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睁开眼后，立刻起身去了浴室，水流的声音持续了十分钟才停止，顾城洗漱完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余欺年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一手揽过顾城的腰，带着薄荷的清香同他亲吻。
“一时间不知道是你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顾城推开他，似乎是不想和余欺年待在同一空间，转身拉开窗帘，刺眼的光芒短暂了剥夺了他的视线，“什么时候走？”
余欺年穿着顾城的衣服，沉默了半天才说，“你吃了早饭我就走。”
“不吃。没养成那习惯。”顾城态度冷漠，余欺年也没法逼着顾城硬吃下去。把手里端着的小粥放在桌上，他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做饭，光是这么小小的一碗费了他不少功夫。
“你要是饿了，想吃什么，随时可以叫我，身上不舒服的话，也叫我，我都会来。”
“知道了。”顾城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最后听见一阵轻微的关门声，只回头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小粥，回手将它倒进了厕所里，连带着碗也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顾城把长袖卷起来，手腕上被搓的发红，上面的牙印见了些血，顾城看了眼时间，又把自己收拾了一遍，倚在阳台抽起了昨晚上买的烟。
下午两点的时候，顾城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你好，请问是顾城对吧？”
“你好。”
“啊，我是盛雅集团苏少爷的助理万汝。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接你。”
顾城半眯着眼睛沉默一会儿，“家里。”
“哎哟，怎么还在家里，你收拾收拾，我现在就到你家楼下接你，我就懒得把车开进你公寓了，就在外边儿等着你，你快点。对了，穿的话就穿随意点，便装就够了，越随意越好。”
顾城断了电话，猛吸一口烟，差点把自己呛到，然后掐灭，果真就随意搭件外套出门了。
万汝告诉顾城车牌号，顾城一出门就看见路边缓缓开过来的车，带着墨镜的万汝朝他招手。
顾城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万汝这才把车发动。
“幸好你来的也快，交警就在马路牙子上盯着我，我也不敢停太久。”万汝往旁悄悄一看，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样子。
“前面有一个停车场。”
万汝朝顾城那边微微歪头，光影打在顾城看不见的侧脸，白色的横条显现出来，“这不是要快点接到你吗。”
“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历成四中看少爷。”万汝高兴的哼着歌。
顾城出来前大致翻了一下顾迟昨晚上留下的资料，苏方昼现在就在历成四中上学。
万汝不是个闲性子，总想着怎么逗逗顾城，奈何顾城左右不理他，他就只好自己一个人无聊的哼着歌。
历成四中外堆满人山人海，万汝头痛又无奈，“要不你去停车，我想去看我家少爷。”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新生演讲代表啊，我家少爷就是代表，我可想去看了，都已经这么快了，没想到还是赶不上。”万汝很是懊恼的锤了一下方向盘。
“那你去看吧，我去停车。”
万汝想了想，“不行，这有些不仗义，况且我答应你哥得关照你，我可不是转身不认人的人，既然答应了，背地里也不会悄悄欺负你。慢慢开吧，应该赶得上。”
“嗯。”
万汝在人流里缓行，一停一顿，任凭不怎么晕车的顾城都有些受不住了，下车在外面站着透气。
万汝忍不住按了几下喇叭，旁边的人都侧目过来注视他，又发现他带着墨镜，更加好奇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苏方昼已经在台上已经在说谢幕致词了。
顾城看着台上无法聚焦的的苏方昼的身影，少年穿着笔直的黑西装，衣服有些宽大，冷漠的脸上始终有藏不住稚气，那傲气如刀尖在薄冰，又凉又刺。
“我的演讲完毕。”苏方昼站在台上，突然转过头看向他们的位置。
“诶！少爷是不是看过来了，少爷看过了！“万汝激动的抓着顾城的胳膊左右摇晃。
顾城不知道对上苏方昼的目光没有，只听见他最后用少年特有的磁性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台下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掌声的时候，顾城方才如梦惊醒。
“你瞧见没，那就是我家的少爷，好看吧——你这是被咬了吗？”万汝看见顾城手腕的齿痕一愣。
“被狗咬了。”顾城顺从的收回手。
“哦。打疫苗了吗？”
“打了。”
“那就好。”万汝放心，重新看向苏方昼的方向，视线遗失了几下，一时间没找到，心里慌了，转头又看见苏方昼就站在台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了他最不愿看见的人。
那是个大概三十五上下的男人，穿的也很正式，特别是和苏方昼一起的时候一下子显得更加光彩夺目，他熟练的揽过苏方昼的肩，在他身边护着，为他挡开人群，附身在耳边低语了什么，苏方昼偏了一下脑袋，看不出喜恶。
万汝的嘴唇嚅喏了一下，要是顾城回头看他，至少能看出他说的一定是一句脏话。
万汝来不及和顾城交代什么，就急匆匆的跑进了人群，引来一众不满的呼声。
顾城管不住他是哪儿犯了病，反正耳朵边可以清净一会儿了，谁知万汝又折返回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也把他拉入了人群。
顾城一路磕磕绊绊，不知道谁在挤自己，自己又挤了谁，只知道粘稠的皮肤和他紧贴着，汗液和衣服粘在一起，人群的接触令自己窒息。
