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年春，院里的白山茶花开势头正盛，裴渊像多年前一样上山打猎，春日的蛇冬眠结束倒是容易找。
没一会功夫裴渊就抓了一小笼的蛇，用随身的匕首剥皮去掉内脏后才带回家，梦晚坐在逐渐凋谢的桃花树上，嘴里叼着狗尾草，眯着眼享受着春日微暖的阳光。
“怎么又在上面，快下来吧。”裴渊将处理好的蛇肉泡在水里，洗干净手走到树下张开双臂接住向下跳的梦晚。
“裴哥哥，我们结婚吧。”梦晚在饭桌上咬着筷子。
裴渊原本低着头缓缓抬起，含笑的狐狸眼对上梦晚含着怯意的桃花眼。
“...我就说说而已。”梦晚见裴渊没有开口便悻悻的用筷子戳着米饭。
“我们明天就去。”裴渊揉了揉梦晚的脑袋，小狐狸委屈又忍着不说的样子真的戳中了裴渊。
梦晚发间的狐耳冒出，随着主人心情愉悦也跟着动了动，裴渊下午要去季奶奶家收拾一下房子。
虽然季奶奶家已经没人住，但是裴渊还是会定期打扫。
“小裴啊，我跟你说...”村长提着酒走进裴渊家，一进门就看到了还没有收回狐耳的梦晚。
“妖怪啊！”
村长吓得扔掉了酒瓶，撒腿就跑。
梦晚看着村长的背影，在他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今天村长在裴渊去季奶奶的时候上门找裴渊绝对不是巧合。
自己被撞见了原形，怕是这会子村里已经人尽皆知了。奇快妏敩
梦晚想的没错，村长回到家，满头冷汗的锁上家里所有的门窗，“老婆子，你快别唠嗑了，快回家。”
“怎么了，当家的，急个什么东西，你身后有鬼追你？”
村长老婆整理着头巾，语气里是慢慢的嫌弃，肥腻的身材显得那张脸格外刻薄。
“不是鬼，是妖怪啊！”村长抓住他老婆肥壮的胳膊，哀嚎哭丧着。
村长老婆是个守旧古板的，加上她向来信那些个鬼神妖魔，此时已经信了她丈夫的话。
“你慢慢说，什么妖怪？这怎么回事啊？”
村长就将去裴渊家看见梦晚的事情全都说给他老婆听。
“这可了不得，这狐狸精最是害人，那裴小子八成是被迷了魂，咱们得烧死那妖怪......”
两人在漆黑的夜晚里商量着如何烧死梦晚。
“裴哥哥，白天有人找你，但是跑掉了。”梦晚变成小狐狸窝在裴渊怀里娇娇软软的说着。
“跑掉了？”
“他看见了我的狐耳。”梦晚的语气颓然变冷，眼里是止不住的杀意。
裴渊感受到梦晚身上浓烈的戾气，抬手遮住了梦晚的双眼，“乖，我会保护你的。”随后捏着梦晚软嫩的小脸，咬在了唇上。
梦晚炸起的毛都平复下来，狐尾也不可控的摇了起来，羞得梦晚用手抓住欢快的狐尾。
裴渊这边红沙暖帐，旖旎一片，而村长已经挨家挨户告诉裴渊养了一只妖怪，计划要弄死全村人。
村民一向信任村长，也对鬼神妖魔深信不疑，很快就达成一致，要烧死妖怪，一行人连夜堆了一个火刑的柴堆，准备了充足的柴火和黄道符，生怕明天被妖怪伤到。
“道长，您看。”村长谄媚的看着一个穿着破烂道服的老道士。
老道士神叨叨的捋着白须，“不错，明日我就施法捉妖。”
“哎，谢谢道长。”村长连忙鞠躬道谢，双手递上一个一寸高的包裹，“一点小心意，还请道长笑纳。”
老道长自然的将包裹塞入袖中，飘飘然的走了。
一大早，村民陆陆续续来到裴渊家门口等着。
“我就说，裴小子怎么住这么偏，原来是养了妖怪怕人发现。”
“年年他家米肉不缺，说不准就是那妖怪杀人，吃的人肉啊。”
“我就知道，不然凭啥大家都吃不饱。”
......
