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公司会找人解决的，你放心，你不该少的镜头绝对不会少，”电话那头的徐昶很冷静，“但之后录节目记得多留几个心眼，看看到底是谁在针对你。”
齐望泽心里门儿清，但现在把段谌供出来，徐昶也无可奈何，还不如不说。
横竖自己也要找他谈谈。
他捏着手机，沉声“嗯”了一下。
“好了，你的事我就说这么多，其余的别想，好好在节目里表现，”说到这，徐昶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我大约……再有两三天就到《时练》基地了，到时和节目组那边吃个饭，谁在背后搞鬼，一切就都明白了。”
“望泽，你那边还有别的事需要解决吗？”
齐望泽想了一会儿：“之前拜托小助理帮我找了个人，不知道这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找人？你让我助理给你找的？”徐昶奇道，“找谁啊，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一个运营黑料营销号的人而已，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齐望泽说。
徐昶长长地“哦”了一声：“望泽，你现在也算是公众人物了，找什么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得注意点儿，涉及到工作上的事，一定要跟公司报备。”
“那个人我回头帮你问问，如果找到了，那也得等你录完《时练》回来，这期间谁都不能打扰你，明白吗？”
齐望泽应下了。
徐昶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额外交待，便让齐望泽把手机交给唐宋。
齐望泽转过身看了一圈儿，把手机给身边的工作人员递了过去，说了声：“谢谢，请问唐宋现在在哪里？”
“他，他刚刚在门口，现在不知道去哪了，我们已经找人去叫了。”
“嗯，麻烦了。”齐望泽点点头，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出了D201室，向主题曲考核大厅走去。
工作人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松一口气，向旁边的同事感慨道：“我的天，你刚刚看到他的眼神了吗？那个气场看上去好可怕。”
“是啊，看上去像是要找谁算账一样……”
这话没说错，齐望泽确实想找人算账，他现在很想和段谌见一面。
真想揪着他的领子认真问一句，当年到底欠过他什么，以至于十年后他这么费尽心思地针对自己。
走进录播厅，一排排穿好校服的练习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等待主题曲考核，舞台一旁，四个导师正坐在几个导演椅上对流程，气氛异常的和谐而安静。
齐望泽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恢复理智，他还没领到校服就匆匆赶了过来，穿的还是平时公演小组统一的训练服，此刻站在录播厅门口处，异常显眼。
“那边站着的是齐望泽吗？怎么不穿校服，快去换上，还有半个小时就准备正式考试了。”一旁有人提醒道。
话音刚落，导师那边好像也注意到了他，纷纷转身看过来。
齐望泽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对上段谌。
那锐利的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一下一下割在段谌的脸上，后者对着他扯起一个嘲讽的笑，似乎在说，算计你被发现了，可你能拿我怎么样。
江想游注意到段谌的眼神不太对，便在一旁开口问：“段老师，你和望泽这是有话想说？”
从他这个角度看，两个人的目光好似痴缠胶着在一起一般，齐望泽那双含着湿意、带着怨怼的眼神直直注视着段谌，而段谌的眸光毫不闪躲地迎上去，接下了他的控诉。
齐望泽长得确实很漂亮，身为男人该有的棱角和帅气也是半点不缺。
确实值得导师过分关注一下，江想游摸摸下巴，心里的猜测逐渐成型。
段谌收回目光，睨着江想游，站起身来整理着熨帖的西装，笑道：“是啊，看上去他也很想和我说话的。”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段谌踏着皮鞋绕过大半个场地向站在门口的齐望泽走了过去。
对了，就是这个表情，就是想看到他愤怒、失望、不满，想要拉着他控诉的样子。
坐在台上的训练生有不少人注意到段谌的行动，一个个小声嘀咕着，气氛再度炒热升温。
齐望泽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出去说。”
“好啊，”段谌微笑，像个温柔体贴的知心朋友一般，“顺便也陪你去领校服，一会儿就要主题曲考试了，你总不能穿着训练服拍摄吧。”
明显的不安好心。
两个人走到录播厅门口，段谌朝着守门的女生笑了笑：“麻烦通融一下，我有点事想和这位练习生出去单独说说。”
那个女生立马把门拉开，恭敬道：“段老师您请。”
齐望泽跟在他身后直接开口提醒：“找个没监控的地方，我们慢慢说。”
“没监控……”段谌合掌拍了拍，“想到了，你们的化妆间旁边就是导师休息室，干脆去我那里说好了。”
“不过，你特意找个没人看到的地方，不会是想做点什么别的事吧？”
段谌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嘴上毫不留情嘲笑道：“说起来我也是很好奇，朗州对你死心塌地的，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能不能今天也让我见识见识？”
话里的调笑意味很明显。
齐望泽握紧拳头，额间青筋冒起，咬着牙才没有对段谌的背影动手。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练习生化妆间，段谌绅士地打开门，邀请道：“齐先生，请进。”
齐望泽冷冷看了他一眼，心里骂了句傻逼。
化妆间正好没人在，几套没人领的校服躺在桌面上，齐望泽走上去挑了一件合适自己的尺码，临走时又领了一件比自己大一号的。
