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发誓吃进嘴里的东西他绝不会吐出来。
所以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呕吐原来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
血，到处都是血，红的，黑的，凝固的，流淌的……他吐得晕头转向，如果不是祝曲泱拎着他的胳膊，只怕他已经一头栽在地上。
祝曲泱扶着他，神情温柔而平静，一言不发。蝾螈的尸体很快被机器清洁员拖走，中年人的脸上挂上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满足、兴奋，愉悦？
——杀死一头老宠物有什么可高兴的？m.xqikuaiwx.cOm
祝曲泱冷冷地看着中年人，中年人也看见了他，迈着四方步向他们走来。
明明只是杀了一头宠物蝾螈，这个中年人的步伐却迈得好像个打胜仗的将军。
“喂，小子！”中年人扯着嗓子嚷嚷。
“喂，畜生。”祝曲泱语气淡淡的。
中年人瞪大双眼，提高嗓门，愤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信不信爷爷连你的头一起砍！”
“信，来砍吧。”
“我艹你妈！”中年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立即扭着肥硕的身体冲了过来。
他伸直沾血的胖手，眼看要揪住祝曲泱的头发。
天知道为什么他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身手竟然如此迅捷。
沾着蝾螈血的胖手被人一把打开，力道大得几乎把中年人连胳膊带人甩飞出去。
“小家伙满血复活了。”祝曲泱含笑。
“老子要炸了这个鬼地方。”东方面无表情地愤怒。
“不行啊，我还指望这儿养活我的人民呢。”
东方一愣，随即有些啼笑皆非。
——“我的人民”这个说法在这个时代听起来实在太过奇怪。
东方还没完全消化好这个词汇，没想到中年人又自信满满地扑了上来。这货像着了魔一样，眼神直愣愣的，张牙舞爪扑向两人，还未近身就被东方一脚踹飞，“通”地撞上一旁的血墙。
“不理他，咱们进去看看。”祝曲泱摇了摇手里的布条，“蒙上？”
“不。”东方拒绝。
“那就不蒙，你拉好我……我害怕。”
你猜我信不信。东方皱着鼻子瞪了他一眼，像只刚学会发狠的小老虎。
“拉我嘛，我胳膊疼。”祝曲泱继续软着嗓子撒娇。
好好好。
东方在心里无奈地说，但脸上还是要摆出一副拽拽的样子。
他们从中年人出来地方进入第九层内部，先是一条漆黑的甬道。
不见三座铡刀，东方心里轻松了些。
穿过甬道，第九层内部灯火通明，也没有血迹，有很多高背座椅，恍惚一看，像无数黑压压的神座一般。
每个座椅上都坐着一个牵着宠物的人，那些宠物像老蝾螈一样穿着精美衣服，熙熙攘攘，鸡鸣犬吠声不绝于耳。
东方终于知道冰激凌门童所说的“正装宠物”指的是什么，也知道了四层半挂着的那扇羔羊肉是怎么来的了。
所以这一层，是宠物的屠宰场。
“艹，有病吧！一群疯子！”东方忍不住开骂。
“这世道当疯子反而容易。”祝曲泱低声说。
东方一股无名火翻上来，他指了指自己鼻子，“所以我是宠物，在这层，你得把我宰了？”
“你不是宠物，我也不会宰了你。”祝曲泱无奈。
东方当然知道祝曲泱不会这么做，但他还是生气，这种愤怒像是灼烧的小舌头在舔着他的心窝，让他头皮发麻，烦躁不安。
场内不仅有动物，也有人作为宠物，脖子上也套着颈圈——他们早被这样的气氛吓得呆若木鸡，蜷缩在“主人”的座下瑟瑟发抖。
“吃喝满足口腹欲，残酷直播满足施虐欲……而这一层，通过屠杀自己宠物，满足身份上的支配欲。”祝曲泱平静地说。
他摇了摇头，“原来霜花城大娱乐都玩得都是这些低级的东西。”
“喂。”东方叫了一声坐在旁边的男人，这个男人牵着的是一头小猪。
男人脸上混合着惴惴不安和兴奋，一直伸着脖子张望前边。
“干嘛？”男人的语气糟糕。
“你们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宠物，能得到什么？”东方快速问。
男人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能得到什么。”
东方皱眉，他以为起码有一笔赏金之类的。
“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杀它？”东方指了指脚下的猪，可怜的猪崽拼命地哼哼，眼睛湿漉漉的。
男人的表情茫然了一会儿，他挠挠脑门，“这是我的宠物，我养大了它，为什么不能杀了它。”
东方哑口无言。
他环顾四周，几乎所有人都用和男人相似的眼神，在关注着同一个方向。
东方这才注意到，前方也有一个全息投影，许多数字在上面跳动、隐现……而人们的目光热切地盯着这些数字。他们的座椅上方也写着一个数字。
“看来只有被抽到的人才能使用那三座铡刀。”祝曲泱低声说。
“……神经病还需要摇号发疯。”
