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羡之知道司圣予想要问的是什么，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了，只是，就如同飞鸟与鱼，既然彼此都放不下各自的天空和汪洋，那便只能彼此之间相顾无言，一眼万年了；她记得曾经在古晨的哪个话本子里面看到过，这叫做缘分，也叫做，有缘无分。
既如此，又何必再生曲折？多余的话说出来，除了多生事端外，又有什么用呢！告诉他说，自己刚刚其实还漏了半句话，她其实还想说“想爱的爱不了吗”？还是告诉他说，其实当时看着予初穿着大红的嫁衣，眉目如画的时候，她也曾想象过若是自己如此会是何种样子，而那一刻，出现在她想象中与自己并肩同行的人，其实与他如出一辙吗？
可是，这些从未曾来得及与人语过的心事，就如同那些酝酿进屠苏酒里面的陈年老味，喝得进去，却未必道得出来；就像十四岁时她分不清楚守护与守护的区别，等到有一天开始明白的时候，却也发现原来世间的好事从来都不可能任谁独得，你想要心随所意，但偏偏心与意遥远地犹如富丽堂皇的鸟笼和展翅翱翔的雄鹰那般南辕北辙，选则了这个，就必定要舍了那个，鱼与熊掌之间的故事，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千丝万缕般解不开的关系，谁也不能例外。
饶是这样，曾经楚羡之也依然心存过希翼的，觉得不管怎样，总还有个来日方长，也许哪一天鱼与熊掌就皆可得了也说不定！可事实又告诉她，哪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会是沧海桑田，想不清，道不明，也说不出，若中间再偶遇两个分岔路口，一转身，那便只剩下渐行渐远，远隔万重山水了。
当时楚羡之觉得这些事情很复杂，远没有策马奔腾那么肆意明了，于是在一头雾水的时候她想要将这些讲给予初听的，可是后来，予初死了。
既如此，那这些曾扰了她心绪的事情，也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什么狗屁的来日方长，等不等得到又能如何？她不要了。
因此，现在再去纠结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罢了罢了，既不曾与人语过，那便不语了吧，索性，便让它们连同灌下去的屠苏酒一起烂在肚子里，这样有朝一日，也许也就散了。
于是，她没有回应司圣予的那句话，只是慎重地向其行了一个君臣之礼，然后缓缓说道：“陛下，当初臣说要去守卫边疆护卫一方城池，现如今臣反悔了，二十二岁总归是比十四岁的心更大一些，因此，只护卫一方城池终究是觉得不够的。陛下是明君，心里装着天下，装着万民，所以，臣今日自请愿，愿再尽一份力，助陛下建一个没有那么多杀戮的太平盛世，也为更多的人争一份少些硝烟的家国安宁，还望陛下恩准。”
............
楚羡之走在一大群队伍的前面，身着红衣，鲜亮如血，从高处看去，犹如冬日无边的雪地里盛开的一支红梅，凛冽独立，一眼万年，却又，遥不可及。这个场景，在她走后便开始反复地出现在司圣予的梦里；不过，梦里的她从没有抬头冲着他笑过，她只是，没有再回头了。
司圣予一直都记得，那天他看着她走下了燕都城的城楼，看着她踏上了和亲的车辇，然后，看着她的车辇一点一点消失在目光所能及的视线之外，再然后，夕阳出现了，将她消失的地方照成了一片红色，红得耀眼。
…….
司圣予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孩子，虽然皇后待他极好极好。
这件事在廑朝不是秘密，在廑朝的皇宫里更加不是秘密。所以，小时候照顾他的嬷嬷总会跟他说：“殿下一定要乖乖听话，好好努力，要越来越优秀，这样皇后娘娘才会更加喜欢你。”那时候他不懂，有一次被说烦了还对此提出过质疑：“母后对我那么好，所以无论我怎样母后都是会喜欢我的”！可是那嬷嬷听后却叹了一口气说：“毕竟不是亲生的。”
那时候他也不懂是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之间有什么区别，于是就跑去问皇后：“嬷嬷说，因为阿圣不是母后亲生的，所以要非常非常优秀母后才会更加喜欢阿圣，那如果阿圣不够优秀，母后就真的会不喜欢阿圣了吗？可是，明明母后那么喜欢阿圣，为什么阿圣就不是母后亲生的呢？”
他记得当时母后听后便将他搂在怀里说：“阿圣是母后的孩子，所以不管阿圣是什么样子，母后都会喜欢的。”当时他开心极了，有种大获全胜的感觉，于是就想告诉那个嬷嬷是她错了，自己才是对的；可是不知为何，从那天起，他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嬷嬷，后来皇后告诉他说，是因为那个嬷嬷家里有人生病了，所以宫里特意将她放了出去。wWw.xqikuaiwx.Com
于是这件事情就变成了一个执念存放在了司圣予的心里，所以，哪怕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在他面前唠叨过，可他却一直都牢牢记住了那句叮嘱：殿下一定要乖乖听话，好好努力，要越来越优秀，这样皇后娘娘才会更加喜欢你。
在廑朝同样不是秘密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皇上格外偏爱四皇子。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司圣予也从小就知道父皇对自己比对其他兄弟姐妹们都要好。那种区别对待的好都不用人去特意提醒，从他开始记事起就自己知道自己在享受着这一特权。
那是种赤裸裸地、毫不掩饰的区别偏爱，像是父亲在通过对他好这件事情宣示某种主权一样：炽热，直白，却又毫无依据。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半身戎装更新，第62章 飞鸟与鱼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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