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仅仅是这一段随着前奏的哼唱，便已经让他的胃开始收缩。
“不慌不慌，我们去下一个房间。”祝曲泱按着东方的肩膀宽抚。
“每一个房间都能听到。”东方脸有些发僵。
祝曲泱弯腰对钥匙，他的手也有些颤抖，半天才对上钥匙孔，又“呲溜”一声滑走了。
“我看你也挺慌的。”东方吐槽。
这时，塞壬开口，唱出了第一句。
“夜晚终来临，欢迎来到这座孤寂的城堡——”
她的声音并不是东方想象中那种甜美婉转，反而是无性别的、空旷的、幽幽如夜……
“第一夜与蔷薇并生，土壤中是我的尸身。”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夜色中悄然抽出的一颗枝芽，不带任何情绪，又像饱含情绪。
东方感觉胃在腹腔里摇晃得更厉害，像个充足水的气球，在“砰砰”乱砸。
祝曲泱终于拧开了第六扇门，两人跌跌撞撞地闯进去，与此同时塞壬唱出第二句，这次却带着鬼魅般的笑意，让人寒毛倒竖。
“我的尸身怀着初春，贡献给追随他的蚊蝇。”
“……我快吐了。”东方捂着嘴痛苦而艰难地忍耐着。奇快妏敩
第六扇门里烟雾缭绕，异常湿润，两人走进一片白茫茫的水汽里，只能看到彼此一个模糊的影子。
塞壬的声音无处不在，强迫每一个城堡里的人必须聆听。
东方试图堵上自己的耳朵，但是每一次她凄婉开口前，都会不能自控地收起双手，虔诚地聆听——如同中邪了一般。
雾气中，模糊能听到祝曲泱的喊声，东方的动作像一个五感尽失的行尸走肉，跌跌撞撞地往过跑。
但他跑到那里，却没有看到祝曲泱的身影。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双眼瞪到最大，眼眶几乎要流血。
“祝曲泱——”
“远郊是他的领地，每一寸土地都是蚊蝇。”塞壬在回应他。
“祝曲泱！”东方嘶吼着。
“吸食完我最后的血，在第二个开满蔷薇的夜。”
“祝曲泱！”
“我重新坠入爱河，和这只残忍的蝴蝶。”
塞壬的声音仍然带着清晰的笑意。
她在笑什么？
像是在嘲笑死亡和自己的愚蠢。
“蝴蝶衔来黄玫瑰，铺成新巢和春夜。”
祝曲泱呢？东方焦急得快要吐出来了。
他原地抱头蹲下，紧紧蜷缩住身体，靡靡幻音像是有实体一般，像是瘦小却有力地虫子再往他身体里钻。
“我再度偏爱了他，就像偏爱所有宝石和花。”
这和那些吊诡作品所讲述的是一个故事吗？东方混乱的大脑里已经无法整合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小老板。”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他的肩头，给他站起来的勇气。
“有一具鹿的尸体躺在那里，”祝曲泱的声音带着喘息，“上面爬满了……是作品六：吸血蝶。
“‘原来我并不是第一次死于爱情’。”
东方竭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发软，“我们、我们接下来……”
“我们去城堡的中心。”祝曲泱说。
“钥匙、钥匙不够。”东方光说话就觉得异常痛苦。
“第一世是鹿和吸血蝴蝶，第二世是领主和王子，”祝曲泱说：“王子在领主的城堡里郁郁而终，血流从简陋小床的地板下渗出来。”
塞壬的幻音绵绵不停，第三个开满蔷薇的夜晚已然降临。
东方拼命让自己忽视这些唱词，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抓住祝曲泱的衣角，哆嗦着……撕扯。
“我知道了！”祝曲泱突然回头，一双清晰如冷星的双眼霎时把东方从幻觉中拉了出来。
“就算没有足够的钥匙也有办法去城堡的中心。”祝曲泱的眼神几近狂热。
他握紧东方冰凉的手，强硬地拉着他走向内侧的墙壁。
东方乖顺地被他牵着，像是个木偶。
“如果这里和真正的鹦鹉螺一样，那一定有一根连接所有‘房间’的根管，没有这根管，鹦鹉螺就无法换水，很快就会死。”祝曲泱说。
“所以这面墙后面一定有一条通道！”祝曲泱把手掌贴在了湿漉漉的墙壁上，他紧皱着眉头，“……你在听吗，东方。”
东方机械般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炸开通道。”祝曲泱冷静地说。
他的掌心绽开一个莲花状的小口，几乎是瞬间，一道蓝光从里面发射出来——
