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冬季。
一个偏僻村落。
地上的积雪已经可以没到膝盖,树上时不时飘零下来十数片凋零的落叶,还夹杂着零星的白雪飘絮空中飞舞。
冷风刺骨。
江边,却有一头发花白的老者静静坐着垂钓。
刺骨的冷风让他不停哈着热气取暖。
三个小时过去,江面上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也对,这大冬天的,鱼哪有那么好钓?
不远处。
一位同样两鬓斑白,但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从心底感到很舒服的气质的妇人端着热气腾腾的素面,眉眼含笑着走过来。
“你呀你,都坐了多久了?午饭也不回家吃?”
正是唐诗雅和沈清浊!
“嘿,无妨,我们家诗雅说了要吃白鲢,那就是坐到天黑,也一定要钓到。”
年过七十,沈清浊依旧精神抖擞,丝毫没有孱弱的老态,很有活力。
毕竟是军伍出身,寻常人很难比得上他。
很多人到了七十岁,早已经是老眼昏花,不甚的还瘫痪在床上哩。
“老不害臊的。”
唐诗雅脸上的皱纹未曾磨去她的优雅、知性,静静望去,依旧让沈清浊心神陶醉,倾心不已。
搬了条椅子,唐诗雅靠在沈清浊肩膀上,就像是几十年前他们相遇时候那样。
“快趁热吃,没有放葱花。”
依偎半晌后,唐诗雅打开热气腾腾的素面盒子,又递给沈清浊一双筷子。
沈清浊嘿嘿一笑,露出一个还是诗雅懂我的表情,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将鱼竿插在地上,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才吃了没两口,江边忽然泛起一阵涟漪。
赶忙放下碗筷,沈清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见到浮漂沉没下去的那一刻,眼疾手快地将鱼竿抽了上来。
“白鲢!”
沈清浊远远地就顺着杆子看出了鱼的品种,不由得惊喜出声。
话音落下,便赶忙将鱼杆收好,小心翼翼地将还在活蹦乱跳的白鲢鱼从鱼钩上卸下来,放在一旁竹制的背篓中。
“你呀你,就是爱闹。”
唐诗雅目露嗔怪,自己就是昨天晚上随便提了那么一嘴,这家伙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背着鱼竿出门了。
“又不是买不到...非要自己调,都一把老骨头了,冻坏了怎么办?”
沈清浊露出几颗大白牙,笑起来才看得出脸上被岁月雕刻的皱纹,将唐诗雅揽入怀中,满脸认真道,
“买的哪有钓的健康。”
“娘子配得上最好的。”
闻言,唐诗雅脸色一红,露出少女时期一致的娇羞,满脸幸福洋溢。
“不害臊。”
“谁是你娘子。”
“嘿嘿,诗雅是我娘子,是我最爱的娘子。”
沈清浊笑了笑,拉起唐诗雅的手,肩上背着竹制编篓,身影没入林间。
两人栖居之处。
是江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
不少村民们对于这两位不速之客有种天然的抵触心理。
处处不公平对待。
例如上头拨款了,村里当官的直接把属于两人的份额悄悄拿走,村民们心知肚明却也默不作声。
又比如前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派来一支浩浩荡荡的施工队伍,从村尾一路铺水泥路铺到市中心,不少村民恶意阻拦,偏偏不给沈清浊家门口那一小段路铺上水泥。
沈清浊因此震怒,最后还是唐诗雅不停劝慰,才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此刻。
冬日暖阳高悬苍穹之上,洋洋洒洒的日光从天际上倾泻下来,一片暖融融景象。
不少农家纷纷借着着暖烈的日光,将家中过冬前来不及晾晒的被褥摊开在院子中,辽阔的空地一时之间成为村里最宝贵的资源。
很多东西要晒的哩,被子啊床铺啊,换洗下来的羽绒衣裳啊等等。
恰巧,沈清浊的房子又是村里最大的一座,庭院辽阔。
只不过,此时院门紧锁,谁也进不去啊....
白瞎了这么大的太阳!
一位叫做王芳的半老妇人站在自家门前,眼神时不时不善且不爽地望着对面紧闭的门环。
“这两个老不死的,成天到晚神神秘秘,见不到人影,指不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一旁的是他的儿子王柱石,正叼着根烟半坐在太阳底下,有些惬意,但语气中有些难以察觉的嫉妒。
打从沈清浊和唐诗雅两个人搬进村子,就没人见过他们两个劳作。
哪像村子里的其他农家人,成天到晚早出晚归的,到了春季插秧播种,夏天顶着烈日施水施肥,秋天忍着浑身痒去田里割稻谷。奇快妏敩
而他们两个一把年纪了,身上还有着一股读书人的气质,一股高高在上,让人感觉到距离感的气质。
在这个小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也正是因此,村民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嫉妒沈清浊两人。
“妈,我把门砸开,你进去晒被子。”
王柱石抽完一支烟,随意地将烟蒂丢在地上,耷拉着毛拖从家里拿出一根铁锹,踏步上前,哐的一声把门环上的匝子砸开。
“这...”