段谌靠在墙上，惫懒地看着齐望泽坐在桌前登记，鹰隼般的眸子打量着他手里的两套校服。
“拿两件？多领了吧。”
齐望泽没理他，快速地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
对方爱答不理的，段谌也没有继续自讨没趣，他站起身，走到齐望泽身后，看着他落在纸上的字迹，心中忽然一沉。
齐望泽签了两个名字，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朗州。
这俩人可真是心有灵犀，互相为对方着想得紧啊。
段谌咬着牙，挤出一个非常不爽的冷笑。
“哟，原来是好心给别人拿的，可真是体贴。”
段谌挑眉：“朗州之所以那么喜欢你，不会就看上了你这点吧？”
阴阳怪气的，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但这确实就是段谌的性子，谁要是让他不高兴了，他能想尽各种办法让你难堪。
齐望泽握紧笔杆，反复提醒自己，现在还是在监控范围下，不能作出违反训练基地规则的事。
“你们两个总是在我面前做出一副为对方好的样子，假模假样的，真是让人恶心。”
“啪！”
齐望泽把笔摔倒桌子上，舔舔后槽牙：“你他妈有完没完”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段谌开怀地笑起来，双手撑着桌面，“男人喜欢男人，你自己说说恶不恶心？”
这他妈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齐望泽伸手揪起他的衬衫领子，以一种看陌生人的、极度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绝对会让你这张能赚钱的脸毁掉。”
两个大男人身高不相上下，此刻僵持在一起，大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气势。
段谌胸膛起伏几个瞬息，情绪降下来，低声说：“松开。”
“不如就当着监控的面，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给我找不痛快，”齐望泽眯起瑞凤眼，冷淡地道，“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有话不能直接说？”
段谌用眸光仔细地描摹着齐望泽的五官：“这些年你欠我的一桩桩一件件，你不记得了。”
“我欠你什么，现在说。”齐望泽闭上眼睛。
“你以为你欠我的可以说清？”段谌好笑道，“你夺走我的主演机会，抢走我的荣誉，毁了我的前程，这些还不够，连我的朋友你都要抢。”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甚至，作为朋友，你还背叛了我。”
这是两个十年未见的人第一次对过去的纠葛开诚布公。
段谌等着齐望泽的回应，半晌只听见他说了句：“胡扯。”
“……你说什么？”
段谌的脸色蓦地变了，他狠狠拽着齐望泽的手腕，双眼猩红地凑近他，咬牙切齿地笑：“你……你倒是一点都不悔改，和当年一个德行。”
“如果你说的是《织田》的主演机会，那我告诉你，”齐望泽坦荡地看着他，“我事先并不知道你正在和剧组商量试镜，也不知道你和副导演说好了打算出演这部电影，是导演亲自找到的我，邀请我做他的主演。”
“好好想想你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最后失去了这个机会。”
齐望泽用力挣开段谌的手，勾起嘴角对着他笑。
这些年他渐渐被周围的人和事磨得没了当初的脾性，尽量温和待人，但有些气质是刻在骨子里的，谁都没办法摧毁和改变。
段谌看着他，看着他那一双瑞凤眼里流露出的傲然和轻佻，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那个齐望泽。
那年的他多威风啊，出道即走红，国际大奖捧到手软，鲜花掌声数不胜数。
然后转身就把段谌抛下了、忘了，继续做他的科班学生，过着潇洒生活。
段谌呢？出演了铃木导演的另一部作品，票房惨淡，只拿了一个不起眼的文艺小奖，那之后的演艺路坎坷而艰辛，同行的好友，一个抛下他去追求齐望泽，另一个，选择抛下他们两个回校念书。
这条路本来就寂寞极了，生命中唯一看重的朋友，选择默默离开自己。
段谌太想大笑了，从小长大，他经历过无数次被众人抛弃被众人遗忘的事，但他不在乎。
和被最信任的人抛弃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现在，罪魁祸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冷冷地说，他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
不好笑吗？
齐望泽确实觉得自己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抢了段谌的主演机会更是子虚乌有。
“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我夺走了你的荣誉，”齐望泽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铃木导演那一年拍了两部风格相反但题材相同的文艺片，《织田》获奖了，但《命数》没有，你认为这是谁的原因？”
“还有什么毁你前程、背叛你，”齐望泽闭了闭眼，眼中透着一丝恨意，“请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毁了谁的前程？”
段谌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我究竟为什么被新星签下、为什么接了八年没用的剧本，扪心自问，你真的不知道？”
齐望泽见他被说得哑口无言，长长深呼吸一口气：“今天的话，我们说明白了，也免得以后继续互相误会。”
“我齐望泽自问从来没对不起你段谌，可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难辞其咎。”
