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简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十分纠结。
虽然只要崔书宁不是占沈砚的便宜,他就觉得这崔三姑娘人还挺不错的……
可是这位突然要晋升主母了,他还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怎么都不自在。
风中凌乱,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恍惚的离开。
这边沈砚睡到正屋去,却是在床上躺了半天还是睡不着。
他进屋之前最后说的那句话,崔书宁直接忽略不计没跟他争执,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她直接没计较,只能说明她打从内心深处是完完全全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想法的。
他后面要走的路,还很长。
并且他还控制不住她,这样出现变数的风险就也会很大。
辗转反侧的琢磨好半天,就又爬起来,蹑手蹑脚的推门出去。
右边的厢房里完全没有声响,那女人倒是心宽,睡得很好。
他趁夜又摸回左厢房,找到自己扔在那里的外袍和腰带拿回正屋去。
他腰带上有不少的小机关,他从崔书宁屋里翻出笔墨,又找出藏在腰带里的一张纸。
那纸就是普通写字用的花笺,虽然存着有些年月了,但是因为保存得当,纸质还保存的很好,只能略见出边缘有点点泛黄。
他将纸张展开,提笔书写。
把东西写好之后妥当的重新收了,这才觉得心态平稳许多,回到床上去睡。
欧阳简是个不往脑子里存事儿的,沈砚这事儿虽然一时让他很难接受,但他睡觉不受干扰,回到住处沾床就着。
结果也就睡了两个时辰不到,次日清早天才蒙蒙亮沈砚居然就过来把他喊走了。
两人备了马,沈砚带着他出了庄子。
清晨的田野间空旷一片,带着露水和草木的香气,却因为天色不明而显得有些昏沉。
欧阳简睡得没太清醒,头重脚轻,左右看了一圈觉得奇怪:“不是说今天庄子上收粮么?留三姑娘一个人在那行么?不怕那些刁民闹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进城去办点事。”沈砚只勉强答了一个。
然后欧阳简就想起昨晚的事了,脑子瞬间清醒,就是不太敢正眼看沈砚,偷偷摸摸的瞄着他支支吾吾的试探:“就……您跟三姑娘……”
沈砚自己的私事,本来也不需要对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交代,但实在是这货太没眼力劲了,不跟他点明了他老是犯蠢拖后腿。
反正这事如今算来也是筹谋已久了,沈砚倒是半点不见难为情:“你有办法?”
欧阳简头皮一麻,直接惊悚了。
我其实是想劝您打退堂鼓的好么?您现在要点我做马前卒?
他立刻缩了缩脖子,一脸苦相:“那三姑娘什么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只有她拿捏别人的份儿,我哪敢招她啊……”
就不知道您这图的啥,虽然我承认她人还不错,可也没到咱们需要不要脸倒贴的地步吧?
满腹的牢骚,就是嘴巴很有主见,闭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字也没往外说。
农庄这边,因为这天要收粮,会很忙,崔书宁也比平时提早了大半个时辰起床,一开始见正屋房门关着里面也没什么动静,就以为沈砚还没起来,也没去管她。
她自己洗漱之后去前院转了一圈,庄头和徐先生皆已到位,除了庄子上固有的几个帮手,崔书宁和沈砚带来的那八名护卫也都出来准备帮忙了。
崔书宁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就问庄头:“李先生没过来?”
这庄子上她一共用了两个账房,因为想速战速决,争取一天之内把事情办妥,还是比较在意的。
庄头道:“昨天已经叫人给他送信去了,他婆娘快生了,家里又没有父母兄弟帮衬照料。前阵子咱们庄子上要忙起来的时候本是叫了丈母娘过去帮手陪着待产的,结果暂时这边事情耽搁了……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缺人手,他那丈母娘就又回去了。他说昨儿个又叫人帮忙去岳家接人了,要在家等着岳母来了当面交代一声,今天早上再过来。这会儿……该是已经往这赶了。”
也就是常先生还没到,要不然记账这事儿常先生和小元都能代劳。m.xqikuaiwx.cOm
但是人家家里有待产的孕妇,崔书宁这人还是通情达理的,就想着能来就来,不能也就是一个账房做两天的事,所以也没多问强求。
她再转回后院,就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间,去敲沈砚那屋的房门这才发现人不在,于是又折回前院去问,这才从护卫口中听说他一大早就带着欧阳简出去了。
“知道今天家里活儿多,躲懒去了?”崔书宁随口嘟囔了一句。
另一个账房先生还没到,她去简单吃了点早饭之后就过来暂时顶上,占了一张桌子帮忙记账。
天一亮农户们就陆陆续续的来交粮了,平时冷清的庄园很快就车水马龙的热闹起来。
崔书宁再一忙起来,就更管不上琢磨沈砚干嘛去了。
这边沈砚已经进了城。
