛瞧着眼前一片黑,喃喃道:“你做了什么?”
“中区的实验是在15天后进行的,我原本是五名志愿者之一。”
张大禹解开了安全带,转个身子,想从刘旋脸上找到悔恨的神态,却仅看见一抹苍凉的苦笑。
“原则上,不能换人。但智监局通过了我的提案。因为她的大脑结构跟其余四名志愿者都不一样,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实验体。如果她能安全地完成实验,就说明有过与她同类创伤的人也能接受这类仪器。”
“就可以开展下一步的一个仪器普适性实验。”
“所以,你就跟她换啦?!你之前还特意跟我说,如果做实验的人求生意志不强就可能深陷虚拟空间,在幻境中悄然离世。你!”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张大禹就是读书不多,才知道要活在当下,而不是将希望作赌注放在不确定的未来。
刘旋看着那张合照,摇摇头道:“我可聪明了。”
就是因为读书读得多,我才知道如果是真正的爱,那灵魂纠缠就是生生世世的承诺。
她敢想,他便要敢做;毫无疑问,若是我俩身份互换,她也一定作这个选择。
张大禹还等着后话呢,瞧他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道:“回去再收拾你!”
车轮碾过夜路,留下久久徘徊的废气味,一切都糟透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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