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墓园外只有孤零零几辆车,西迢什么也没拿,和童震在附近的花店买了束花,就是普通的白色菊花。
他出门的时候就换了身黑色西装,他很少穿黑色。现在一身黑衣手捧白菊,越发显得他轮廓挺硬,带着无端萧肃。
亏的墓园人少,不然也不知会多引人注目。
童震收敛了神情,也摆出了少见的正经,同西迢一步一步迈着台阶,就这样走了许久来到了地处稍显偏僻的一处墓碑前。
墓碑上贴着一张半身照,照片上的女子巧笑嫣兮。墓碑上刻着字:‘母,西琼之墓。’
西迢刚弯腰把花放在墓碑前,就听见童震对墓碑念叨:“琼姨快过年了,希望下次不再是我陪西迢来看您。”
西迢:……
他又啰嗦了两句才扭头对西迢说:“你和琼姨好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说,我去车里等你。”
童震是在通知并没有在询问,所以西迢刚点头他就转身,很快他就消失在西迢的视线里。现在西迢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母亲的遗照上。
大概人不论长多大在自己母亲面前总是会露出柔软的一面,觉得满肚子委屈想要倾诉。哪怕她早就不在了,对着往昔的照片西迢仍觉得她的容貌音容还如昨日一样鲜活。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早该来看您,可我那年去找他,怕您生气就一直没有来。”
西迢向来温柔的眼中忽然浮现了深深的冷漠,“您去世那年他刚结婚不久,他的妻子跟我同龄,也是个贵族。去年刚有了个儿子,是Crowley家族的继承人。他的生活花团锦簇,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可就如您当年跟我说的一样,他将一辈子活在活在遗憾和悔恨里。尤其我带着您的消息去见他。”
至于这个男人是如何对抗了家族十几年的压力,最终才妥协这件事西迢也不愿意提。
“果然您永远是对的。”他这么说道。
少年时的怨愤早就不见了,随着年龄越长他越能觉察到到男人内心的煎熬。尤其是每年聚会男人常盯着他出神。眼神深处的怀念痛苦毫不遮掩。
这就够了,西迢想。
此刻他站在母亲的墓前,更像是一个长达十年的痛苦的任务结束,他是迷路许久的人兜兜转转终于看到了家中房子的屋顶。
哪怕这房子里空无一人,甚至还积了不少尘土。
他轻声说:“……妈妈,我回来了。”
墓园在一个不算太高的山上,此时山脚起了风,童震跺了跺脚躲回了车里顺便开了暖气。半个小时后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叫西迢的时候忽然眼尖的透过车玻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童震浑身打了个激灵,疯狂的按下车窗,等确认了到底是谁他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开了车门冲出去。
周燃正准备上车忽然听见了吭哧吭哧的喘息和急促的脚步,他被人扯住衣服猛地向后拽了一大步,眉头皱的能夹死一个苍蝇目光森冷的关一回头就看见了面红耳赤的童震。
周燃:“……童震?”
“是,是我!”童震弯腰喘着气,“好巧啊!!!”
周燃:“嗯……你也来……扫墓?”
“啊,陪西迢来扫墓。”
一听见这个名字周燃下意识的甩开童震就要往车里去,童震死死的拽住他的胳膊:“别啊别啊!!你跑什么!”
“……松开。”周燃意识到了自己动作有些丢人,他站直了身子冷声说。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童震这才松开了手:“西迢的妈妈在这里。我是送他来的,但是我忽然有急事,能不能拜托你一会儿把他带回去?”
“他为什么不自己坐车回去?”周燃的语气说不上话,脸色也很冷,童震有点怂的啊哈哈笑解释:“你不知道!!他最最最喜欢他妈妈,十年在国外不能回来,他爸又不喜欢他。我怕他一会儿哭的神志不清。他长得那么好看又才从国外回来,还没出过远门,万一迷迷糊糊被人骗了怎么办?”
周燃:“……”
“你们俩吵架都吵了,难道你不想看西迢哭的样子解解气吗?”
周燃:“……”
见他一直不说话,童震心中暗喜觉得有戏,立刻做出了十二万分诚恳的模样:“我是真的真的有急事,周燃,周大佬,西迢拜托给谁我都不放心,真的真的希望你帮个忙。”
于是当山上的西迢转身时看见周燃真的是吓了一跳,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你,你……”
周燃脸色苦大仇深的扬了扬车钥匙:“碰巧遇见童震,他有急事先走了。让我送你。”
西迢:“……多,多谢。”
周燃:“……嗯。”
离开时朝墓碑瞟了一眼,被女人的美貌值震的一挑眉:“……你妈妈?”奇快妏敩
西迢回答是,沉默的走了几步后就听身旁的男人嗤笑一声:“童震说我如果来得巧,还能看你哭的神志不清的模样解气。”
言下之意是被骗了。
西迢对于这个把自己卖了的队友也有些无奈,他说:“啊……你想看吗?我其实还挺想哭的。”
“……不。”周燃顿时无言停了停说,“不用了。”
风越来越大,两人走了一半儿就下起大雨来。跑回车里的时候都被淋的浑身湿漉漉。仍是一个坐在驾驶位,一个坐在后排,周燃点了根烟,不言不语有些心事重重。
他不太喜欢雨天,更不喜欢在这个地方遇见雨天。车里暖气开着,窗户没开。烟草的气息充斥着这个小小的空间。若隐若现的烟雾从周燃浅浅的唇中吐出,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西迢的极浅的烟瘾忽然也被勾了上来。可惜他没拿烟,所以把头扭向车窗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现在晚上七点加上阴天,天黑透了。听着车外风的呼啸和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的雨声,西迢觉得这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
“从这里回市中心要行驶过一小段山路,你来的时候看见了吗”叼着烟的周燃语调有些含糊不清,西迢点头。
那段路比较难走,来的时候童震就开的比较小心。
“那里下雨天会更难走。我不在雨天开车。你看是等雨停再走还是随便在附近的旅店凑合一晚?”