万汝带着顾城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他一直把手机贴在耳边试图联系苏方昼，可他们苦苦寻找的少年就站在不远处的绿荫下注视着他们。
顾城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平静了不少，他不知这给他带来的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在一直饱受苦难的日子里始终会有一处大水也冲不散的房子为自己遮风挡雨，那地方干净的如同踩上去的地都是棉花铺的，那四周的墙怎么撞都不会头破血流，却是没有一扇窗户。
“少爷！少爷！你可吓死我了，我就来迟了一点……江医生没来吗？”万汝一下子就松开了顾城的手，跑过去半弯着身子问苏方昼，手在空中乱舞，却是想碰一下他又犹豫的模样。
苏方昼的视线越过了万汝，直勾勾看向了顾城。
越恶的人，越害怕干净眼睛。
可顾城算不上如何的恶，苏方昼的那双眼睛也算不上如何的干净。那是少年气息，是这个时代本该拥有的，并非真正属于他。
在苏方昼毫无顾忌的注视中，顾城渐渐认出那双眼了。那双眼把他带回了自己十八岁那年无意间抱走逃了一晚上的男孩，那个他以为是哑巴的男孩，那个被他喂了一片随处捡起的落叶的男孩。奇快妏敩
那双眼睛实在是没有什么希望，所以他带着他逃跑时实在是太费劲了。
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
还有那个声音。
你长大了。
顾城后背突然起了一层冷汗，刚才的那人，在苏方昼耳边低语的那个人。
“他突然有一场手术，来不了了。”
“哎，真是可惜，我在路上的时候都已经发过消息了，让他在现场就给我录个视频，他没理我，我还以为是他小气不肯呢，不过，手术这事儿没办法，人命关天，也不能催啊。”万汝没有说起刚才那个人的事，给苏方昼介绍了顾城，那少年也没表示什么。
他们渐渐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女学生们终于发现她们想要找的主角就站在这不起眼的树荫下，分分开始聚拢过来，夸张的已经要扑过来恨不得以身相许了，谁知一头撞进万汝胸膛，万汝朝顾城招手，“走，带少爷走啦！”
顾城护送着苏方昼离开，一时间迷失了方向，找不到门在哪里，耐心正在流逝，苏方昼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不肯开口告诉他同他说话，一如多年以前。
左右也不过是苏家的小少爷，从小生活在养尊处优的环境，有些傲气也不奇怪。
顾城带着苏方昼漫无目的的找了二十分钟瞎转悠，总算是找到了出路，万汝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们了。
苏方昼坐在后座，顾城在后视镜上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是有些疲惫的靠着坐背有些昏昏欲睡了。
“少爷，累了吧，趁着江医生不在，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碰巧顾城也在诶，咱一起，吃火锅！吃烤串！您还不能喝酒，我就给你去买牛奶，牛奶好啊，牛奶还能解辣，这样就辣不着您了。”万汝就好像不知疲倦，永远精力充沛，喋喋不休的说着。
“刘余那儿我来应付，反正他要是敢告状，我就在他耳边念三字经，非得让他这辈子也不想再听见这三字儿不可，只是烦也要烦死他，反正少爷您放心的玩，只要能让您高兴的就都玩！”
顾城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万汝一直找他聊天说话了，苏方昼早就已经闭上眼睛不理人了，睡没睡着顾城不能确定，但是他看见了他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苏方昼。顾城看向窗上倒影，心中又默念一遍，苏方昼。
十六岁，还有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哥哥正在国外留学，在外听说是家里的小少爷，从出生就含着金汤钥匙，无波无折的活到现在。
至于有多无波无折呢，是指十岁时像个还未发育的婴孩一样不同外人讲话，只会向着自己的医生，被陌生男人带走却一声不吭，最后还用自己的镜片往别人身上天真无邪的划了一刀吗？
顾城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瓷娃娃。
而苏方昼仿佛能听到一样的缓缓睁开了眼，侧头看向外面，露出洁白完美的侧颈。
万汝说了一路，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了，却哪儿也没去，直接去了苏氏集团盛雅。
苏方昼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才下车，似乎是有些不情愿，但他面上却什么也表示不出来，准确的意义顾城也无法猜测。
顾城看见了顾迟就站在盛雅的门口等着他们，见他时微微一笑，万汝却走在了苏方昼的前面，像是带着他领路一样，和顾迟打过招呼后，把顾城留下来。
“那就是苏家的少爷了。”
顾城应了一声。
“虽然有些傲气，可人还是好，不爱说话，你也安静，你俩待在一起应该合得来。”
顾城闻言看他一眼，“难道不应该是无趣吗？”
“有没有意思，得相处下来了才知道。他身边的那个万汝是个热心肠，只要你问，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顾城点头。
顾迟犹豫了一下，“周大爷介绍的那个女孩，你也去看看吧，能不能中意也看你自己，谁也不逼你，况且要是你连看都不愿去看一眼，难免让人家女孩多想。”
“我知道了。”
顾迟还想再说他几句，有人在身后迟疑的叫了一声顾迟的名字，顾迟笑着同他打招呼，顾城说了几句想离开了，顾迟也不留他。
“你弟弟都长这么大啦。”
“是啊，都窜到和我一样高了。”
顾城进入玻璃门，身后人的声音听不出是谁，走远了，声音也渐渐湮没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此去更新，第 105 章 105.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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