裴渊早就醒了，就坐在窗口冷漠的看着那些村民们，听着他们嘴里所谓的事实、看着他们手里的三叉戟、火把，这些年他在村里也带着他们挣了些钱，扪心自问他没有对不起他们。
“他们来了啊。”梦晚托着腮丝毫没有将外面一个个要烧死她的人放在心上。
“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出来。”裴渊帮梦晚束好发，出去的时候锁上了门。
梦晚就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看着那些口口声声要烧死自己的人。
“主人...”阿伪帕忒在空间里小心的呼唤着梦晚。
“去吧，别伤害他们。”梦晚一挥手，阿伪帕忒从身后飞出，进入人群吸收着虚伪的气息。
门外，裴渊正和村民说话。
“不知道各位现在拿着这些东西站在我家门口有什么事？”裴渊依旧客客气气的说着。
“小裴啊，这俺们都知道你还没娶妻，但是这山里的妖怪还是不要招惹，我们请了道长，你快让道长收了那妖孽吧。”
“就是就是，你留着她早晚是害了自己，害了咱们大家啊。”
一众人都围着裴渊七嘴八舌的说着，不乏有诋毁的声音传入裴渊的耳朵里，村民见裴渊没有出声，更加变本加厉，说出那些充满恶意的话。
裴渊站在人群中，仿佛要被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淹没，甚至有些村民已经将斧子、三叉戟对向裴渊。
“既然你不交出来，那就一起吧。”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众人一拥而上用三叉戟开始冲击裴渊，还有一部分人打算冲进房间。
梦晚缓缓推开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开口，“找我？”
“嗯？为什么不说话？”
梦晚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拿着三叉戟和黄道符的手瑟瑟发抖，终于有个男人大喊，“妖怪，快滚回山上去！”
其余村民也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滚回山上去！”
“我可伤害过人？”
“可毁坏过你们的房屋？庄稼？偷走过你们的家畜？”
梦晚一字一句平缓的说着，村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虽然梦晚是妖怪但是确实没有做过任何损坏他们利益的事情。
老道长看着众人的犹豫，“她现在不害你们，不代表以后也不会！烧了她！”
梦晚眯着眼看向所谓正派的老道士，“许洛衡，你还在装神弄鬼些什么？”
许洛衡见梦晚识破自己，索性不再继续装下去，直接将黄道符扔到梦晚身上。
梦晚不是妖，但这具身体是。
黄道符触碰到的皮肤烧灼开始发黑，梦晚感到体内的暴动是自己无法控制的，正当她咬牙死死压制的时候，一把匕首从她背后刺入。
一个十七八的男孩看着自己手里的鲜血，又对视上梦晚充满戾气的双眼，梦晚已经露出锋利的犬爪，却在拍开男孩的瞬间收回锋利的爪子。
“看啊！她要杀了福子！”村民们瞬间开始暴动。
梦晚还是没有动，身后的九尾已经不受控制的冒出来，却忍受着那些三叉戟穿透皮肤，鲜血像倒了的水杯一样，缓慢却不断的流着。
“晚晚！”裴渊亲眼看着那些锋利的匕首、三叉戟白刃进红刃出。
裴渊扑向梦晚，村民手里的匕首和三叉戟却已经收不回来了。
刹那间，梦晚什么都没听见，她只听到耳边是匕首刺进裴渊血肉的声音，“晚晚，别怕...我会保护你...”
村民看着被伤害的裴渊一个个也慌了神，他们杀人了。
“裴...裴渊。”梦晚把裴渊抱在怀里，揽着他的背的手心能感受到温热的血。
梦晚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如刀绞，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哭着看着裴渊摇头。
“我们只能下辈子做夫妻了...”裴渊看着哭成泪人的梦晚，拼尽全力想要替她擦去眼泪，伸出的手还没碰到所爱之人的脸颊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我...我会去找你的。”梦晚抓住裴渊的手，把脸贴进他逐渐冰冷的掌心。
这是梦晚第一次用死寂的眼神看着这些村民，她身穿着淡绿色长裙将裴渊小心的放在地上，缓缓的站起身。
“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任何人，为什么你们要带走所有我爱的人？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告诉我啊！”
梦晚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平静变为疯狂的质问咆哮。
“梦晚，看看这就是你还想守护的人吗？你不失望吗？”许洛衡看着浑身浓郁的堕落之力的梦晚笑了。
“我们下个世界再见。”说完，许洛衡的身影就随着风消散在原地。
梦晚沉浸在裴渊的死中，她不能再控制暴乱的力量，在所有村民的面前，她变成了谁都没见过的九尾狐。
招摇巨大的九尾卷起罡风，村民手中的武器被打散在地，“妖怪杀人了！杀人了！”尖叫声、哭号声此起彼伏。
“你们该死！”
“欲棘！”
墨色泛着死气的荆棘从梦晚腕间飞射而出，刺穿所有村民的心脏，一个、两个、三个......
等到梦晚恢复意识的时候，遍地都是尸体，血流覆盖了土地原本的颜色，梦晚坐在地上，身上满是血污，上面有村民刺伤她而流的血，但更多的是村民的血。
梦晚抱起裴渊，慢慢向两个人初遇的那片树林走去。
“裴哥哥，你记得吗？你就是在这棵树后躲着，看着我弄死了毒蛇，你把我带回家......”梦晚靠在裴渊的肩头，带着血污的小脸却因为陷入回忆而甜甜的笑着。
“后来，温姐姐死了、擎跃也死了，就连你也离开我了，裴哥哥...我想你...”
梦晚缓缓合上眼，运行内力自断经脉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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