这倒是有些意外了。
西迢想了一小会儿就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那就住一晚吧。我正好也很久没有来了,有些好奇这里变成什么样。”
周燃正掐灭烟挂了档,听他感慨问了一句:“很久?有多久?。”
西老师回答他:“十年了。”
十年。这两个字在周燃脑海打了个转,他品出了其中的一丝不同寻常,再加上雨声让他心烦就不在说话。
这里靠山,山势绵延。除了公墓的这一片山头,附近倒是有一些传统的村落,加上有人周末来爬山踏青,倒是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景点。最近的旅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看起来不大但装修还挺古朴。坐在原木色柜台后的小姐姐正在玩手机,听见门口风铃响一抬头就看见他俩前后脚进来,顿时哇了一声眼热情招呼:“嗨~两位住店?”
西迢点了点头,离近了女孩才直观的感受到他的身高:“小哥哥,你这身高……。”眼神一瞟又瞟到了站过来的周燃,改口道:“你们这身高真是……棒!”
西迢一笑:“谢谢,请问还有空房间吗?”
“啊,因为下雨是吧?”她翻开了自己手旁的登记表,“有一间四人房,已经住进去两个客人了。如果两位不愿意拼房那还有一个房间但是你们睡恐怕不舒服,里面的床比较小。”说到这里她合上手里的册子极力推荐:“我要给你们推荐我家的大床贵宾房!床是订制的大床,自带卫生间。四人间和那个双人间都没有。”
车里一直开着暖气,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哪怕都快被他们暖干了,西迢仍觉得有些不舒服,他被这个自带卫生间吸引住了,向周燃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周燃却皱着眉:“大床房……只有一张床?”
小姐姐点点头:“对的,不过床真的很大。再说你们不是朋友吗?睡在一起应该也没什么呀。”
看周燃仍然眉头紧锁,小姐姐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赞了一句酷就说:“开车再往前走十分钟还有一家旅馆,不过可没我家干净。虽然很可惜……不过如果你们确实介意可以去看看。”
外面雨势正浓,周燃实在不想在雨天摸方向盘,他脸色沉沉带着不好相处的气息说:“一间大床房,再要那个双人间。”紧接着侧头对西迢说:“我睡双人间。”
西迢一愣:“你不洗洗吗?”
“我洗完再去睡。”他说。
西迢一时无言,柜台小姐姐提醒他床小,周燃说:“我可以两张床并在一起。”
“……你要是想斜着睡也行。”小姐姐放弃了劝阻,提笔就要登记,倒是西迢听见这句话清浅的皱了皱眉。
“不如我们去下一家看看?”
周燃望着他,西迢补充道:“我来开车。”
“你有证?”
“……没有,不过我会开车……我以前也自己开过……”
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弄得心情更差的周燃不怎么愿意听西迢讲完话,毕竟西迢是那个让他心绪难平的罪魁祸首。所以他没理西迢,而是绕过他敲了敲桌子,催促不明所以的小姐姐赶紧登记。就听见被打断的西迢沉默几秒忽然迟疑的问:“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他眼都没眨一下。
“……那不如我来睡双人间?”
“不。”
西迢:……
他叹气:“拼房的那个床够大吗?”
吃瓜的小姐姐麻利的说:“你可以跟你朋友一样两张床拼一起斜着睡,看你长得好,只收你一张床的价钱好啦。”
“谢谢,那么不要大床房了,要个床位吧。”
听他这么说周燃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你什么毛病?”
“嗯?”
“好好的大床不睡跟别人挤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等我你现在应该已经快到家了。已经这么麻烦你,再让你那么将就,我有点过意不去。”你也不愿意让我开车。西迢不紧不慢的回答他。
他站的笔直,目光分明落在周燃的脸上,却好似没有看见他幽深的眼睛里暗藏的锋利和不悦。两人气氛胶着,吃够瓜的小姐姐饶有趣味的拍了拍手吸引两人的注意力:“你们对我这店里的大床定义似乎有误解。我看两位不如先去看看我们的大床?”
被小姐姐极力推荐的大床,确实大的出奇。能睡下三个成年男性还绰绰有余。
房间干净整洁还有清新的木香。
小姐推开卫生间让他们看:“这里离公墓比较近嘛,附近不远又有几个原生态景点,一家三四口一起来的比较多,这个房间就是为这样的客人准备的。你俩完全可以当成两张床来睡。”
她特意停了几分钟然后问:“怎么样?还要再开一间双人或者床位吗?”
西迢从善如流的说:“就这一间吧,谢谢。”
于是小姐姐笑着离开说一会儿再来给他们送床被子。西迢送走她,关上房门,也不看一直沉默的周燃。他走向床边脱了外套轻声问:“你先洗?”
“……你先。”
西迢不再说什么,顺着他的意思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哗啦啦的水声传来,一直在原地杵着当棍子的周燃这才耷拉下肩膀坐在床上。
他纠结又烦躁的撸了把头发。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生焰与死魂更新,第 14 章 第 14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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