这个镇子叫襄台郡,地方不大不小,既称不上繁荣富庶,但也不算贫困落后,就是坐落在东北方的一座中规中矩的城池。
欧阳简本来还以为沈砚是要进城逛逛或者买点什么东西的,毕竟他们这趟过来的匆忙,庄子上的条件确实不太好。
结果……
沈砚进城问了路,直接找去了当地的官媒衙门。
不管是哪个时代,有银子就好办事,他现场拟了他和崔书宁两个人的庚帖,并上带过来的一纸婚书,由官媒的人带着去郡府衙门一并在户籍管理的主官处登录了信息。
欧阳简跟了他一路,全程瞪着一双懵懂又好奇的眼,却不时露出被雷劈的表情,愣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轻车熟路把这一整套流程走完。
这操作要多骚有多骚,不知道常先生和小元如果在场会作何感想,反正欧阳简被狠狠刷新了一波认知,蹲在衙门门口撒喜糖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脑子飘的哦……
直接飞升都可以了。
庄子这边也没出什么乱子,最开始过来交粮的一批人是有十来户最终还是被崔书宁的警告给镇住了,思来想去不能冒险,如数上交的。
因为没有亏心,所以也不需要藏着掖着,庄头带人亲自查验了粮食的成色,把斤数和成色好坏一一记录。
又因为有这些人临时反悔了,那些心里有鬼的人终究也是心里不安生的,怕与这些人一起交粮,一眼就被看出来数量上有猫腻,所以有些人虽然也早早的来了,却又畏首畏尾的躲在后面,等到那批良心发现的人走了之后才硬着头皮陆陆续续上来的。
本来都还忐忑,怕东家当场发飙要跟他算账,结果却发现居然完全没事,和前面那些人走的一样的程序,交了粮食,当面确认质量和数量,然后记录在册,他们画押之后就能离开了。
于是大家就越是信了吴大勇的话——
这位东家不差钱,又心善,根本不会跟他们计较农田里的这点粮食。
所有人都松一口气,消息传回村子里,那些还躲在家里观望的人胆气就越发的足了,赶紧准备了粮食送过来。
如此,这个收粮的过程就甚至比崔书宁预期中的都要更顺当许多。
那位姓李的账房先生是辰时过半才满头大汗的赶来的,却一脸的喜色,原因无他,他媳妇的肚子昨天后半夜刚好有了动静,因为是第一胎,生得有点艰难,一直折腾到今天早上孩子才落了地,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
所以李成兴过来的时候还顺便提了一篮子喜蛋,乐呵呵的给大家分了,还一气儿塞了六个给崔书宁。
崔书宁虽然过来已经有几年了,但依旧用不太习惯毛笔,既然他来了,就准备功成身退了,结果李成兴刚得了儿子,太激动,拿着笔手都不停的抖,没办法,崔书宁只能继续坐在案后记账了。
李成兴在旁边帮忙看秤。
一篮子鸡蛋被一群糙汉哄抢一空之后,就有人发现他篮子底下还有七八颗用红纸包着的糖果。
有人拿来吃,又随口打趣:“哦,老李你够大方啊,生了儿子不仅请大家吃喜蛋还分糖呢?咦?这还是刘记的,城里最好的糖果铺子,这可不便宜啊。”
李成兴一拍脑门,于是就和大家说起城里今天的热闹:“我哪有那闲钱啊,是城里有人说亲办喜事,包圆了刘记铺子所有的糖,在衙门门口发呢,认识不认识的,见者有份,我顺手抓了他一把。”
糖只有几块,肯定就不够分了。
一群人又是一番哄抢,有人抢到了吃在嘴里又反应过来他说法不太对:“你说城里有人办喜事,发喜堂怎么会在衙门门口?不该是在喜主家门口么?”
李成兴道:“不是成亲,是立婚书过手续呢,好像说是成亲的吉日还没挑好,反正立了婚书,上了衙门的户籍就算一家子了,有钱人家不差银子,也是图个喜庆嘛。”
红白喜事是这时代的人最看重的,婚礼仪式被看得很重要,一般宴客和撒糖都是在婚礼当天的,当然了,崔书宁在京城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有些勋贵人家过三书六礼的时候轮番发一遍喜糖的。
她也没太当回事,就当个八卦听了,和众人一起瞎乐呵。
徐先生也好奇追问:“是哪家办喜事啊?”
这么大手笔,绝对得是城里的大户人家。
“哦,那我可真不认识。”李成兴道,“以前没见过,不知道是新搬来的还是我眼拙,以前没机会遇见……”
一座城,说是不大,也不算小了,每个人都为着生计奔忙,基本都是围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打转儿的,不认识并不奇怪。
一群人边干活边说说笑笑的,气氛很好。
沈砚主仆俩是临近中午才回的,欧阳简的马背上挂着半筐二三十只烤鸡,沈砚那里带了个大食盒,是他单独给崔书宁带的午饭。
“哟,有肉吃!”有人鼻子尖,跟着崔书宁护卫都知道她和沈砚大方,一筐烤鸡带回来肯定就是犒劳他们的,已经有人闻着味上去疯抢了。
沈砚提着食盒翻下马背,径自朝崔书宁走过来。
当时现场的气氛好,崔书宁正在和旁边的徐先生说笑,欧阳简这时候再看她笑得灿烂的一张脸,突然就不觉得她有糟蹋沈砚之嫌了。
毕竟……
遇到沈砚这样不讲武德的,这女人也是够惨的。
他盯着崔书宁,真是同情的恨不能走上前去昂首挺胸的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喂,女人,你都已经有夫之妇了知道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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