“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只有顺利杀掉自己宠物的人才能上楼。”牵着小猪的男人说。
“你刚才明明说什么的都得不到。”东方没好气地说。
“可我并不想上楼……”男人摇头，自从他和东方说过话之后，他的眼里多了一份茫然，“我听说在这里杀掉宠物会得到一种极致的快感，比‘飞针’还要让人快乐。”
男人的话让东方再度皱起眉头，“飞针”是一种昂贵的致幻/药。
“我是为了戒掉飞针才来这里。”男人又说。
为了戒掉一种瘾头，最常用方式是培养出另一种瘾头。
疯了，这里都是疯子。
东方想起那个杀掉蝾螈的中年人的神情，确实非常亢奋，仿佛自己刚刚夺取了天下，杀戮欲和支配欲得到双重满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极致快感”？
太恶心了，人类的快感为何如此恶心。
东方脑子里又浮现出一片血红，他有点想吐。
这时祝曲泱忽然用手搭住东方的肩膀，东方觉得肩上瞬乎间变得很沉，眼看着大少爷身体缓缓向地面下坠……
“喂，你没事吧？还能撑吗？”东方扶着他蹲下，祝曲泱无声无息地垂着头。
东方扳起他的脑袋，还好，起码眼睛还睁着，只是这苍白的脸色看得人揪心，嘴唇也血色全无。
祝曲泱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他眯着眼睛，浅浅地笑了一下。
“我怎么摊上你这个病秧子。”东方叹了口气。
“…我、我缓一下……”祝曲泱非常虚弱，几乎只有气声。
“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我们把那三座铡刀……毁了吧。”
“怎么毁？”东方皱眉，那些宽口的铸铁铡刀，刀背的宽度接近拇指的粗细，刀刃极其锋利，即便是怪力如他，也很难让这三口刀崩刃。
祝曲泱还未回答，一旁牵小猪的男人又开口，“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从出口进来？”
东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是从血屋子进到满是“神座”的大堂，看来正确的方向是从大堂进到血屋子，再上楼。
合着他们一直走得都是绿色通道？
一瞬间东方觉得脑子里闪过一些碎片信息，一些秘辛的真相正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但他还没能找到完整的答案。
霜花城和水晶女王，可能有更多的秘密隐藏在这里。
祝曲泱拽了拽东方的衣袖，东方将他扶起来，祝曲泱始终按着胸口，胸口的衬衣被他抓得皱巴巴的。
东方想起祝曲泱说过司与戈之谷的寄生孢子溶液能帮他修复损伤内脏……但他的内脏伤到了什么程度，东方却从来不知道。
他在饮食罪恶之都的卫生间里应该吐了很多血，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
东方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扶着祝曲泱，由着他做那些他想做的事情。他说毁掉铡刀，那就毁。
他说拯救橡木桶城，那就救。
他们走到甬道口才发现这里有一扇透明门隔开内外，但他们一路进来畅通无阻。
“刷”的一声，透明门打开，示意他们可以进入。
太奇怪了，太像有阴谋。
在其他人的抗议和不满声中，东方和祝曲泱走向血屋。
三座铡刀寒光烁烁，四壁溅满血迹，满墙满地都是血红，腥臭之味令人作呕。
中年人还躺在墙边，亢奋劲过后，他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呼哧呼哧”喘着嘶哑的粗气。
“怎么做？”东方问。
祝曲泱挣脱了他的搀扶，自己走到铡刀旁，东方也跟了过去，然而他刚一过去，祝曲泱就挪去了另一座铡刀。
“你什么意思？”东方皱眉。
祝曲泱还很虚弱，半蹲半跪在铡刀让，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圆柱形的、装满紫色液体的透明罐。
东方认得，那是寄生孢子溶液。
那是祝曲泱的“药”。
东方飞扑过去，一把夺过祝曲泱手里的透明罐，“你疯了吗？”
他要用自己的药去毁掉这些铡刀，那些孢子在丛林里毁掉了白骨巨龙，当然也能让这些铡刀锈蚀，不能再度使用。
但这是祝曲泱的药！
一个刚刚还在吐血的人，要贡献出自己的药，去拯救那些宠物！
“给我。”祝曲泱淡淡地说，语气却不容反驳。
“不给！你疯了吗？！你在这儿用掉它，你以后怎么办？”东方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被祝曲泱气疯的。
丫个圣父！
“给我。”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智能湮灭[赛博朋克]更新，第 40 章 第 40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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