王芳愣了愣,就这么砸人家门会不会过分了点?
“妈,愣着干什么?都是邻居,反正他们也不在,借他们院子晒晒被褥怎么了?”
“快点拿过来吧,再等等太阳都没了。”
王柱石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行。”
王芳点了点头,转身跑进自家房屋,拉开有些老旧的橱柜,不多久就背着几床被褥走到门口。
而就在这时。
沈清浊和唐诗雅两人一路说笑着往回走。
“诗雅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我心窝。”
“每当你悄悄走进我身边,火光照亮了我。”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住在村里的沈清浊完全放飞自我,精神抖擞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年过七十的老人?
唱起情歌来也丝毫不含糊。
倒真有那么几分歌星的味道。
“一把年纪了,你害不害臊啊....”
唐诗雅捏了他一把,脸上却洋溢着小女人般幸福的光彩。
“正是因为一把年纪,才要抓紧机会多唱两句。”
沈清浊嘿嘿一笑,背着背篓走在前头,两人走进村落,快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对头的王柱石正一脸淡漠地绕在自家门口抽烟。
紧闭的大门此刻正对外敞开。
见此,沈清浊脸色一冷,脚步快了几分。
“儿子,快进来看看,他们家冰箱里怎么这么多的吃的?”
“哇靠,这些衣服都是名牌啊!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件要好几万块钱啊!”
“还有这些家具....用手指敲敲,就知道价值不菲了....”
“这两个老家伙怎么这么有钱?”
王芳又惊又喜的声音遥遥传来,沈清浊恰好到了自家门口。
闻言顿时脸色一冷。
他走进院门,将背篓放在门口,不紧不慢的把鱼放在一旁的水缸里,诗雅爱吃鱼,这是他专门找人打造的水缸.....
紧接着,唐诗雅走了进来,眼见着被王芳翻乱的衣服和家具,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饶是她已经称得上心胸宽广,也受不了被人如此对待.....
尤其是搅乱她和沈清浊的....家....
真的是忍无可忍......
“哟,回来了?”
王芳背转身子,嘴角扯了扯,见沈清浊和唐诗雅两人的目光正不善地盯着自己,微微有些尴尬。
“怎么,我们不应该回来么?”
沈清浊走上前,冷冷看着王芳问道。
“那个....你们别误会,我们就是看难得出这么大的太阳,想进来帮你们晒晒衣服被褥,免得发霉了。”
王芳放下手里的名贵衣裳,偷摸举止被撞破,语气倒是没有多少慌乱。
谁不知道这两个老家伙脾气好得很?
村里谁都可以踩上一头。
欺负欺负,又能怎么样?
“那为何,庭院里放满了你的被褥?”
唐诗雅皱着眉头上前,冷冷道,“把我们的东西放下,被褥拿走,还有下次,我们饶不了你。”
她向来文静知性,不喜与人计较,此刻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强压怒意,只是下了逐客令。
见此,沈清浊将她护在身后,他可舍不得让诗雅和人吵架。
“滚吧。”
沈清浊对着王芳摆手,要不是这一把年纪了,诗雅也不喜欢自己动粗,他真的要.....
“老家伙!你敢叫我妈滚?”
门外的王柱石听到沈清浊这话瞬间炸毛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直被你欺负,逆来顺受的主,现在翻身对你掷出几句粗鄙的话语,心里头窝火得紧!
“怎么。不行么。”
沈清浊的眼神开始变得无比冰冷。
只被他轻轻扫了一眼,王柱石竟忽得感觉天地瞬间寒冷了几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并没有让他知难而退,反倒是一不做二不休,恶向胆边生,怒喝道,
“老骨头,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老子一个耳刮子能把你扇没了你信不信?”
沈清浊看了唐诗雅一眼,似乎是在说....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唐诗雅点了点头,她也忍不了了....
骂她可以,但是骂沈清浊,她忍不了!
沈清浊正要有所动作。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车马声。
几十位身穿重甲的军人两列排开,半晌后走来三位有着高高在上气质的官人。
正是沈香静,邓胖胖,以及他们的儿子,沈观棋.....