东方的眼前蒙上一片黑暗，迸溅的石块全部被祝曲泱挡住，他在一个安全温暖的怀里，呼吸渐渐染上哭腔。
第三个开满蔷薇的夜，青涩的水手与英俊的人鱼坠入爱河，最后被欺骗着驶入乱流和礁石滩，成为水鬼的晚餐。
祝曲泱炸开了墙壁，一个漆黑的窟窿展现在眼前，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太好了，走吧。”祝曲泱笑起来。
两人钻进鹦鹉螺的根管里，才仿佛终于喘上了第一口气。
东方咽下哽咽，偷偷擦了擦眼睛，他觉得自己太弱也太丢人了，丢人到他想再哭一鼻子。
根管里没有收音设备，终于塞壬的幻音停止了对两人情绪的干扰。
“你就没有事吗？”东方不解且气恼。
“有，这个关主真的很厉害。”祝曲泱尴尬地笑了笑，“其实看见那具鹿尸的时候我吐了，所以才半天没有回应你。”
“……我谢谢你。”
“抱歉，真的，吐得不行。”祝曲泱撇撇嘴。
这条环绕鹦鹉螺内部的通道没有一点灯光，全靠祝曲泱手里微弱的冷光棒。
因为狭窄所以比房间里要热很多，但所幸听不到塞壬的歌声。
“这条通道终点就是城堡中心？”东方问。
“如果没猜错的话。”祝曲泱说。
通道里什么都没有，好像仅仅是为了更贴切的模仿而建设的，并无用途。
忽然，一声爆炸声在前边响起，和光一起透进来还有那鬼魅般的声音，东方的脸霎时间变了颜色。
“要命啊。”祝曲泱气得直拍大腿，“我怎么就没带耳塞来呢，谁能想到大辫子和老太太会唱幻音。”
东方惨白着脸看着不远处的大洞。
“别管，我们继续走通道。”祝曲泱说。
塞壬的声音比在房间里小了许多，但更添鬼魅的色彩。
“第五夜我是他的龙，来自神秘的东方。”
“他是荒野的巨人，守护着世界的金矿。”
她的声音钻着、挤着、煽动着、震颤着。
东方和祝曲泱玩命地往甬道的尽头跑，他们被塞壬的声音追杀，即将跑进有进无出的诡境。
第五个夜晚，作者成为一条龙，而那个他是顶天立地的巨人，龙被世人所厌，所以他们居住于深山共同守护金子，直到一百年之后，金子变成乌煤，巨人怀疑是龙的炼金术……
怎么每一个故事都这么痛苦，都这么血腥，都充满了恨和猜忌。
东方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注了铅似的，他觉得自己即将要和故事的主角一样死去，一样一次一次地死去。
“到了！”
祝曲泱的声音再次将他唤醒，眼前是一个窄细扭曲的墙角。
祝曲泱转身炸碎了旁边的墙壁，一个极小房间露出来，里面什么都没有，两人都愣住了。
“啊，不好意思炸错了。”
“……”
祝曲泱再次转身，炸开了另一侧墙壁，随着再一次的碎石迸溅，他们终于来到了城堡的中心。
比任何一间房间都要小，又比任何一间房间里的声音都要大。
东方捂住耳朵，感觉嘴里满是血腥味。
他直直地瞪着前方，一切都像是用刀刻进了他的眼睛里。
在中心的中心，真的有一个巨大的鸟笼，吊在透明的天窗下，也就挂在混沌的夜空下。
鸟笼是漆黑的，如同牢笼，而在牢笼里，有一个瘦削的身影，胸前垂着一根又粗又长的辫子。
就是她！
而在鸟笼的下方，有一组无人的交响乐团正在演奏，这个距离，即便是再娴熟的音乐家和再美妙的乐谱，听起来都是那样刺耳可怖。
东方竭力地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才看清那无人乐队实际上是一双手独立的机械手在演奏。
“砸了这些乐器！”他喘息着说。
“好。”祝曲泱点头。
吊在空中的塞壬目空一切，声音接连不断地从她的嘴里溢出来——乐声不停，她也不会停。
祝曲泱手里的蓝光炸碎了第一个乐器，厚重的大提琴。
一组小提琴被掀落，琴弦一根根断裂，琴板碎成无数块，音符休止。
塞壬不为所动，她并不怜惜任何附庸。
东方感觉自己的口鼻里都是血腥味，一滴一滴地滴进土壤里。土壤里飞出血色的蝴蝶，在惨淡的日光下，越发的鲜艳动人，将每一个误入林中的旅人带入死亡的深渊里
他是林间被蚊蝇啃咬的鹿，是死于床下的小王子，是被欺骗溺死的水手，是被一刀穿胸的巨龙……
他是所有血腥爱情故事的主角，而今晚，他要复仇。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智能湮灭[赛博朋克]更新，第 96 章 第 96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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