“我……”段谌上前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
“——我不想听你那套说辞，”齐望泽淡淡地打断，“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有些废话不必再说。”
段谌的嘴唇动了动，双眼瞪着他。
“好歹曾经也是朝夕相处的同事，”齐望泽说，“你和我都清楚，我们都有不小的野心。”
“如果你执意要影响我的事业，那我们以后只能做这条路上的死敌。”
死敌、死敌。
这两个字刺痛段谌的双眸，他猛地合上眼睛，再度睁开，眼神异常凶狠：“为了你那不值得一提的骨气，你不肯求我，求我让你好过一点，甚至说我们是死敌？”
“好，可以，齐望泽，让我看看到底是你的骨气硬，还是我的手段狠。”
段谌咬牙说完这句话，见齐望泽目光望向别处，心情更糟糕了。
他伸手想掰正齐望泽下巴，谁料手指刚刚碰上去，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惊呼。
两个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一处更衣间的小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胆怯地站在那里。
齐望泽率先认出这个少年，头疼欲裂。
是他同一个公演小组的队友，苏亦。
段谌的脾气就没那么淡定了，当下沉声问道：“你是谁？刚刚一直在偷听我们讲话？”
“我，我……”苏亦听到段谌的质问，面上显露出一丝委屈，“对不起段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保证我什么都没听见。”
这话谁信？此地无银三百两。
齐望泽一秒都不想在这个房间继续待下去，他拿起自己和朗州的校服就要向门外走。
“站住，”段谌拉住他，“话没说完，想去哪？”
“说得够明白了吧，”齐望泽甩开他，“有那时间拉着我无理取闹，不如想想怎么让他闭嘴。”
说罢，齐望泽头也不回地走了。
事实上他心里清楚得很，两个人被监控录下的谈话，段谌绝对有手段不让它泄露出去，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那个叫苏亦的练习生就不一样了，倘若他够聪明，就该拿这个威胁段谌。
正好也给段谌找找恶心，别让他一天到晚视线总放在自己身上。
齐望泽想通了这一点，心情稍稍回转。他管理情绪的能力本来就很强，去洗手间换了套校服，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又恢复成往日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形象。
今天没有什么很重要的拍摄任务，只有主题曲考核需要完成。每个练习生要在导演组的安排下完成主题曲的唱跳录制，随后由导师商讨打分，分数加总选出前九名录制主题曲MV。
齐望泽对自己这一周以来的训练结果还算满意，但他也没抱着自己能参加MV录制的打算。
导师打分就意味着段谌也要参与，凡是他能插手的环节，绝对不会让齐望泽讨到什么好处。
齐望泽心情千回百转，想找到一种办法制衡段谌，抑制一下他过分嚣张的行为。
但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段谌少插手节目组录制的事情，心里已经做好放弃一部分镜头的准备。
段谌就算手眼通天，能力再大，公演舞台的镜头总不会给他机会做文章，只要他抓住公演这一个环节，就不怕自己没镜头。
齐望泽赶到录播厅，联系导演组录完了考核视频，刚走下舞台，朗州就回来了。
他也就离开基地不到两天，却好像很久都没见到齐望泽一样，一见到他就扑上来把他抱在怀里。
齐望泽穿着《时练》校服，长手长脚施展不开，只好拍拍他的背：“镜头还在拍，多少收敛一点。”
“好，”朗州听话地点点头，手下的动作收得更紧。奇快妏敩
“快去换衣服，录完主题曲我们就能去吃饭了。”
朗州又抱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转身去换衣服。
齐望泽拿了瓶水，坐在观众席上等朗州录表演视频，身侧不远处坐着的唐宋热情地凑上来和他聊天。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感觉唐宋对他很热情，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
等待期间，还见到了迟到的苏亦。
他好像哭过了，眼睛红通通的，站在导演身边对他道歉，齐望泽注意到他衣角有些皱。
但隔了十分钟，段谌走进来，出了衬衫口被他拽过，显出几道褶皱，其余倒没什么不妥。
还是那一副欠打的样儿。
当天99名练习生全部录制完毕，第二天下午，他们被叫到同样的地方公布考核结果。
江想游拿着厚厚一沓成绩单，一个一个地公布。
果然不出齐望泽所料，他没进前九，段谌好像在刻意膈应他一样，最后的成绩是第十名。
几个导师对朗州倒是很满意，最后朗州在四个导师的总测评那里拿到了第一。
江想游公布成绩单的时候也挺纳闷，为什么四个导师各有各的喜好，打完分数，成绩最好的却是谁都没有过分青睐的朗州。
或许朗州这个人属于各方面能力都很强的优等生，单挑导师的口味可能不是最合适的，但四个导师对他又挑不出任何毛病。
齐望泽静静听着导师公布前九名，楚羽歌进了，谭影进了，唐宋进了，朗州进了，展一遥进了……苏亦也进了。
在这个节目，拿到第十名和拿到第九十九名没有任何区别，镜头都是一样的少。
要说失望，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他颇为无奈地闭了闭眼，身边坐着的朗州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劲。
朗州漂亮的眼睛看着他清隽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齐哥哥，后面练习主题曲的时候，我可以请你帮忙吗？”
齐望泽睁开眼：“当然了。”
朗州露出犬齿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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