“见过母亲,见过父亲。”
“外公,外婆....”
沈观棋...正是沈清浊的外孙。
邓胖胖则是当今大夏新一任战神,位列名将榜榜首,更是沈观棋的父亲。
此刻,三人完全忽略王芳和王柱石两人,走到沈清浊和唐诗雅的面前恭敬行礼。
“怎么都来了?”
沈清浊和唐诗雅有些意外,笑了笑道。
“这不是想外公了么?”
沈观棋生得一表人才,颇有沈清浊当年模样……
沈清浊对这个外孙可谓是万般疼爱,颇为欣慰。
而....今日三人如此巧合赶到,沈清浊自然能猜到个中缘由。
怕是王芳母子两人砸门而入的时候,就被几人关注到了吧?
“外婆,想我了嘛?”
在唐诗雅和沈清浊的面前,沈观棋没有丝毫的所谓矜持,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想想想。”
唐诗雅笑着把他揽入怀里,看着后者,有些心疼又温柔地道,“再多事情要处理,也不要伤了身子,黑眼圈都一大片了,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外婆说的是,孙儿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沈观棋一笑,然后便是转身冷眼看着王芳母子两人。
这两个家伙.....
欺负自己的外公外婆???
护短,那是沈家的优良传统!!
真的是找死....
而王芳两人看着几十位身穿重甲的军人,又听着唐诗雅适才一番言语。
这....
再看向沈观棋,王柱石揉了揉眼睛.....
母亲不怎么看报,也不看电视,但他看啊....
他看向沈观棋,舌头都在颤抖。
这人....
怎么好像是....电视上的那位……沈观棋?????
沈.....
沈!!!
再联系到沈清浊的姓氏,王柱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柱石,你怎么了?”
见此,王芳赶忙上来扶起自家儿子。
“妈.....他是.....沈....沈观棋!!!”
王柱石快要吓尿了,一颗心绝望到了谷底。
“什么?沈观棋......?!!”
身体如同过电一般,王芳的两条腿瞬间软了下去。
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他的名字吧……
也就是说,村子里的人,一直以来,横加欺负并且恶语相向的沈清浊和唐诗雅两人,居然有着这么大的来头?
这.....
沈观棋也不给两人解释的余地,大手一挥,直接让人将两个家伙给带了下去。
“爸,妈,咱们回去住吧?”
沈香静和邓胖胖夫妻两个望向沈清浊和唐诗雅,有些乞求的意味。”
“回去住啊....”
沈清浊呢喃了一声,看向唐诗雅,一切都听诗雅的,只要她高兴,那便是世间最好。
唐诗雅沉默了一会,而后便是摸着沈观棋的脸颊,温柔笑着说道,“好好好,我也正想自家外孙了呢。”
“外婆最好了。”
沈观棋全然没有所谓的威严,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紧紧黏着唐诗雅,他最喜欢外婆了。
“你呀你,不像样。”
沈清浊捏了捏他的鼻子,语气中却满是宠爱。
.........
一转眼。
三十年过去。
沈清浊和唐诗雅两人已经老了,走不动了。
两人静静依偎在林间,观赏那一轮火红的夕阳。
夕阳斜照下来,霞光满天,给云朵镶嵌上了金边。
一如从前,
两人相遇,彼此驱散了荒芜中的孤独。
“诗雅,我.....我很爱你。”
年老了,沈清浊的声音透着一股虚弱。
唐诗雅亦如此,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都耗费尽了全身力气。
“清浊....我也很爱你。”
“我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你。”
唐诗雅眼含泪花,回想起这半生的蹉跎,别离,相聚,都如同浮光掠影一般,那样令人感慨。
不过好在,最后的结局是甜的。
又或许,因为彼此的存在,他们受过的那些苦难,都像是荆棘里的花朵一样,在不断盛开?
沿途走过的路,逢遇过的山水,都是甜的。
两人紧紧相拥,闭起双眼。
林外。
沈观棋、沈香静、邓胖胖等数千人,重重跪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恭送.....二老!”
一个月后。
大夏遍地建起一座座雕像。
那是沈清浊和唐诗雅的模样。
上面留着几行洋洋洒洒的字迹。
两座北王像,半部大夏史,平生无憾事,幸逢心上人。
人间一趟,纵我阅人何其多,也无一人恰似你。
你是我不忍拂去的帘前雪,亦是我书不成字的向南枝。
幸好,这所有的所有,以相逢相聚收场。
念及过往种种,无外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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